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章 番外7

佛指坐在草丛中,绝望的抬头,或许连侯英也觉得自己很下作,很脏,很贱吧,若此时再说什么爱与不爱,反而更加受辱,索性,她咬紧唇,微微一笑:“把你想成是他,不管做什么,我都很高兴。”

连侯英一听,眼中怒意更盛,他扑下来,掐住她的脖子,没有什么比一个人的尊严更令一个男人痛不欲生。想起她日日夜夜的缠绵,竟是把自己当成鲁国国君?此辱怎么堪忍,这与戴了顶绿帽子又有什么分别?连侯英怒意一发不可收拾,嗜血残痛,轻视她:“当初我怎么就蒙了心,竟不知你是这种下贱的人?”

“你不是也很喜欢吗?你还说过,要用三书六礼,八抬大轿娶我这个下贱的人。”佛指已经绝望,深知解释无用,也许只有随着他的恨而恨,他才会记住自己吧。

连侯英的手慢慢松开,她的脖子上有一道紫青的痕迹,他站起来,鄙夷的看着她:“其实我也不亏啊,你虽下贱,但身子还算干净。不过,我倒想看看,你如何用这具残身服侍你们鲁国的国君,看看他碰到你的时候,会不会觉得想要一剑杀了你!”

那是他们最后一面,如果他知道那是最后一面,说什么也不会放她去鲁国,他只要低个头,认个输,告诉她,不管她是鲁国的什么人,他都不会介意。

可是,当他知道那是最后面的时候,他却做了世上最残忍的事,当一切都过去之后,他才知道自己最错的就是放她离去,没有像个丈夫一样许诺妻子安定一生。

“回去吧,带着这份耻辱回去,再过一个月,我就带着南连的大军将这里踏平,你可要活到那个时候啊,一定要亲眼看着,我是如何灭了你们鲁国。”他甩着衣袖,漠然离去。

佛指坐在地上,已经到了这那种绝境,她不恨。她比连侯英更知大义,造成这一切的不是他和她,而是时局。

她想对他说的话,全部埋在了心里,她是想好好的决别,是他没有给她机会。千言万语,都变成了一声接一声的叹息。

“连侯英,你一定不知道,我究竟有多爱你,若有来生,我想和你生在一个没有战争的年代,与你再遇一次。”

鲁国

佛指没有带回蝴蝶泪,太后将她处以重刑,哪里知道,她竟然有了身孕。

太后怒叹:“耻辱,耻辱!”

身为鲁国的耻辱,她怎么可以活在这个世上。那时的后宫,有一百种刑法。但白家是鲁国唯一可以倚靠的势力,战事当前,太后没有处死她。

战前,佛指曾绣了一只蝴蝶手绢,写了一封信,求她七姐白佛心带给连侯英,只是一个月过去了,连侯英根本没有来。

又过了几天,朝中传来消息,连侯英带着十万大军围在了边城。

佛指坐在一棵落了叶子的树下,冷风刺骨,她摸着微微凸起的肚子,想着,他的亲生父亲一定会来救他的。

可是,她等到的竟是他带来的十万大军,边城军情告急,不日,城破,十万大军势如破竹的攻下一座又一座城池,直逼盛都。

她用布条擦拭着银月刀,眼泪一滴滴落下,她说:“孩子,母亲一定会保护你的,就算护不住鲁国,也要护住你。”

白佛心回来时,心疼的看着她,不知该说什么话。曾经那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孩已经长大了,那凶恶的眼神,真是令人又疼又怕。

京中已被十万大军压着,不日便会断粮缺水,就算不被南连国的士兵杀死,也会被活活饿死。

“他为什么没有来?为什么没有来?他在恨我?为什么恨我?”佛指自己也说不清,只是觉得被恨着,委屈的眼泪一滴滴落下,她现在除了是一个女人,还是一位母亲,她需要依靠一个男人,但想要依靠的男人又不在身边。

又过了一日,白家将士死的死,伤的伤。

她的姐姐和父亲都传来了噩耗,七姐下落不明,生死未补。

太后失去了所有的希望,她和皇上都已作好了殉国的准备,但在这最后的尊严面前,她没有关着白家最后的大将白佛指,而是派她去守城,太后说:“这是你为鲁国尽忠的最后机会,你要用你的血,洗净鲁国的耻辱。”

她站在城楼上,看着十万大军蓄势汹涌,再回头,看看鲁国的尸骸,他们病的病,饿的饿,死的死。

佛指在想,她只是一个女人,为什么要承担这些?

