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你居然不记得我

老许又是一拳头砸在了桌面上,仿佛提起这个他那满肚子的怒气就蹭的一下窜出来了,完全不受控制地往外冒。

“狗屁的修仙者,非说我儿是受到了妖孽蛊惑,被吸去了一魂一魄!”

他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片刻后一双温柔的手为他顺了顺气,妇人安抚道:“老许你先冷静冷静,我来说。”

老许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便低下头去不再言语。

妇人说:“我们都是一些粗人,对这些法术什么的也不懂,看狗娃也不大与人说话,便觉得他讲得有理,一时间轻信了他。他行法术说要为狗娃儿恢复魂魄,看起来也是像模像样,可后来狗娃就撑不住了,我们带他去看郎中,那郎中也是懂一些法术,便问了我儿的生辰,说他是阴年阴月阴日生,那人是想借狗娃的命来修行!”

“敢问那郎中是否还……”

话一出口,老许当即摆摆手:“不在了,一年前就离开了。”

一条线索断掉了,原本还想跟这郎中探讨一下孩子的病情,如此看来只能自食其力了。

陆临静静坐着,长长的睫毛垂下来,在脸颊搭下一片阴影,双手依然交叉,随意地放在桌子上。

听完这些后,他提出了一个关键性问题:“孩子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会笑的?”

“一年半以前吧。”妇人作沉思状,蓦然间眼睛亮了起来,像是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情,“狗娃不只是不会笑,而且每到下雨的时候,他总会坐立不安,一双小眼不停地盯着窗户那边,还自言自语。”

“说了什么?”我很好奇。

“听不太清。”妇人眯着眼睛费力地回忆着,淡淡的眉毛皱着,嘴唇抿成了一条线,她有些紧张地扯了扯衣襟,道,“好像是什么它就要来了之类的,似乎总是这么一句。我还跟老许提过两次,他没有在意。”

孩子记忆里那模糊的影子再度浮现,冰冷的雨滴落下来,一个影子站在纸糊的窗户那边,孩子的恐惧在这小小的房间里蔓延……

那究竟是什么?

思索的空当,孩子稚嫩的声音弱弱地响起:“阿娘,这是什么?”

妇人爱怜地摸着他的后脑勺,将桌上那一盒吃食为他拆开,温柔地递给他一块糕点:“这是你爹爹买给你的,来尝一块,看看好不好吃?”

孩子在衣裳上随便蹭了蹭手,伸手想要去接,却在一瞬间停下了,转而抬着头望向妇人,撒娇似的说:“阿娘喂我。”

不由得觉得这一幕很是熟悉。

我喂尽儿喝粥的时候,他似乎也是这种表情。对每一个孩子来说撒娇都是家常便饭,那时候孩子的样子往往是最具有童趣的。

可若是这个孩子的眼里只有空洞洞的黑暗,脸上的笑容也是无比僵硬的,这便成了一副惊悚的画面。

显然妇人已经习惯了这种画面,她十分自然地将手里的糕点塞到孩子嘴里,还细心地为他擦去了嘴角的口水。

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盯着这温馨的一幕。

“哐——”

巨大的声音使得整间房子都震了一震,那年久失修的木门如同风中飘零的树叶,被人轻轻松松地一脚踹开,木门的碎片哗啦啦落了一地。

我迅速地抬起头来,视野被一堵肉墙挡住——那真的是一堵肉墙,面前的男子足足有八尺高,腰部如同木桶一般,胸膛像是坚实的石头,饱含风霜的脸颊有着显而易见的刻痕,右耳还缀了一个大大的圆形银质耳环。

孩子吓得将嘴巴里面的糕点吐了出来,“哇”的一声便是趴在妇人怀里大哭起来。

我下意识地召唤出照月剑,陆临的眼珠转了转,手起,已经准备好使用仙术进攻了。那人气定神闲地抱起双臂扫视一周,转而像拎小鸡一样提着老许的衣领把他拽起来,随后轻轻松手将他丢在墙那边,眯着眼睛问:“杨公子丢了一颗羊脂玉珠子,是不是你偷的!”

杨公子?

我提剑而上,轻点脚尖飞上房梁,一道明晃晃的亮光闪过,剑尖直指男子的脖颈。

“你口中的杨公子,不知是哪一位?”

本以为他会对此有所恐惧,哪知他沉寂了片刻,忽然间扑哧笑了出来,带着一脸无所谓的表情,他只手拨开照月剑,调侃:“哟,这小妞身手不错呀!不如……”

我从房梁上俯冲下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照月剑刺向了他!

