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 同一屋檐

一大清早,还是林瑾发现玄武竟一直站在自己门前守着。

甚是感动,连忙请进屋里。

“都入秋了,你也不嫌冷的。”林瑾到底是母亲,慈爱的很。

玄武始料未及:“听闻规矩就是如此,陌生男子岂可和未出阁的姑娘住在一个屋檐之下?

只不过我担心再有歹人来害。”

玄武忽而愣住,不过就是个解释,他竟说了这么多?

林瑾掩笑,看起来,玄武的确对芳筱很有好感。不仅处处替芳筱着想,还这样担忧。

“先喝些热茶暖暖身子,我去熬姜茶,免得你染了风寒。”林瑾欣慰,不管女儿选择如何,即便是眼前这位虽然看起来面冷心热的玄武,倒也是不错的。

玄武整了整袍子,清了清嗓子,突然有点尴尬。

谢康此刻不是未起,而是将书房之内好好整理了一遍,昨夜匆忙而至,来不及收拾。

这里还算干净,就是杂物也多。

本来只是考虑先搬东西过来,人后到。不想真是正确的决定。

芳筱睡得不好,起来去了前屋,看见了正在休息的玄武,吓了一跳:“你怎么在此?”

而后又掩口,这话说的不太对。

玄武站起,看她衣着单薄,这样的天,对她而言算是冷的吧。就连刚才林瑾都不曾穿这样少。

连忙取下身上的袍子,给她披上:“这样寒的天气,你也不怕,染了风寒。”不知怎的,重复了林瑾的话。

“玄武说的极是,也不好好照顾自己。”林瑾突然出现,端了些饭菜,“姜茶还没有好,和我们一起用饭吧。”

玄武又咳了一声,这个处境以前还从来没有过。

芳筱的眼神飘来飘去,不明白他们之间的话。

叫来谢康,四个一同用食。

饭菜都是林瑾亲自下厨做的,味道极好。

玄武夹了一块肉,闻着并没有什么食欲,送入口中只觉得还不错。

“不知合不合你的胃口?”林瑾笑了笑,问道。

玄武尚没有怎么咀嚼,就咽了下去:“不错。”

芳筱可是眼睁睁看的可清楚了,那叫不错?才嚼了两下就咽进去了,能叫不错?以为别人都没看见么?

忍不住附耳过去:“你吃过肉吗?好歹多咬几下啊!”

玄武茫然看去,又看了看饭菜,摇了摇头。

芳筱扶额,是啊,忘了,他是神,吃什么人间烟火啊。

“多吃些。”林瑾又夹了几块别的,看着他和芳筱,总是透着浅浅笑意。

芳筱彻底蔫了,只怕连母亲都对他颇有好感了。

饭毕,总算得了空去收拾房间。

“你想知道你们谢府为何被烧么?”玄武趁着谢康林瑾不在,和她说了几句。

芳筱不语,她猜过,还不如不猜。

“我想你自己心里也明白,为何不想知道?

一场不是意外的火灾,由不得你不信。”玄武只怕芳筱再受伤害,如果她有求,灭了他们又如何?

芳筱善良,从不计算于人,所以突如其来的灾祸,始料未及。

此刻纵然玄武已然明言,此事绝不是意外,若是人为,又是何人所为呢?难道,真的是尹家?

未多言,回了自己的屋子打扫去了。

玄武不明,来不及去问,便被林瑾拉过去喝姜茶去了。

芳筱回到屋子里,解下袍子,望了许久。

而后扫视一圈,地方虽小,但还算可以。摆个书架和衣柜之后绰绰有余。

芳筱一边打扫屋子内,一边走着神:“要是楚陵在就好了……”

她知道,玄武已在门口,盯着她好久好久了。但闻此句,只该极是不甘,蹙起眉拂袖而去。

那又如何?谁叫他是这么个心思,而自己却又和楚陵情投意合不能违心?

如果不绝情些,如何对得起自己,对得起楚陵?

如果不趁早灭了玄武的心思,只怕也是害了玄武。

她时而叹气,时而停下沉思,久久不得其解。收拾的时候,竟不经意翻出一样物件。荷包之内,全数碎玉。

七零八碎,我见犹怜。

当初一见,如今牵连玄武。

明明是上古之神,法力无边,要风得风之势,何故只纠结在她这里?摩挲一番,可惜了这方好玉。

以后若有机会,还了他。

单是玉,偿还得了,可那情,如何避免,如何退却?

芳筱看的出来,玄武的决心很重,重的让她觉得压抑了。“我该如何让你放弃?”握着荷包,失落感蔓延全身。

让人放弃实在是强人所难。就像别人要她放弃楚陵一般吧?

玄武是否到了这样的地步呢?

“放弃什么?”林瑾突然进了屋子,“筱儿,可有何烦恼?”停止了她的收拾,拉过她,坐下闲聊起来。

“娘,我不过是信口之言,没什么要紧的。”芳筱对仲楚陵的心思,她的母亲最为清楚,因而玄武之事不便启齿。

然昨日,恐怕大家皆是心知肚明。

“罢了,你的事情娘也不会多管,娘知道你有分寸。”轻轻拍着芳筱的手,“玄武他是何来历你可知晓?娘看倒不是个寻常人家的孩子。”

芳筱慌张,以前和他的来往,皆是府外,所以林瑾谢康不知。

如今突然出现,自然少不了要解释一番:“玄武公子是前不久偶然结识之友,他本领极大,倒是帮过女儿不少。

想来因他性情冷漠,所以身边没有什么朋友,故此才会格外照顾女儿。”玄武的身份,她自不会轻易吐露。要是此刻说出来了,指不定吓着娘了。

可鉴于此,她也想起芙苓来了。

那个女妖,和娘特别亲近,这么多年,娘都不知她身边竟有这样的存在。

可是芙苓却也是极为可怜的,分明是爱戴,却为了爱戴反生仇恨,如今,过的好么?

