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初,李伏的新医馆终于开张。
这医馆的名字叫仁善堂,医者仁心,善世至上。和善世堂是一样的寓意。
李伏自己的医馆一开,总算是颇有底气,连忙往许家那么一去,正式提亲去了。
许凝语没有去参与,她相信,这亲事,爹娘是不会反对的。
果不其然,李伏离开之际,去找了许凝语。
“语儿,伯父伯母已经答应了我们的亲事,而且,良日在即,很快,我们就可以成亲了。”李伏和许凝语不可言表的幸福荡漾在这明日之下,耀眼的光华,羡煞旁人。
空气里是清新的花香,耳畔是有些聒噪的蝉鸣。
“伏哥。”许凝语含羞低眉,也许这一日,等的是有些久了。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这是他们从小暗暗立在心里的誓约,是彼此无言的承诺。
李伏将其轻轻揽入怀中:“语儿,今生今世,你是我唯一的娘子,是我将用生命守护的女人。
我必定要用我最大的努力,让你幸福。”
许凝语莞尔浅笑,有他如此便足够了。
六月十六,李许大婚。
“师妹,你快点。”何苏在宋颐蘅的门外等了许久,都有些不耐烦了。
宋颐蘅猛地将门一开:“二师兄,这可是大师兄和许姐姐的大喜之日,你就不能让我好好打扮一番?”
何苏本来的烦躁,因看见颐蘅的那一刻,烟消云散。
那是一身娇俏的淡紫,精心绾起的落云髻,玉簪凌驾之上,然润了几分。
胭脂水粉的味道不浓,恰如其分的点缀了颐蘅本就白皙的脸庞。
眉眼之间,闪烁了一些不一样的味道。
那桃色的粉唇若是不配上今天这一身,想必是俗不可耐的。
然而就是这样精心的打扮之后,显得十分自然,而又令人怦然心动。
“看什么,二师兄我说错了么?”宋颐蘅并没有发觉她的二师兄看待她的眼神,已不同以往了。
不待何苏收回这丢魂似的欣赏,玄武便将何苏拉到一旁:“颐蘅,那你现在准备好了么?”
宋颐蘅嘴角一弯:“嗯,我们快走。”
拉着玄武就往外面奔去。
婚礼,又是一场婚礼。
千年以前,见证了一场,还亲眼看着心爱的女子投入别人的怀抱。
而如今,又要去见证别人的爱情。
究竟何时,颐蘅才能明白?玄武兀自起了一丝伤感,转瞬即逝。
一起去了李伏家中,等着他们接来新娘许姐姐。
“颐蘅,你今日的装扮又是极美的。”玄武仔细的欣赏这眼前的女子,生怕一个不小心,只是一场梦。
宋颐蘅不觉红了脸,又是一次含羞了:“玄武,是不是我平日里随意惯了,不像女子。”
玄武伸手抚去:“不会,你就是你,如何都是好的。”
宋颐蘅眨了眨水灵灵的眸子:“哦。”连忙躲开了玄武的手,尽管是朋友之谊,这动作是过了。
“新娘子来啦!”那里时机恰好,许凝语被迎了过来。
跨过了火盆,带来了美好的寓意。
一步一步,慢慢的随着李伏的脚步,走入了大堂之中。
李家不大,大堂之外的地方,只摆下十数的桌子。
且他们两边的亲戚本就不多,场面还算热闹。
“一拜天地!”好命婆的声音高高响起。
顺着那里看去,李伏和许凝语那登对的模样,令人羡慕,称赞不已。
“颐蘅,婚宴是否都必须如此隆重?”玄武心中突然袭来的一股歉疚,不知为何。
颐蘅只顾着看着他们,点了点头,完全没有留意到此刻玄武是何表情。
那歉疚带来的还有一阵疼痛,传至心间。
“二拜高堂!”记得千年以前,他曾抱有一丝幻想,以为芳筱会爱上他,会愿意嫁给他。
“夫妻对拜!”直到众人哗然的祝福声起,玄武方从回忆之中走出来。
“芳筱。”不知不觉握起了颐蘅的手,竟唤了一声谢芳筱的名字。
所幸周围的祝贺声大,宋颐蘅并没有听清玄武说了什么。
一回头,看见的玄武,眼里带着几许悲痛和遗憾。
求而不得这四个字再合适不过了。
“玄武,你怎么了?”出于关心,问道。
玄武一惊,从伤感之中走出:“颐蘅,婚宴结束之后,我们能像上次一样,谈心么?”
也许是无法控制情感,也许是他害怕了,等不及了。
他怕再迟一次,再失去了她。
宋颐蘅只隐隐感觉到,从婚礼的开始,玄武就不太对劲。“嗯。”
“师兄,祝你和嫂子永结同心,百年好合!”何苏喝的起劲,一把拉过李伏,与他畅饮。
宋颐蘅一见,忍不住丢下玄武,走了过去:“大师兄,祝你们永远幸福美满!”
三人一饮而尽,甚是痛快。
“师兄,你可是好,娶了嫂子那么贤惠又端庄美丽大方的女子,你可是好福气的!”何苏依旧在夸赞许凝语。
颐蘅连连笑着:“二师兄,话说的挺酸,你该不是嫉妒我们大师兄先成家立业了吧?”
何苏昂首,走在颐蘅的面前:“嫉妒?我何以要嫉妒师兄?
师兄找到了幸福,我只会祝福!
