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刺骨,凛冽而来。
本就是严冬,顷刻间,雪花飞舞,洋洋洒洒,添了一丝寒意,多了一份冷漠。
雪花一片片的落下,落在众人的脸上。
一丝丝的凉意透着肌肤,渗入了心底。
“麒瑶……”玄武本没有什么过于煽情的情绪,可奈何颤抖的抬手伸去,唤出她名字的时候,眼一红,泪水盈眶。
箬巫也挣扎着欲起,幸得彻影反应及时,连忙将箬巫定住。
箬巫要是再说错、做错什么,真的是要万劫不复了。
麒瑶只抬眼看了看,手中执剑一挥,连带周围未落地的雪花,一同扬起,而又落下。
“宋姑娘,他不是说,你们有着二世情缘,你为何不再续前缘,而是辜负了他?”麒瑶语气起的平平,看也不看,径直去向宋颐蘅的身边,问道。
宋颐蘅抬了头,打量了她一番。
听玄武唤她“麒瑶”,莫非这就是那个第二世,他的妻子?“即便前世欠了他的,那也是前世的,与我何干?
若是后世,我又有什么资格替下一世决定她要爱的人?
所以你的问题,我很抱歉,这不是辜负。”
宋颐蘅的回答,令人大吃一惊。当年遇见玄武的麒瑶,听说了前世的相欠,便满心的愧疚,一心想着要偿还。
从来都觉得是应该的,是理所当然的。
可宋颐蘅的话,倒是有些意思。
是啊,如果前世今生的命运不同,为何要替下一世决定了她的路,她的情感?
这不公平不是么?
可又也许,是因为宋颐蘅的不爱,没有爱的基础,宋颐蘅自然不会觉得自己愧对玄武。
麒瑶看了看躺在她怀中的华千赟,指着问道:“这华千赟,你果真是认定了?”
宋颐蘅不由得疑惑了一番,这个女人到底是什么意思?
“是,此生非君不嫁。”宋颐蘅倒是很快给了肯定的答案。
玄武在旁听了许久,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麒瑶是如何死而复生,又是如何得知宋颐蘅和华千赟的存在?
更可怕的是,如果麒瑶没死,那么宋颐蘅是怎么回事?
“麒瑶……”玄武又唤了一声,可万般疑虑就是不知如何开口。
麒瑶转过身,看着玄武之时,已是泪如雨下:“玄武,你要问什么,为何不开口?是觉得我不是你谢芳筱的转世了是么?”
玄武一恍惚,退后了一步:“麒瑶,是你么?”
不是害怕,不是恐慌,不是奇怪。
可麒瑶看来,甚是无意。
将魂剑举起,直指于他:“我醒来之时,感觉到了它的气息,便第一时间跟着它找到了你。
可是你,你究竟在做些什么?”
玄武抹去伤感,向前走了一步:“不,麒瑶已经死了,你是何人假扮?”
眼中满是冷漠和怨恨,恨这个人不该用麒瑶来欺骗她。
可麒瑶却含着泪大笑起来,笑得凄楚无比:“玄武,你其实从不爱我,因你的眼里除了谢芳筱,除了这个女人,你就没有容下其他人!”
笑声戛然而止,而随之响起的是华千赟醒来时不停的咳嗽声,以及风雪呼啸声。
雪,是越来越大,很快覆了地上厚厚的一层。
醒来的华千赟,对于这个忽然出现而又十分面生的女人,甚是同情。
因为他隐约听见了这个女人和玄武之间的对话。
对于一个女人而言,最痛心的莫过于,你以为这个男人很爱你,实际上,你一点都不重要。
当然,对于这个女人和玄武之间的关系是否如此,就不得而知了。
“麒瑶……”到了此刻,玄武已经无法欺骗自己。是的,麒瑶她,回来了。
这是麒瑶,是他的麒瑶啊!