其实这只是个伪招式,在旁人看来的确是可以刺中他的心脏,但若是我轻轻拨一下剑柄,那照月剑便只能打在墙壁上。

毕竟这里是凡界,多少给这人一个教训就够了,若是说取他的性命那便严重了些,于我的修为于我的名声都不太好。

他就算再高大,也毕竟是凡人,这般的速度于他而言是躲不开了,因此在即将撞上的时候,我以食指弹了一下剑柄。

“擦!”

照月剑顺势而下,迅速地擦过了他的皮肤停在了对面的墙壁上。

妇人和老许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他们早已经骇得捂上了眼睛。倒是那男子及时地闭上了张大的嘴巴,抱起双臂依然气定神闲。

“怎么,这男人在我们公子那里干活,穷的偷了我们公子的羊脂玉,如今我奉命前来讨要……姑娘你要多管闲事?”

“谁敢多管闲事?”

这声音是有几年没听到了啊,当初在乌陵城的时候我可是一听见他说话就恨不得脚底抹油跑上十万八千里,如今……可不是当年了。

我提着照月剑,剑尖在地上扫过,直至杨澹那描金的靴子:“哟呵,杨公子今儿的装扮不错呀,是想勾搭哪家的小姑娘呢?”

方才那男子一见靠山来了,登时挑起眉毛,一副我背后有人撑腰你别逞能的表情,看得我顿时就想上去扇他一巴掌。

“论起勾搭的本事,我可不如你呀。”杨澹的目光落在陆临身上,上上下下将他审视了一遍,皮笑肉不笑地说,“这公子似乎来头不小,不如说说你是怎么勾搭上的?”

居然没有认出陆临?那可有好戏看了。

我将照月剑抱在怀里,倚着墙饶有兴趣地等待着下文。

果然,陆临释放出了那冰冷的眼神,背起双手,绕着杨澹慢慢悠悠地走了一圈,极其缓慢地说:“怎么勾搭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居然不记得我?”

说后半句的时候,陆临刷的一下看向杨澹,原本杨澹就不如陆临高,这么一眼看来,不异于一根针狠狠地刺进了杨澹的眼眸。

他凑过去仔仔细细地盯着陆临,像是要把那张脸临摹下来似的,这使得陆临十分不自在,他僵硬地保持了这个表情几乎半晌,那眼眸里面的寒冷却丝毫不见融化。

杨澹欠抽似的来了句:“不记得。”

“不记得呀?”

这句话着实是把陆临惹毛了,陆临上前一步十分友好地跟杨澹握手,但听“咔”的一声,杨澹便是捂着手指不停地哀嚎起来:“你你你……是谁?”

旁边的八尺男儿一看自个儿主人受欺负了,当即拔刀相助,可那刀将将露出来一个尖尖,瞬间我捡了一块石头丢了过去,“啪嗒”,明晃晃的刀刃落在了地上。

男子俯身过去想要捡起短刀,就是这个时候!

他的指尖才碰到那刀柄,照月剑“咻”的一下横过去,挑起了他的下巴颏,只要他动一下,那剑尖随时可以挑破他的皮肤,刺进他的颈动脉!

就算是再笨的人也会意识到这个问题,很明显的,他以求助的眼神看向了杨澹,但此时的杨澹早已没有了那副公子模样,被陆临几乎掰断手指的他只能跺着脚喊疼。

男子果断地举手投降。

眼看着杨澹也猜不出来什么了,我好心好意地提醒了句:“烟花巷。”

“李耀?”杨澹口不择言,居然叫了一个陌生人的名字,陆临一把擒住了他的手,干脆地又掰断了一根手指,杨澹抱着他那断了的两根手指疼得直叫唤,“嘶……我想起来了!你是那个、那个小京巴!”

这种时候还说陆临是小京巴,他是想死啊还是想死啊?

陆临眯了眯眼,仿佛有利剑从里面飞出来,杨澹只能痛苦地别过脸去,根本不敢直视陆临的双眼。

此时的陆临已经炸毛了,他飞起一脚将杨澹踹倒在地,脚尖狠狠地踩在他的上腹部,一字一句都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再说一遍!我!是!谁!”

杨澹的脸上蒙了一层灰,他双手合十,那两根断裂的手指软塌塌地垂下来,即使如此,他还是在不停地恳求:“上仙、上仙您饶了我吧……”

“饶了你?”

“我给您银子……五百两如何?”

还真是有钱人啊,不过,这点钱就要买通陆临?也太小看他了吧!

陆临阴狠地笑了笑,转而指了指杨澹断裂的两根手指,丝毫不顾他的哀嚎,拿出来他一贯云淡风轻的语气:“这两根手指,一根一千两,给许家。”

“好好好。三天内本公子定然会送来。”

“一言为定。还有……你这条命要留给我。”

得到了赦免的杨澹一个鲤鱼打挺站起身来,在那八尺男儿的拖拉之下飞速地跑离了许家,临走前还不忘了留下一句话给我:“宁小栾!我们仙术大会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