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还想要我怎样

如此简单明了的画面,某些画面在脑海闪过,仿佛多年之前,我也曾受伤,陆临也曾温柔地端着瓷碗哄我喝药。

那般苦涩的汤药,在他的温柔话语之下被我渐渐地咽下去,甚至能够品尝到一丝丝的甜味儿。

此时的顾百衣,是否也是这种感觉?

陆临这样的男子,是任何一种女子都难以招架的,然而他身上携带的那种高高在上的冷冽使得顾百衣有些怯弱,即使如此,她的眉眼之中也是含着笑意的。

以为我看不出来么?

陆临的手停在了空中,似乎没有想到我会过来,“当”的一下,那药碗从掌心跌落,在地上碎成了一片片碎瓷。浓稠的深褐色汤药冒着热气,在木质地板上蔓延开来,带着某些苦涩的意味,如同谁的眼泪。

没有谁开口,我也不想说什么话,从一个琢玉到顾百衣,他是要照顾多少的姑娘?

“哟,看来陆临上仙的姑娘比本公子还要多呢!”

纪乾楼冷笑一声,登时我觉察到折扇被他搭在了我肩膀上,像是在宣告我的归属权似的,他用扇柄拦在我跟前,在强大的压力之下我不得不往后挪了挪步子。

“小栾……”

顾百衣将将开口,只见陆临的宽袖从她额角掠过,仿佛有什么迷药灌进了她的脑袋,瞬间顾百衣就直挺挺地往后倒了下去,伴随着响亮的“咚”的一声,她躺在了床榻上。

陆临薄唇轻启,似乎是要解释什么,也就是趁着这个时候,我抱起双臂,眼风从他们两个人之间扫过,转而看向一旁的屏风:“这一次,你又有什么理由?”

“琢玉本来是走了的,但……”

“我没说琢玉!”我狠狠地剜了陆临一眼,对着那直挺挺躺着的姑娘努了努嘴,“面前的这个呢?是我认识的人也就算了,还是我的朋友!”

陆临的唇角微微勾起,阳光下那迷人的弧度让我有些晃神:“琢玉走之前觉察到了妖气,故而再一次回来,跟我说这一代有妖精出没,要多注意。调查过后,我发觉那妖精跟顾百衣有关系,所以……”

所以就有了现在眼前的这一幕?

“呼……小栾我还没说完,顾百衣被、被妖精缠上这件事情,是陆临发现的……”

简瑶估计将将从楼下过来,半蹲在地上,一手抚着剧烈起伏的胸膛,说话的过程中费力地喘息着。

她方才想告诉我的,就是这个?

也怪我太急,居然没有把她的话听完,得知百衣受伤了便是脑袋一片空白,什么都没有想就顺着楼梯爬上来了。

还险些误会了陆临。

“所以,你搞清楚情况了么?”

陆临还保持着他那浅浅的笑容,像是方才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一如往常的云淡风轻。

就算搞清楚了那又如何?我是那么轻易投降的人么,怎么也得嘴硬一番!

“那你把顾百衣给催眠了做什么?怕她说出什么?还是怕我欺负她?分明是做贼心虚的表现!”

为了表明我话里面的说服力,我还特意将骨节在门框上扣了扣,算是一种强调,当然,更多的是一种小女子的耍赖。

陆临怔了怔,踢了凳子给我和简瑶,却是没有纪乾楼的份儿,他只好斜倚在门边,双腿交叉站着,折扇一敲仍旧是魅惑众生的模样。

见他不打算说什么了,我又把琢玉给搬了出来:“还有,你也不怎么让我接近九公主,是不是因为怕我也欺负她?我有那么张牙舞爪么!”

陆临摇摇头,漂亮的指尖在下巴颏摩挲着,一本正经道:“怕她们欺负你。”

像是有一缕湿润的春风闯进了心怀,暖暖的味道在心间弥散,异样的感觉充斥了内心。

春风化雨,但这种感受飞快地被打破了,折命扇在我肩上打了一下,尔后是那骄傲的宣告:“我的姑娘,没有人敢欺负。”

此话入耳,陆临仿佛才注意到他,略整衣衫彬彬有礼地走到纪乾楼跟前,礼节性地笑了笑,旋即伸出了右手:“公子归,幸会幸会。不过宁小栾已经归本仙所有了。”

纪乾楼小心翼翼地把他的手从袖中抽出来,指尖碰了碰陆临的掌心,旋即收回了手,颇为嫌弃似的,还在袖子上擦了擦。

那细长的眉挑起,邪魅之气尽显。

“何以见得?”