鲁国,保不住了。她摸着小腹,但这个孩子,她是无论如何都要保住的生命。

鲁国,天号七年。

箭雨落进了城内,火球抛落在城中,鲜血,狼烟,嘶吼笼罩着整个盛都。

她拿着银月刀,血洗城垣,她那么拼命为了什么?为了尽忠吗?不是,她是为了孩子,为了连侯英的孩子。

她的衣裳染了敌人的血,还有自己的血,分不清了。她只盼着,连侯英何时经过,何时才能发现自己,何时才能救救她们母子。

城破之后,她被逼到宫门前,鲜血浸红了白色的台阶,她一拐一拐的走着,身后的南连士兵拉着弓箭,一步一步逼着。

没有什么比等一个人更苦,没有什么比等一个人更绝望。他为什么还没来?他当真要让他带来的士兵把自己的妻儿都杀死?

她知道,自己等不到了,她捂着小腹,哭了。

嗖!

一声破风的撕响!

利箭穿过她的身体,一根又一根的箭支穿过她的身体,万箭穿心,死得极惨。

“连侯英!”她的声音,撕破了天际,含着恨,喊着他的最好听的名字。

令她死都不能瞑目,紧紧盯着那道宫门,他究竟...要等到什么时候才会来?

其实,连侯英也在找她,他第一个去的地方就是太后和皇帝的宫殿,杀了他们,也问不出佛指的下落。

他恨佛指,也爱佛指。

这时,有个副将走了过来,说起南宫门那里的事:“将军,南宫门的一位女将军死了,那女将军好生厉害,竟以一己之力杀我军数百士兵。如果这样的英雄生在我们南连就好了,唉!”

众人叹息,鲁国竟有如此忠心护主的女将,死得那般惨烈。

连侯英箭步似的飞奔而去,他踉跄的走进南宫门,白色的石板淋满了她的血,密密麻麻的箭穿插在她瘦弱的身上,她睁着眼,似在看他,又似发呆。

他一步一步走向她,眼眶红了,他问旁边的士兵:“她是不是很拼命?”

“是,她是末将见过最忠烈的一位女将军,可惜是鲁国人。”

“她这拼命,竟是为了护他?”眼睛越来越红。连侯英难以接受,他心心念念的女人,到死也要护着鲁国的国君。

这时,一旁的军医走过去,却尖叫一声:“呀,这女将军有了身孕。”

连侯英一听,怒瞪着双眼,没想到,她竟有了鲁国的孽子?

当下,他便命令下去:“剖出来。”

众人一惊,连侯英怎么可以做出这种事情?这女将军好歹也是一个忠魂,就算死了,也不能这么对待?

“把孩子剖出来。”他的声音再次在众将士的惊愕中响起。

副将拱着手:“将军,这女子,也是一个英雄,还是.....”

“剖!”他的脸如地狱修罗,没有人敢反抗,只是惋惜,这女将军死得惨,死得极惨。

军医剖开了佛指的腹,白骨森森,鲜血淋淋的呈现在眼前,还有那个未成人形一块肉被剜了出来,即使是在战场上多年厮杀的士兵见了都不由的回避,这真是太残忍了,残忍的令人发指。

连侯英拔出剑,将军医手里捧的那块肉切碎,血溅一地。

看着尸体不完整的佛指,他又说:“把她的骨头剔下来,我要用它做一把伞,受一世日晒,一世雨淋。”

众人皆叹,究竟连侯英跟这女子有什么深仇大恨,让她死了还要受这生生世世的罪?

鲁国灭亡之后,骨伞制成,取名佛指。

后来,那骨伞被人送走,也不知道卖给了多少人,也不知道流落到了哪里?

事关一段传说,传说鲁国的九夫人被剔了骨,做成了一把伞,伞骨香气四溢,莹白似雪。

六年之后,连城,一个二十六七的女人,她花重金买了一把伞,那伞面艳如鲜血,带着亘古的忧伤。她撑着伞,无论是晴空还是雨天,都会站到城楼上,望着远处,似乎在等一个人。

正巧一日,连侯英路过,看见城上的那把伞,时光荏苒,已经整整六年,一晃竟有六年没有见过她了。

许多往事又勾起他痛苦的过去,他曾遇到一个手持银月刀的女子,她说:“我想威胁你,然后逼你哭出泪儿来。”

他又记得,那个女子半夜摸进他的房里,天真的问:“是不是我告诉你我的名字,你就能哭出泪来?”

