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后传来的声音,并没有多少的温度,反而令人觉得难以亲近。
宋颐蘅一转身,果然是个高傲的前辈。
只看了看颐蘅,便道:“你就是我师兄的女弟子宋颐蘅?”
宋颐蘅向他行了一礼:“回师叔,正是。”
白漠一的目光始终是不轻不重,似是在打量,却更像是不可置信的。
也许是男尊女卑的心思上来了,便对宋颐蘅有所不屑。
“既然我师兄开口了,我便将你留在这里一年。
出门左转的第一家客栈,报上我的名字,就可以住下了。”白漠一再不浪费时间,转身就要走了。
就在宋颐蘅不知如何是好之时,白漠一忽而又停了下来,头也不回道:“贺故,这师妹就由你负责照顾教导了。”
仅此一言,再不多说。
宋颐蘅心里一紧,倒像是金口玉言,舍不得多说几句似的。
那边,被白漠一吩咐的贺故便走了过来。
“宋师妹,请。”贺故的脸上没有什么过多的表情,只是平平淡淡的起了一丝丝的笑意,更像是勉强之下,迫于无奈的那种笑意。
宋颐蘅依旧坦然,不过就是一年的考验,怕什么?
再者,自己的能力就在那,不会比别人差多少。用实力证明自己,可不就是最后的办法么?
宋颐蘅这样一想,心里果然畅快多了:“有劳贺师兄。”
便跟着贺故离了寻草堂。
另一边玄武随着彻影回去的路上,并没有询问关于究竟是何人来了洛神堂的事情。
不过玄武的心里对另一件事情,更为疑惑。
宋远此番着急将宋颐蘅送走,这一年之期,恐怕也只是一个幌子。难道真的是继续待在汴京会暴露身份?
这么想着,已回到洛神堂的门前。
“恭迎主人。”待门童的声音一起,玄武便放下那些思虑。
彻影寸步不离的跟着,拿眼打量,却总是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没有上前打扰之时,主人的眼里尽是温情脉脉,柔情似水。可只待自己出现,便打破了那样的局面。
但记得,麒瑶公主在世时,好像不曾见过这般的主人。
莫非是经历二世,主人至少在心爱的女子面前,学会了放下伪装的冷漠?
“主人。”箬巫来迎,早就从汴京回了洛阳。
玄武向内一看,果然是其他三个。
“你们怎么来了?”玄武似有不满,冷冷一语。
青龙安安稳稳的坐在那里,端茶饮着,仿佛没有听见玄武的话。
朱雀倒是起身了,却没来得及发话,被白虎抢先。
“怎么,我们还不能来了?”白虎此语倒显得越发泼皮,玄武听得便蹙起了眉,白虎这个态度,不似平常。
青龙慢慢放下了茶:“玄武,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你怎么好像极为不欢迎我们?
且我们也有百余年未见,不必一来便是如此态度吧?”
青龙依旧是那副无关紧要,悠然自得的模样,轻启白扇更是浮生半闲之姿。
玄武嗤之以鼻:“百余年?千年不见之时,倒不似如今这般无趣前来。
怎么?人间待不惯了?”玄武一跃,飞身坐上那高高在上的位置。
青龙并不介意,将扇一合:“待不待的,是一回事。
我们前来探望便是另一回事。
玄武,百年过去,到底还是在计较?”
玄武不语,冷眼看着青龙。
计较?这样的阻拦,谈何计较?
“青龙,你可莫要以为,我怕了你了!
当年一战我方知,在我的体内,你还留着一道封印。”
玄武抬了抬左臂,对于青龙此举,甚是有古怪。
青龙起身,对此并没有否认:“玄武,那封印是……”
玄武一摆手,打住了他接下来的话。
“青龙,这些暂且不谈,我就问你一点。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天庭会有此一劫?”玄武的眼神之中带着一丝的怀疑和不甘。
青龙尽收眼底:“是。”
“那你既然什么都知道,为何不阻止?”一瞬便从上面来到青龙的面前,相距不过咫尺,但昔日情分只怕少的可怜。
青龙怅然,继而坐了下去,将白扇一放,道:“知天命、晓未来,不是你想象中那么简单。
我……”
正待青龙想要解释之际,玄武适时打断了。
这是什么借口?玄武充满不屑的笑声回荡:“青龙啊青龙,你果真是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说一句实话,你能如何?
你承认你怕我超过你,能如何?”
玄武的姿态颇高,显得是青龙不堪一击似的。
青龙也不着急辩解,更不着急反驳,只微微笑了两声。
朱雀看不过去,挺身而出:“玄武,青龙岂是如此不堪之辈?
你且听他解释再评判也不迟。”
玄武回首一看,看着朱雀的面子上,果然没有继续挖苦青龙。
“好,我听。”玄武随口一句,便回到了原来的位置。
青龙摇首,这哪是愿意听的意思?
“百年前,我带走了你,后仙界、魔界、妖界尽毁。
让你失去了麒瑶,这是我无法挽回的事实。”青龙提起此事,便不免一阵唏嘘。
麒瑶曾是离之璇的徒弟,如此懵懂善良可爱,却突遭变故。
“麒瑶……”玄武许久没有想起的名字,被青龙如此一提醒,心里莫名的虚了几分。
可,不是找到了她的转世了么?为何听到她的名字,自己还是这般的难安?