陆临那幽深的目光落在了我的左手之上,不知道他会说些什么,可我还是下意识地扯了扯衣袖,将指节掩在袖中。

他说:“宁小栾手上还带着本仙的浮沉戒呢。”

“浮沉戒啊。”纪乾楼掰着他自己的手指细细地看,末了对着指尖吹了一口气,不紧不慢地说,“据我所知,九重天琢玉公主的手上,也戴着一枚一模一样的戒指吧?”

是了,这句话并没有假,之前在琢玉的手上我也是见过那枚戒指的,小小的叶子托起一朵霜月花,简洁大方,和陆临当初赠我的别无二致。

“那枚戒指,是她自己做的。”

陆临依旧是淡淡的语气,仿佛话里的姑娘和他半点关系都没有。刹那间我不由得想起,如果他跟别人说起我,会不会也是这种语气,好像我们两个不曾认识,亦或许把我说的只是一个过客。

不,事实上,我也就是一个过客而已。

我僵硬地扭过脖子去看简瑶,两个人面面相觑,完全插不上话,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于是沉默吧。

此时,我们都是看戏的人。

纪乾楼依旧不紧不慢,甚至连看都没有看陆临一眼,指尖从折命扇上缓缓地滑过,那殷红色衣衫从他肩上垂下,配上那白皙的皮肤,妖孽的一张脸,真真是画里才有的景致。

他翘起唇角,依然骄傲:“据我所知,戒指是定亲之时才会有的吧?”

这意思,是已经说破陆临和琢玉定亲的事情了?

很可惜,这件事情我们都已经知道了,而陆临此时也沉默不语,算是默认了。

纪乾楼依旧不依不饶:“堂堂天帝九公主,居然会在定亲之前自己做戒指?陆临,你觉得这个理由……说得过去么?”

“我、我是被逼的……”

陆临目光闪烁,很明显已经没有了言辞去应对纪乾楼,而此时的纪乾楼已经小小得逞,他笑,尔后一步上前,咄咄逼人:“陆临,这么久以来你究竟给了她什么?!”

陆临后退了一步。

纪乾楼如同散步一般,继续大步上前:“陆临,这么久以来她在你身上究竟看到了什么?!”

陆临继续后退,然而一步两步三步,渐渐地快要接近石墙。

纪乾楼步步紧逼,问题是一个接着一个:“陆临,你明明有未婚妻,温香软玉在怀,为何还要对宁小栾苦苦纠缠?你放着天水阁的高位不做,为何非要跟随着宁小栾?你是什么目的?说,你究竟是想要她身上的什么!她的情,她的命,亦或是……宁家内丹?”

陆临已经被逼到了角落里,折命扇正对着他的眉心,一连串的问题使得他哑口无言,而我也是第一次看见这样的陆临。

他的脸色煞白煞白,眉毛拧成了川字,尴尬写上了额头,他唇瓣微张,却又在纪乾楼的下一个问题之后闭上,一次又一次,欲言又止。

大颗的汗珠从他发间滑落,仿佛晶莹的泪珠挂在腮边,若是从前我定然会忍不住拨开纪乾楼为他擦去汗珠,可如今……

我只能听见纪乾楼一桩桩一件件地把真相给揭开。

“那就由本公子告诉你!你能给她的,不过是一个个虚假的承诺,不过是一枚和别人一样的戒指,而她在你身上看到的,只有犹豫、遮掩、隐藏,至于你究竟是想要属于她的什么东西……那恐怕只有你陆临一个人知道了。”

像是在安慰中渐渐愈合的伤疤被猛然撕开,新生的皮肉翻卷着,一丝丝的血迹从伤口之中渗出来,渐渐地、渐渐地充满了整个缺口,溢了出来。

不得不说,纪乾楼今日里所说的一切,都是我一直深藏于心的,如今他直白地把这些都揭露,而陆临的反应也确实说明了一切。

他在隐瞒,他很纠结。

然而他瞥了一眼那躺在床上的顾百衣,起伏不定的胸膛渐渐地平静下来,他又恢复了那万年不变的冰冷。

“这里有病人在,出去说。”

恰在这时,折命扇在他额头上狠狠地敲了一下。

真解恨啊真解恨。

我对简瑶点了点头,她表示自己会照顾好顾百衣,而我,就在无边的忐忑中,跟在纪乾楼身后走出了这个房间。

陆临压低了声音说:“我已经把能说的都说了,还想要我怎样?”

“没有人想要你怎样。”

我把目光从他身上挪开,学着他那冰冷的语气,丢给了他一句没有温度的话。

“要你怎样?”纪乾楼抱起双臂,折命扇抵着他的下巴,那双凤眸滴溜溜地转,仿佛是在思考什么严肃的问题,片刻后,他笑得甚是妖冶,“很简单,你不再纠缠我姑娘就是了。”

这一次,我没有强调说我不是他的姑娘。

陆临咬了咬下唇,锐利的目光仿佛能够把我们两个人之间的窗户纸给划破:“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