她叫佛指,佛门的佛,手指的指。

往事一幕一幕的重现,心如刀绞。他怎么忘得了那个女人呢?

连侯英走到城楼上。

“夫人这伞是从何而来?”他淡淡开口问。

白佛心转身,看着眼前的男人。

她是白家唯一活下来的人,也就是佛指的七姐,她侥幸的被南连国一个小将救下。鲁国灭了,她曾站在城下,守了七天。她听说,自己那十妹被连侯英剖了腹,还被剔了骨。仇恨弥漫,她只叹,天下怎么会有如此负心薄情之人?连自己的妻儿都下这样的狠手。

“买来的。”佛心淡淡道。

往事,故人,果然,再平淡,也堵不住胸口的怨。

“哦。”他只是哦了一声,无言以对,正要转身的时候,佛心叫住了他:“连将军,妾身想问一问,你可曾爱过佛指?”

连侯英怔住,他转过身,眼眶已红,沉声警告:“不要提她。”

他还恨着佛指,这么多年了,还是那么恨着。

佛心轻叹一声:“你果然不爱她,可她为什么那么傻,还要等你?”

连侯英转身,不想再听关于佛指的事情。

可佛心想要说,她看着那个人的背影说:“她怀着你的孩子,等着你去救她,而你却带着十万大军,逼疯她!你是我见过,最残忍的人,剖了自己的亲生骨肉,还剔了妻子的骨!”

连侯英突然刹住脚步,他猛的转身,脸色比之更加惨白:“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他震惊的,所恨的,难道都是一个误会吗?难道,真相真的那么残酷吗?

“她怀着的究竟是谁的孩子?”他的声音颤抖,力气全无。

“你的。”佛心讽笑的说着。

“不可能!”连侯英的反应确实很激烈,他无法接受另一个更加残酷的事实。

事实就是那么残酷,佛心回忆那时,那时的佛指丢了少女的情怀,像个弃妇一样,比她还哀怨。

佛心说:“她回去的时候就怀了你的孩子,因为没有得到蝴蝶泪,太后刑罚她,意外之下才得知佛指已有身孕的事。”

“她每天都在绣同一只蝴蝶,为了绣好它,手指都扎肿了,她求我带着那只绣得最好看的蝴蝶去找你,她希望你能去救她们母子。”

“可我找到你时侯,你却没有看那信上的内容,草草的将手绢丢给了别人。”

“我回到鲁国不敢告诉佛指,我只是说,你会来,会来救她们。”说到这里,佛心苦涩的笑着,她有一件很内疚的事,她说:“如果,我从一开始就告诉她,你不会来,从一开始就安排她离开盛都,也不至于等着你带来的绝境。”

“果然一个月过去了,你带着十万大军来了。”

“我不知道,她看着火球抛进城中时有多恐惧,也不知道她抓着银月刀拼死抵抗时有多惊慌。”

“我想,佛指到死都在盼着你去救她,她那么奋力挣扎不是为了守护鲁国,而是在保护你的孩子。她在为你挣取时间,可你又做了什么?剖了她的孩子,剔了她的骨,还做成了这样的伞,叫她受一世日晒,一世雨淋,永世不得轮回。你可知道,你自己有多残忍?”

所有哀伤都淡了,鲁国都亡了六年多了。

“人的轮回,本就讲究机缘,佛说,百世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而你......却负了她所有的轮回。”

佛心跨到城阙上,癫狂大笑,慢慢冷静,却含着恨,幽怨的说“连侯英,我白佛心以永世恶怨诅咒你,不得爱,不得情,不得善终。”

风猎猎的吹,一袭红衣,一纸红伞,轰轰烈烈火的跌下城楼。落地之时,那伞还在半空飘着。

鲜血洗红了南连银城,佛心以死诅咒连侯英。

连侯英根本抓不住她,身体抵在石栏上,望着那柄伞落在佛心的身边,静然,悲凉。

他怎么知道,结果竟是如此的残酷。他怎么知道佛指在等他。又怎么知道她拼死也要保护的不是什么鲁国,而他的孩子呀!

选自《魔门毒女》佛指篇精编,出版锦言情杂志。

收起少女的眼泪,迎接扒衣见君节,唐酒酒放糖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