一恍惚,又听林瑾说道。

“既是如此,你该感谢人家才是。

昨日为了不让这背后祸害我们的人再来行不轨之事,他可是昼夜不分的守着。

你爹说,那个买了谢府的商贾也不曾毁约,不过听说尹家也莫名其妙损失惨重。

这些,恐也是和他有关。若不是来历非凡,只怕也没那个气势。但却又有种历经沧桑,不懂人情般,让人怜悯。”林瑾的感慨让芳筱也是惊讶,不论背后是何人作祟,他,玄武,都绝对可以查探清楚。

不说按他性情十倍奉还,单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这场火的“回报”是免不了了。看起来,应该就是他……

可,林瑾最后的那番议论着实不凡。

怜悯,一个神也会被人怜悯?可娘如何看的出来他是历经沧桑的?

不过从头想来,她怜悯过芙苓,怜悯过安辰宇,怎么就没有这样的情绪面对玄武呢?

“娘,玄武公子不曾多言他之过往,我也不好擅自询问。

不说之前无故起火,官府便已毫无头绪,即使有什么发现,都还不如玄武的报复来的痛快呢。”虽无恶意,可对方实在过分,如此相报,她心里也是平衡了些。

上神的做法自有他自己明白,怜悯什么的,还是忘了吧。

不过一听便吓着了,这样的想法还得了:“胡说!”

但也不是故步自封,笑了笑。

芳筱吐舌,也回应着笑了笑,一时胡言罢了,时过境迁,她岂会计较的分明?

“好了,玄武还在外面和你爹谈话呢……”林瑾的话只说了一半,停了片刻,忽然很是郑重,问,“筱儿,和娘说句心里话,玄武他,心仪于你否?”

林瑾问的也算小心,毕竟还不知道女儿究竟是怎么看待玄武的。

芳筱一颤,许是想起了仲楚陵,许是反感这个问题,许是百感交集,犹豫了许久:“娘,我只喜欢楚陵,您最了解我的。”

不能直面去答,只好退而求其次,央求林瑾和她坚持同一战线。

如此回答再明显不过,林瑾却也面有难色:“看你爹的态度,只怕对他印象颇佳。

原先对仲楚陵就是有些偏见,如此一来,娘也拿不准你爹的意思。即使不会强迫你,恐怕对仲楚陵的态度也难以和他相提并论。”

林瑾不作过多的解释,个中情况芳筱自然能够明白。

芳筱叹气,站起来回走了几圈:“我明白。时机不巧,家里出了这么多事,偏生他又在努力参加察举之际,这如何强求呢?但愿他能早日归来……好断了玄武的念头。”最后一句甚是坚定。

看林瑾略有遗憾的目光,她懂了。

不仅爹爹对玄武另眼相看,娘亲也是赞赏有佳啊。

“娘知道了,也明白你。”林瑾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离了芳筱此处,林瑾往夫君谢康那去瞧瞧。

“玄武在这里并没有亲戚朋友,只认识芳筱一人。”好像极为不客气,凭着自己的长相年轻,就唤芳筱的爹娘伯父伯母,可自己实际上多大年纪了还未可知呢。

谢康不解,既无亲人,也无朋友,莫非只是路过?“这样说来,在遥安岂不没有住所?”

玄武想了想,算有也不算有。不过神,不需要什么特定的场所来住。“一瓦一屋檐罢了,有或没有都一样。”玄武聊着聊着发觉有些不自在,还没有和别人聊这么多呢。

谢康这是什么意思呢?玄武未解。

“如不嫌弃,暂且住在寒舍,若是你找到地方居住,再离开也不迟。”谢康举茶一饮,坦荡荡的。

玄武记得,这样并不符合规矩,至少芳筱是这样认为的。“可芳筱还未出阁,要是被外人所知,我是无关紧要,不能叫别人误会了她。

况且芳筱自己也未必答应。”玄武直言不讳,叫谢康笑的茶喝了一半就呛着了。

“你于我们家这份恩情,她还能舍不得这么个房间?

清者自清,我们向来不是依附别人而活。”谢康的话也令玄武佩服,难怪芳筱这样的性子。

“清者自清,的确如此。伯父,那我便住下了,需要玄武帮忙尽管开口。”玄武心里早就不知如何的欢快了,和芳筱靠的近些没什么不好,这下可好,还是她父亲同意的。

谢康爽朗一笑,这才是了。不想那种死读书的人,整日里都是一股子酸味。

罢黜百家,独尊儒术。

尽管他当年也是一介儒生,却不曾那样的繁琐。人嘛,简单点就好。

也是奇怪,谢康对玄武的态度那是第一次就定下的,为人坦荡,做事果断利落。

不过,纵然一身是谜。就好像,他怎么会知道筱儿的房间在哪里,他怎么做到一夜之间把尹白整得晕头转向,又是如何保证伙计沉睡不醒?

但看结果,救出芳筱,虽不是衣衫不整,但未着外衫。却也是行色端正,而无苟且。

报复了尹白,却未伤一人性命,若非君子,断不能如此恩怨分明。

只不过,若不是对芳筱用情至深,何至于不分立场做了这些?

不是不知,只能装作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