梦栀此次来C市,是为了就自己和安洋的未来,征求父亲唐靖宇的同意,可事到临头,她却胆怯了。
无论是谁,都不能视这十年牢狱为不存在,何况是在里面受尽苦楚的唐靖宇,她害怕告诉他这件事后,父亲会不遗余力的阻止两人在一起。
这一切都被琳姨看在眼里,但她从不开口提起这件事,交流时也尽量避开与之相关的话题,梦栀确实很想得到一个痛快,却也比任何人都惶恐结果,此时催促,无疑是加快悬在她头上的催命符。
琳姨的体贴让她觉得很安全,她放任自己不去想这件事,尽情的在C市玩了几天,等到除夕前两个星期时,才下定决心到监狱里看望唐靖宇。
七年时间过去,他也适应了监狱里繁重单一的劳动和压抑窒息的环境,眼中再没有灰烬,只有时光刻上去的温柔与沧桑。
“怎么了梦儿,大过年的不和你男朋友过,怎么跑到这冷冰冰的监狱和我这个老头通电话?”
她拿着话筒,突然不知道从何说起,有些颓然的坐下来:“爸爸,安洋的父亲曾是害你进入监狱的罪魁祸首,我……我是不是不应该和安洋在一起啊?他们一家,把你弄到这般田地,我……”
“我知道啊。”
梦栀不敢相信的抬头,唐靖宇神色平静,带着一抹释怀的微笑:“从那个男孩子第一次来看我的时候,我就知道了他是安凌峰的儿子,不过我和安凌峰的恩怨,关你们这些小辈什么事?我也不是他陷害入狱的,是我自己选得,怨不得他人。”
她没想到父亲竟然这么豁达,张大嘴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摆了摆手道:“行了,大过年的来监狱有什么意思?回去吧,他们应该做了年夜饭在等你呢,不过爸爸还是有句话要告诉你,你和安洋在一起,我没意见,但前提条件是你得放心他的人品,毕竟安凌峰这个人,对女人一向薄情,我怕他的儿子亦是这样,我女儿受了半点委屈,我都会心疼的不得了。”
梦栀眼中含着热泪,笑着摇头:“爸爸你放心,安洋他真的很好,我们从小一起长大,虽不能说了解到百分之百,但七八十总有的,他不是他爸爸,也不会做出像他爸爸那样的事情。”
唐靖宇点头:“你都这么大了,父亲只是给你一点意见,但怎么选择都是看你自己,毕竟你是一个独立的人,而不是父母的附属品,有自己的思想和价值观。”
从监狱里出来,梦栀深深吸口气,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以前总听人说自己家里的长辈是多么蛮横无理专制霸道,还好她所遇见的都是安凌峰唐靖宇这样开明,知道尊重他人的长辈。
所以,事情再怎么复杂纠结,只要人知道相互理解相互体谅,再难得难关都可以迎刃而解。
看到梦栀释然的眉眼,琳姨知道这件事情就算翻篇了,逐笑着问:“现在你的心结也解决了,该打电话让你男朋友接你回家了吧?整天赖在我这里摆出一副晚娘脸,烦死了,赶紧滚,我好清静的过完这个年。”
她有些为难的摩挲手指,讷讷道:“我不知道怎么和安洋说这件事情,能不能在让我缓几天?”
琳姨没应声,算是默认了,梦栀舒口气,放下碗筷后回到房间。
其实呆在这里她更加难受,整夜都睡不着,脑中不断回放安洋担忧得到处找她的样子,她想回到他的身边,可她还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安洋,心里有层膈应,觉得那种单纯的爱情已经变味了。
第二天琳姨去美容院做SPA,她对这些一向不怎么感兴趣,就呆在家里复习功课,把上学期的知识都看的差不多了,看了看表,才中午十二点。
一旦离开安洋,她觉得整个生活都失去颜色,做什么都不对劲儿。
不想呆在别墅里,在封闭的环境更容易抑郁,她抹了点宝宝霜,套着羽绒服上街。
现在是购买年货的高峰期,大型购物商场和菜市场都挤满了人,她走在这喧闹的人群,却显得更加孤寂。
新兰路的LED滚动刷新着时下流行的广告,猛然间插进一个算八字的,让她有些怔忪,突然间想到七年前见过的老神仙,犹疑了一会儿,坐上前往清福古寺的公交车。
每次来这里都是来去匆匆,这一次安洋不在,她得以仔细的观察这个城市的变化。
其实也不是很明显,只不过高楼更多了,街道更干净了而已。
时隔七年,她再次来到这个寺庙,这里依旧檀香袅袅,香客络绎不绝。
她走到菩萨跟前上柱香,虔诚的磕了三个头,塞了二十块钱到投递箱,准备去拜下一个菩萨时,看到了曾经站在老神仙旁边的小和尚。
和尚看到梦栀,双手合十的喂喂鞠躬,她走上前,顺了顺额前的乱发,声音带着惶惶不安。
“小师父,请问,曾经给我爸爸看相的那个老神仙呢?”
和尚愣了愣,神色透着一丝怀念:“老人家十八年前就去世了,真难得还有你这样的有心人挂念。”
梦栀呆了呆,有些恍惚的看着面前金光闪闪的大佛,嗫嚅道:“我只是有太多心结尚未解开,想和老神仙聊一聊,兴许她能为我解决迷惑。”
和尚欲言又止,看着欲要离开的梦栀,叹口气,到底是说了出来:“姑娘是想问有关命格的事情吧?”
梦栀点了点头,曾经她一直以为和安洋的爱情,是水到渠成顺理成章,可经历了这次变故,她突然不确定能不能和他一辈子在一起了,因为命运这个东西,总是无法预料。
“老施主说了,你以后肯定会回来问她的,只是你来找她的时候,她多半不在了,所以要我转答你,若是问情感一事,她也没有任何解法,所有命格中,只有情感是瞬息万变的,没有答案。”
梦栀忍不住想笑,笑容凄厉悲绝。
是啊,她自己都参不透的谜题,又怎能让别人来解惑呢。
遗憾的离开寺庙,转身看着匾额下那句佛语,不禁惘叹自己这丰富饱满的前半生。
一见安洋误终生。
命中有这样一个少年,她怎么可能看的开呢?
叹口气,转身准备离开,眼光下,青年身形颀长,笑容就像最絢烂的星辰。
“我来带你回家。”
她捂住嘴,竭力想忍住哭泣,可她在安洋面前从来不明白掩饰,下一秒边扑到他怀里嚎啕大哭。
她终于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