再往前跨一步时,麒瑶的剑却不曾放下:“麒麟剑还仅剩的一点灵力,让我看见了你和宋颐蘅的点点滴滴。
你待她,可真好。
我如果没有记错,就连谢芳筱也不曾得到你如此的怜爱。
你果真是不想再失去她了……
即便她如今爱上了别人,即便她不爱你,你甚至可以表现的比谢芳筱那时,还要宽容,还要……”
说着说着,麒瑶的泪便更是无法控制。
……
麒瑶从某处醒来,对此地是毫无印象,也不是昔日修炼的洞中。
忽而感觉到麒麟剑的气息,便凝指仔细感应了一番,距离有些远,但除了麒麟剑,还有别的神力。
麒瑶一喜,这必是玄武无疑。
欢喜离去,直奔麒麟剑的方向而去。
“这,这是哪里?玄武怎么会在这里?真奇怪……”麒瑶来到的是升州之外的地方,这里严寒正至,故而天气有些不寻常的冷。
又一召唤,不想麒麟剑脱离了玄武手中,飞了过来。
“麒麟剑!”看见它,就像是看见了老朋友,从小陪伴的老朋友。
魂剑,不知为何,她并不是十分喜欢这个名字。所以即兴起了“麒麟剑”这个沿用至今的剑名。
不想,握住的那一瞬间,仿佛过完了,这一世。
只是握住了麒麟剑,心里不断的翻涌,痛苦、难过、惆怅。
因为透过剑灵力传来,她看见的第一幕,便是玄武遇见宋颐蘅的第一面。
那是汴京春暖花开的日子,那是一个十分明媚的日子里。
玄武遇见了这个和谢芳筱长得一模一样的女人。
麒瑶惊讶,这是为何?为何会有一个和谢芳筱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子?
而玄武,又为何会找她?
难道,那才是谢芳筱的转世么?
不可能……
麒瑶从握起麒麟剑的那刻起,就注定了她的情绪不会高涨片刻。
汴京城中,宋颐蘅是个女大夫,不仅受到别人的认可和敬仰,为何玄武对她也是极好?
不仅为了她,可以隐瞒身份,只做一个平平凡凡的凡人,会和她笑,肆无忌惮的丰富脸上的表情。
那夜去往山洞过了一夜,这经历竟神似谢芳筱的。
那夜去往城外看烟火,这,不是断心为自己做过的事情么?
也只有那个时候,断心假扮的玄武,会像如今面对宋颐蘅的玄武一样的对待自己。
可笑,可笑么?
“玄武,你怎么可以……
我不过是修炼了这许久,你就遇见了和谢芳筱长得一模一样的女人,就要弃我不顾了么?
那我们的孩子呢?我们算什么?”
麒瑶挥剑而下,掩埋心底的那份彻底的不甘心,被唤醒。
和宋颐蘅所做,温柔、深情,皆是她很少见过的。
……
“麒瑶,不,我以为你逝世了……不是,是你复活了……”玄武听得出来,麒瑶好像并不知,她是死过一次的人。
忽而间,连玄武也有些不对劲。
如果麒瑶没有死,那么宋颐蘅的灵魂从何而来?
如果麒瑶死了,即便是复活了,那宋颐蘅怎么会毫发无损?
一时又开始沉思,沉思便迟疑了片刻。
麒瑶止住了哭泣,麒麟剑依旧没有放下。
“选宋颐蘅,还是我们母子?”麒瑶一双深情的眸子不改,最后尝试的问道。
玄武正思考之际,竟被冲开彻影束缚的箬巫率先插话:“麒瑶,你何苦自欺欺人,玄武的态度不是很明显了么?”
箬巫只说完了这些,便被彻影惊吓中带离了此地。
玄武也来不及愤怒,只又向前了一步。
麒瑶的眼神冷了一二:“是啊,很明显。”
玄武微微摇首,千言万语,此刻就是不知如何开口。
不是没有选择,不是做不出选择,只是尚有疑惑未解。
而另一边,已经发觉妹妹不见的翎鸢,甚是宽慰,醒了,定是醒了。
带着云阑,一路找来。
当他们来到之际,茫茫雪地之中,只剩他们二人站在那里。
麒瑶举剑直指玄武,就那般站了不知多久。
“妹妹!”翎鸢大喜,直奔而去。
麒瑶应声看去,是五姐,即刻放下剑:“五姐,你怎么来了?”