我家里虽然也是催着我,不过,总比你好。
不珍惜眼前人,看不明白你自己的心。”
说到后面,声音明显低了许多,还算是顾及了宋颐蘅的名誉和面子。
宋颐蘅听完便是脸红上了耳根,胭脂水粉抹的本就不多,掩饰不住她的羞涩。
“你又胡言乱语。”从桌上拿起一块肉硬生生塞入他的口中,而后回了玄武的身旁坐下。
面对如此爱闹的冤家师兄妹,李伏终是忍不住大笑起来。
何苏自知这样的场合不适合说这些,自知理亏的坐了下去。
喜宴结束之后,玄武并没有回客栈,而是跟随颐蘅宋远,去了善世堂。
“我去取些醒酒茶,你今日喝的不少呢。”宋远很快独自回房歇息去了,留下颐蘅照顾玄武。
玄武自问了颐蘅是否可以深谈之后,就一直给自己灌酒喝。
“我不需要。”玄武抚了抚太阳穴,对于一个神而言,将喝的酒变成水都不在话下,只是,酒并不醉人。
宋颐蘅掰开了他的手:“你喝的真不少,不喝一些醒酒茶,只怕明日头痛欲裂。若是明日再喝,效果不佳。”
玄武抬眼看了看,只能妥协。
却在宋颐蘅转身的那一刻反悔了,一把拉回:“我带你去屋顶上。”
说完便拉着宋颐蘅去往她自己屋子外,一把揽在她的腰上,一跃而起,飞上屋顶。
“就聊一会,再送你下去。”将她安安稳稳的扶着坐下。
宋颐蘅着实心惊胆战了一番,这轻功可真厉害。
“颐蘅,一个女人的心里,是不是真的装不下第二个男人?”玄武坐在她的身侧,抬头望月。
宋颐蘅一怔,莫非是曾经别女人伤过心?“大概,大概是这样的。”
玄武闻言,叹了口气。
宋颐蘅忽而极快的蹙眉,不是因为他全身散发了酒气,反而是因为全无一丝酒气。
要知道,他喝下的,加起来快有两大坛子了呢。
“曾经,有个女人她叫谢芳筱,她有一个立下山盟海誓的心爱的儒生,那个儒生也爱她,可对她并不十分好。
儒生有些懦弱,甚是会埋怨猜忌女子。
有一日,女子偶遇了另一个男人,一个愿意许下生生世世守护她的男人。
男人一直不懈的追求女子,不论她如何的拒绝,如何的搬出儒生的存在。
后来儒生暂时离开了故乡,这个时候,女子家里突遇变故。
是男人不离不弃,帮他照顾家里,保护他们一家人。”
玄武说着说着,停顿了。
宋颐蘅听着听着,心里泛起了怜悯。
认识玄武这么久,一直以为他是不一般的人,不会有这样那样的烦恼和伤心事,也不会因为什么事情而悲伤,而忧愁。
她以为,玄武的过去,就像是没有情感的人,所以没有回忆,所以一直是听她倾诉,听她的喜怒哀乐。
“那芳筱姑娘和他后来怎么样了?”追问的一句,也是希望玄武不要沉浸此刻的悲痛。等听完了过往,说出来了之后,总会心里空荡荡的,至少不会像现在这样的痛苦。
玄武深情的凝眸望着颐蘅:“后来,芳筱的父母都很喜欢这个男子,他们的关系越来越融洽,好的令男子以为,这仿若是一家人的感觉。
亲切,温暖,是男子从没有感受过的。
男子陪着她去参加了朋友的喜宴,回去以后,男子甚至也准备了一套喜服。”
说到这里,玄武的目光从颐蘅那里移开,如果,如果当年仲楚陵没有回来,或者是再迟一些,是否就不会是今天的局面?
“然后呢?”宋颐蘅听得有些兴致,对于玄武的过去,多了解一些,不失朋友的关切。
玄武继续遥望空中的月:“也许是缘分不够,那个儒生从都城而归,她再一次狠狠地拒绝了男人,并且和儒生私定终身,还要嫁给儒生。
成亲当日,男子本想抢走她,任性放纵一次。不想,她却以任重道远的约束,令男子不得不离开那里,去完成生来的使命。”
故事到了这里,实在是个悲伤的故事。
宋颐蘅听的是咬牙切齿:“谢芳筱如果只爱儒生,为何还要招惹别人,为何还要接受别人的照顾?”
玄武闭上了含殇的目光:“男子临走的时候,让她等他回来。呵,回来的时候,三个月过去了。她已是别人的妻。”
再抬眼时,宋颐蘅的同情扫来:“玄武,既然她都是别人的妻了,你便放下吧。
这样的女子,不值得你浪费时间了。”
玄武苦笑,不值得么?那眼前的人算什么?
“颐蘅,你真的这样想?”
宋颐蘅看他一脸的不舍,实在替他感到不值:“玄武,失去的时候,便是告知她不该属于你。
你应该好好珍惜你身边的人,不要再去思念这样的女子了。”
玄武转而不再伤意:“颐蘅,在你眼里,芳筱是个什么样的女子呢?”
宋颐蘅咬唇思索了一番,最终肯定道:“即使再好,若是同时周旋于两个男子之间,不论是何选择,都是会伤害到一人。
即便是女子,也不能如此犹豫不决,优柔寡断。
喜欢就是喜欢,不爱就是不爱。如果一开始就说得清楚,拒绝的干干净净,岂会让你难过了这许久?”
玄武已然不在意她的话里是何意思,轻轻的眨眨眼睛,慢慢的,一点点靠近了她。
“心疼我么?”轻轻拥住了她,耳边的风如同香醇的酒,带了几分的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