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这双手,为什么要洗两遍

这阵仗听起来怎么那么像……抢亲?

纪乾楼无奈地抚了抚额角,干咳一声提醒道:“师姐,我这还没走呢!”

“我知道!”简瑶头也不抬,继续和一些人研读着她的营救方案,期间夹杂着细细碎碎的议论声,听得我有些头晕。

我打了个呵欠,困倦的泪水在眼眶之中打转,陆临见状又揉了揉我的发,十分善解人意地说:“累了就去休息吧,距离子时还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

从去织岁山地宫到再一次回来这里,真是一刻也没有停歇,能够撑到现在,我深深怀疑自己是不是打了鸡血。

带着几分倦意倚着陆临的胸膛,上下眼皮不停地打架,就这样站着几乎都能去梦周公了。我像个小女孩似的敲了敲他的肩膀,撒娇般的说:“这么抱抱你,瞬间就不累了。”

他笑,那清清淡淡的笑容让我第一次知道,一弯剑眉也能够笑得如此温柔。像是漫天的月光倾泻下来,流落在树梢,飘洒在湖面,温柔了岁月,也流泻在心间。

他如茶,唯求此生能够让我细细品一番。

指尖覆上了那薄唇,他的唇瓣一开一合,说道:“走吧,允许你歇息片刻。”

跟着他的脚步跌跌撞撞地前行,踩过了那些断壁残垣,路过了那地方覆着的淡淡血迹,隐隐听到风声里夹杂了纪乾楼的呼喊:“喂,你可不能带走我师妹!师妹是我的精神支柱!”

风扬起了陆临的蓝袍,淡淡的阳光笼罩下来,勾勒出他侧脸的轮廓。

纪乾楼从天而降,拦在了我们二人之前,我晕晕乎乎的,揉了揉跳动的太阳穴。蓦然间看到纪乾楼抿着唇,那妖异的红衣像是在我眼前蒙上了一层纱,一时间满目都是那耀眼的触目惊心的红……

“她累了。”

仿佛是夏风送来的呢喃,这声音在耳畔缠缠绕绕,如同一缕丝线,将整颗心包裹起来。

而那红色在一瞬间消失了,我紧紧勾住陆临的小指,像是小时候抓着哥哥的手就不会害怕一样,而今只要能够感觉到他的存在,我便不会累了。

他是我栖息的巢,是我停泊的港湾。

所以他带着我去西风坡那个只属于我们两个人的茅草屋,我只觉是要回家了。有陆临在的地方,就是我的归属。

头有些微微的疼,真的是累了,我径直走向那檀木床榻,也不顾什么东西从身上滑落下来,一下栽在了床榻上就沉沉睡去。没有梦,没有任何思维,好像堕入了没有星星的夜空,我只需要睡着、睡着就很好。

睡在童话里。

醒来的时候陆临躺在身旁,我还在枕着他的手臂,而且还不安分地勾着他的另一只手——这样他一定很累吧。

所以他才会在睡着的时候,都是微微皱着眉头的?

我抬眼透过窗子望了望天空,昏昏沉沉没有一丝光亮,也就是这么细微的动静,陆临瞬时睁开了眼睛。

“现在是亥时三刻。”

差不多了,该走了。

我又打了个呵欠,带着几分慵懒开始穿外衣,顺便不忘了调侃他:“陆临,恐怕是天上的大金乌也不如你将这时间算的精准吧?”

他捞起一身蓝袍,只是在空中悠然地转了个圈,那衣裳便十分贴身地穿在了身上,衣摆缓缓转动,他便是在优哉游哉地系腰间的衣带了。

我有些心急,手忙脚乱地洗了手,又将整个人收拾的干干净净。等到再一次面对着陆临,他不禁有些诧异地盯紧了我:“这衣裳……是什么时候换的?”

哦,上仙大人你的反应还真是迟钝啊,我从地宫回来一直穿的是这绣着霜月花暗纹的素衣,于是你一直都没有觉察到,直到现在才看出来?

还是,直到现在才有点时间纠结这个问题?

我又把双手放在冰冷的水里捞了一把,漫不经心地编造了一个谎言:“我从禁书区出来的时候衣裳都破烂了,索性去储衣间换了一身,不然还怎么见人?”

霎时间手臂被死死扣住,陆临翘起嘴角,尽管不显山不露水,我已经嗅到了危险的味道。

他扯过来巾布为我擦去手上残留的水,极其细微的动作,甚至手指间那一点点水珠也被擦得干干净净。

片刻后他牵过我的手,细细端详:“这双手,为什么要洗两遍?”