翎鸢激动,一时不曾言语。
两百年了,没想到真的会有醒来的这一日。
“云阑哥哥!”麒瑶再往后看去,竟是云阑。
“云阑哥哥,不生麒瑶的气了么?
麒瑶当时是一时冲动,不是故意伤害你的。”忽而又充满歉疚的看去,那个时候,真的是太不该了。
云阑并没有计较什么,也不可能和她计较,摇摇头:“无妨,我不怪你。”
麒瑶将剑收起道:“可是平门的其他哥哥定还是埋怨我的,云阑哥哥,你能不能带我去看看他们,我想和他们解释解释……”此刻的麒瑶,仿佛还是两百年前的那个麒瑶,没有杂念,除了快乐便是活泼。
可云阑听见平门二字,脸上顿时没了笑意。
“麒瑶,其实……”翎鸢连忙将麒瑶拉至一旁,沉寂了两百年,如何会得知两百年前的事?
“你怎么能一醒来就跑去找这个家伙?”翎鸢尚不想在麒瑶刚醒来时就告知如此悲伤的事情,便只好转移了问题。
麒瑶一瞬被转移视线,也没有防备:“我……五姐,我不是。”
这个问题,如果在她没有拿到麒麟剑之前询问的话,倒不至于如此尴尬了。
翎鸢不满,指着玄武道:“云阑得知他另有新欢之际,还不肯相信,说要替你去看看。谁知道,确有此事。
最后竟是被他重伤而归。
这两百年来,是云阑一直守着你,寸步不离,是云阑他对你初心不忘。
而这个自诩上神的家伙,不过就是一个负心汉。
妹妹,你可要看清楚了。”
对于翎鸢的话,麒瑶以前是不会信的。
可看见和谢芳筱长得一样的宋颐蘅时,由不得麒瑶不信了。
然玄武不能苟同这话:“翎鸢,你如此说话,倒真是会断章取义。
两百年前,要不是你们天庭联合青龙,我岂会眼睁睁看着麒瑶被你们夺去?
妖魔大战仙界,三界共灭,我怎知麒瑶的遗体尚在?
上一次,我是重伤了他,他何尝不是重伤了我?
麒瑶……”
玄武着急解释的话里,暴露了翎鸢不想告知麒瑶的真相。
麒瑶满脸的惊讶,抬头望去:“你刚刚说了什么?”
玄武思索了一番,糟了,沉睡两百年刚醒,两百年前还是和谐温馨,一醒来就被自己告知仙界已灭……
怎么又犯了这样的错误……
“我……”
玄武刚说一字,麒瑶立马转头问道:“五姐,他这话什么意思?
什么两百年前,妖魔界大战仙界,三界尽灭……告诉我,这怎么可能是真的?”
麒瑶抓住翎鸢的衣袖,哭喊着。
翎鸢也没有忍住,哭了出来:“是,仙界已毁,荡然无存。
父皇、母后,连同所有仙家,包括平门兄弟,耗尽最后一丝仙力,将我们三个从天劫下护住……”
麒瑶听完,几乎崩溃的跌向雪地之中。
不过是一次再正常不过的修炼,睡过了头罢了,沉寂了罢了。
怎么可能一醒来就仙界荡然无存,父皇母后都不在了呢?
难怪,难怪刚才提及平门,云阑哥哥会是那样的表情。
云阑哥哥……
想起这个人时,心底里无不是对他的亏欠和遗憾。
如今自己虽然一无所有,可至少还有一个五姐,可云阑哥哥却什么都没有……
“你沉睡了两百年,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来找玄武。
我知道,你的心里全是他,且你们的孩子健在,你们还是完满的一家人。”
云阑边说,边退。这都不是他的真心话,却是迫不得已的话。
如果再一次令麒瑶陷入两难,再一次的难过,他不愿了。
如同那些肯舍弃生命挽救了他们三个的仙家,宁可舍弃,只为了成全一人。
退了几步之后,停下:“麒瑶,莫哭,莫伤心,我们是为了他们而活着的,好好活着才是。
所以,我不为难你了,我,就此离开。
希望你幸福。”
争了太久,云阑终于劝服自己,舍得放下这一段存了几乎千年的感情。
感情,如同佳酿,年份越久,味道越是浓厚,纯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