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难怪傅恒会作此想。徐明薇自那天见了王氏,从绿珠红珠屋里出来,精神便有些恍惚的样子。傅恒还怕她是被绿珠红珠给冲撞了,寻了个机会在王氏面前一顿游说,毕竟是暴毙的,又是走得不安宁,只怕日子久了什么事情都要往这上头去说就说就,到时候乱了人心,才叫真的不好。
王氏心里一合计,觉着也有些道理,便点头应了,让管家去寿山寺上请了法印和尚来,做了场超度的法师,以敬亡灵。如此下人当中说起来也好听,主家心慈,连着身后事都帮着办了,倒比那亲哥嫂来得妥帖些。
徐明薇知道这场法事,其实是傅恒为着她能求个心安做的。心里感激的同时,也觉着沉重,无从排解。
那天她一进到屋里,原本并没觉得有什么异样,但在吴大夫拨弄药渣子的某个瞬间,她忽然闻到了一丝淡淡的香味,似曾相识。徐明薇当时还以为是谁身上熏的香,并未在意。过后才想起来,当时屋里只有王氏吴大夫等几人,下人身上是不许熏香的,吴大夫身上只有药草味道,傅恒和王氏也不用那香味……徐明薇这几天绞尽了脑汁回想,到底是在什么场合下闻到过相同的味道,冥冥中觉着这个十分重要,可偏偏她就是想不起来。落在傅恒的眼里,却被解读出了另一番味道。她也无从解释,那一抹淡淡的香味,与他说了,他也只会笑她魔障了罢。
如此闹腾过半个月,除去在头一场法事上有见过青梅和樱桃露脸,来给绿珠红珠烧纸钱元宝,后头倒安静,不刻意打听,都听不到两人的动静。
老赖家的冷笑道,“如今倒乖觉,也知道出了事要夹住尾巴,安生一段时日哩。”
婉容听了抬眼笑道,“这一个一个的,再安生,也总有跳出来的一天。婶子且瞧好了,远不了。”
婉柔嗤道,“什么个东西,咱们(奶)奶又不是那等容不了人的,老实些,还有她们的好日子过过。心眼楞坏楞坏的,等着好果子吃!”
说完又飞了一眼闷声坐在一边做帕子的婉仪,故意拉了碧桃与自己一起坐了,指桑骂槐道,“可叹还有些眼瞎的,上杆子地要学了那些个坏心眼的,自作自贱!碧桃妹妹,奴看你眼睛就亮敞,是个好的。”
碧桃听出婉柔说的不是什么好话,但说的反正不是自己,便笑眯眯地应了,“奴打小眼睛就好使,婉柔姐姐你尽管放心。”
婉仪气得跳将起来,一把扔了手里的针线活,看看婉容,又看看婉柔,前者似乎完全没听见动静似的,头也不抬一下;婉柔却是拿眼轻蔑地看了她,仿佛看什么脏东西似的。婉仪心里憋着气,冷声道,“原想着到底是姐妹一场,你们明里暗里地拿话讥讽了奴,奴也当作耳旁风过了便是。却原来一味忍让了也不讨你们的好,如此便当作不相识罢,割舍了便是。以后你们走你们的阳光道,奴跟前便是刀山火海也自己受着,不消你们操心看热闹。”
这是要彻底撕破脸了。一时间屋里静悄悄的,谁也没说话。
婉仪在屋里待不住,拿了针线便往外走,寻摸着坐到树下去绣。不想刚一出门,迎头便撞进了傅恒怀里,一时又喜又羞,还不待她表情,就被傅恒嫌弃地用力推开了。
“这屋里的规矩也得好好紧紧了,哪有丫头这样随随便便就往爷们怀里撞的,让人瞧见了还当我们家是有多轻浮!”傅恒冷脸朝老赖家的招呼了一声,又问道,“你们(奶)奶可在里头歇觉?”
问罢却是不等老赖家的回答,径直脱了外袍便往里屋走。徒留身后婉仪受了众人讥笑,一张俏脸又青又白地站在那里,半晌回不了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