我低眉不语。

他依然是云淡风轻,甚至还带了微微的浅笑,语气却是无比地确定:“你什么时候……学会撒谎了?”

我望了一眼窗外,已经是暮色四合了,都到了关键时刻,为何还在纠结于这些一点半星的小事情!

干脆跟他说完算了:“好了,我那时候的确是衣衫褴褛,纪师兄实在看不过去,就带我去挑了一身衣裳,然后去地宫为你找那落神丹!跟你撒谎是不希望你多想,你最近特别敏感……一说起纪乾楼你就要暴跳如雷。”

最烦陆临的就是这一点,我与纪乾楼分明没有什么,我也都一五一十地跟他说清楚,本身我也是一个有自知之明的人,又不会勾三搭四!他总是摆出一副不放心的样子,好像我随时随地都会离他而去……

陆临总算是放下了我的手,但那冷厉的眼神让我不寒而栗,一抹阴狠的笑从他唇边闪过,他说:“你看我哪有暴跳如雷?”

瞎说,分明颈部的血管都凸起来了!

我戳了戳他的血管,若有所思道:“陆临你还是暴跳如雷吧,这么憋着会血管爆裂的,我可不希望你年纪轻轻的就没了性命。”

他松松地一拉,我便是磕在了那坚实的胸膛上面,那低沉的言语萦绕在耳边:“我很怕失去你,很怕很怕……所以遇上一些事情,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这声音不像之前听到的那般清冽如泉,反而是沙哑干枯,但又饱含深情。

陆临很瘦,我能够感受到他突出的骨节,也由此能够感受到他的虚弱,他心里上的依赖……

这个看起来无所不能的上仙,那张嘴巴毒死人不偿命的上仙,那非要一遍一遍强调宁小栾的归属权的上仙……实际上只是一个脆弱的孩子。

需要我守护的孩子。

同时也在庇护着我。

两个人彼此需要,是多么美好的一件事情。

“那么这件事情,结束了么?”

他摇摇头,依旧揉了揉我的乌发,附在我耳边轻轻道:“宁小栾,我曾经丢失过你一次,所以不希望自己再一次承受那种痛苦。你……能明白么?”

我十分确定地点点头。

他顿时放下心来,轻叹一口气:“那就好。我们去和他们汇合。”

走出了那扇门,这房子从外面看起来仍旧是破败的茅草屋,但为了保护好这所房子,陆临还特意设置了结界。

两步之外,我再一次回头看这所茅草屋,周围的霜月花已经凋零,只留下了那光秃秃的杆子还有葱绿色的叶。盛夏即将过去,我们这段时光像是就此尘封,不知何时我们会再一次回来。

“陆临,你不觉得我们这样很像在和一个地方道别么?”

那如墨的眸子不经意在茅草屋上面瞥了一眼,他说话依旧像是看穿了世间轮回一般,云淡风轻:“总会回来的。”

但不知是何时了。

我终究没有接上这么一句话,有时候陆临说话是不需要接话茬的,多说上一句总是会破坏掉那种意境。

祭坛那边,简瑶他们已经早早地在等待了,将离也在,我礼貌性地向他们行礼问好。将离以一种意味深长的眼神瞧了瞧我们,最终说道:“来的有点晚啊。”

稍稍有些责备的意味。

“师兄,对不……”

我正欲道歉,忽然间陆临拦在了我跟前,看都不看将离一眼,撇着嘴说:“小栾累了,带她歇息一阵子。”

“大家都很累了,可每个人都还早早地守在这里,就你们两个这么晚!”将离看起来是真的有些生气了。

陆临依旧是我行我素,按照他一贯的语气说:“这些人又不是宁小栾。”

将离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哎,快别说了,大家各就各位,按照最初的计划来!”简瑶这个老大姐总是负责打圆场,对此她估计都已经习惯了。

但我很不习惯,登时我扯了扯陆临的衣袖,小声道:“我是织岁山弟子,你不要把我弄得这么特殊。”

本是无心的一句话,哪知他盯紧了我的眸子,一字一句,说的很是坚定:“我陆临就是要全世界都知道,我要给你一生的守护,无上的宠爱。若有人阻挡,杀无赦。”

“杀无赦”三个字被他说的特别重,登时我感觉到阴暗的天空下有人颤抖了一下。

“什么时候了,我说陆临你就别在这里表衷心了!”纪乾楼取了一根绳子把他自己缠起来,旋即跳着到了陆临跟前,“小京巴,快来帮个忙!”

他说的不轻不重,但这句话刚好落在了我的心上——小京巴?他是怎么知道陆临身份的?

转而纪乾楼又嘟囔了句:“师妹最终倾心于谁,这还是个未知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