“是啊,她是个独特的仙子。”青龙一声惆怅,并没有听出来玄武的异常。
“你在乎的,是她么?
不是的吧,你爱的女人叫离之璇,你只是沉浸在失去她的痛苦之中。
如果当时你没有阻止我,让我打杀三界,未必保不住你我心爱之人。”玄武怒拍桌子,起身直指青龙。
青龙心里一疼,离之璇这三个字,很久很久不愿意想起了。
因为每每触及,都是心里最大的遗憾。是他无法弥补的过失。
“玄武!”青龙忽而加重了语气,也许,的确触碰到了青龙最不想别揭开的过往。
那个曾经也痴迷与爱恋之间的青龙和离之璇。
神与仙之间,本来就没有那个要分得明明白白的必要。
同样是守护天地一方,没有什么需要区别的。
“你也心痛了是么?
两百年前,我们不都是一样的心情么?
早知如此,你又何必当初?”玄武横眼怒目,却不知白虎已是忍无可忍。
“够了!”这一声,震住了其余的人。
白虎今日竟然出奇的话少,一出口就是一个惊奇。
“玄武,你觉得你提起麒瑶的时候,会不会有一丝一毫的愧疚?”白虎形同站在了翎鸢的角度,替妹妹呐喊不值。
玄武走了过去,心生疑惑:“白虎,你此话何意?”
玄武是始料未及罢了,也不理解,为何白虎是这般的气愤。
白虎怒冲冲的目光之中,满是对玄武的不满。“玄武,你可不要告诉我,你没有另寻新欢,你没有忘记麒瑶的死,你没有忘记你的妻是谁!”
若是玄武不懂,只怕是白白有这么一场兄弟的情义在。
可白虎这般的又未免显得过火了。
“是又如……”玄武本想赌气的回答,可发觉,白虎的指责,并不是那么简单。
如果就着听见的问题去想,这不是再骂自己喜新厌旧,凉薄无情么?
可是再往深了想,白虎怎么会这样责问?颐蘅的事情,如果他知道了,又是如何知道的?
不自觉将视线移向了箬巫的身上,疑惑着会不会是这个女人时,便没有继续回答白虎。
白虎一脚踢开身边的椅子:“是又如何是么?
那你把麒瑶当成什么?
你把你们之间的夫妻情义当成了什么?
你把那个来不及出世就胎死腹中的孩子,当成了什么?”
白虎的怒骂,玄武仿佛从头到脚被浇了一遍千年寒冰的水。
麒瑶,妻子,孩子……遇到颐蘅之后,这些不自觉便被他放在记忆的角落之中,逐渐遗忘了。
这是一种什么感受,一种抽走了身上力气般的感受。
一种不能独自承受的苦痛。
麒瑶,那个他的妻。
不,玄武忽而陷入了矛盾之中。
颐蘅,不也是麒瑶么?既然如此,为何真正想起麒瑶的时候,会如此的心痛?
逐渐低下的目光,被白虎抓住了这个瞬间:“玄武,你看看你的反应!”
玄武不自觉便要否定,却开口时,忘记了词般,说不出话。
“白虎,你怎么会这样想?麒瑶去了,难道最难过的不是玄武自己么?
你不过是替翎鸢骂了几句,差不多得了。”朱雀及时阻断了白虎的话,甚是不屑。
白虎更不屑同朱雀争论,继续道:“玄武,我的话,你自己心里清楚。
麒瑶待你如何,你心里更清楚。
要是你为了那医女就忘了麒瑶,忘了你们之间的一切,你倒是对得起你追寻的这千年。”
白虎也不坐了,站着抱臂看着玄武。
“白虎上神,你怎么能如此误解?
那医女宋颐蘅是麒瑶的转世啊!”彻影本是眼神示意箬巫上前解释一二,不想妹妹动也不动。
白虎倒也是意料之中:“彻影,你不要替他辩解。
玄武,你扪心自问,你找的,究竟是谁?
爱麒瑶的时候,你是为了什么爱她的?
现在陪着你的那个医女,你为的,是麒瑶,还是谢芳筱?”
白虎的一句疑问,竟令玄武也愣住了。
找到宋颐蘅不是因为她是麒瑶的转世么?
可是,偏偏缘分就是如此。宋颐蘅是麒瑶的转世,却和谢芳筱长得一模一样。
“不论如何,他们都是同一个人,不是么?”玄武冷眼瞧去,他没有料到,白虎也会走在他的对立面。
白虎一拳挥去,玄武始料未及,故而没有躲避得了。
“同一个人?你确定麒瑶面对你对谢芳筱的追忆之时,他们是同一个人一般的毫无计较?”
白虎气急了,翎鸢曾说过,玄武必会弃了麒瑶而去,不想这不是戏言。
“玄武,我算是看透你了。”青龙及时拦住,挡在二者之间。
人与人之间的爱恋,本就没有道理可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