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生车进市区是下午两点多。这时大雪正下得猛,地面积雪已一揸多厚。玉生问:“秀丽,你身上哪儿不舒服,用去医院吗?”
“不用,我哪儿也不疼,回家吧。”秀丽说。
玉生却把车拐向北,秀丽问:“你这是上哪儿去。”
“北山市蔬菜公司,我看颜老弟高兴成啥样儿。”
车到市蔬菜公司,大铁门关着,玉生摁了几下喇叭,门卫老头儿从小门探出脑袋,一看是总经理的车,手忙脚乱地给打开大门。
车开到办公楼前停下,颜庭立已披着大衣迎出来。玉生下车就问:“这场雪咋样?”
颜庭立笑:“总经理,大事成了!天公作美。”
颜庭立上前帮着开车门,秀丽和廖母下车。几个人进楼去经理室。在走廊里,玉生见各屋门都关着,问:“这屋里都没人吗?”
“哪还有人!行政人员加上他们原公司的三十几个都下各市县了。人还不够,我又从工人里抽了二十多能说会道儿的去各地经营菜。现在办公室就剩我和两个办事员。下雪无事,办事员我也让他们回家临时休息……”
进了经理室,颜庭立要给沏茶,玉生说:“都是家人别客气,你说说菜的事儿。”
廖母和秀丽歇着。颜庭立汇报说:“白菜今天上午正式收完,总共收了六千九百余万斤。另有四百多万斤被咱当地菜贩子收了。他们眼睛盯着北企,也要跟着赌一把。由于咱价高收菜,平阳白菜价涨了,普通白菜一斤四角八。现在这些白菜,一少半儿在咱窖里。一多半儿已在各市菜库了。后来几天我把咱北企大车都调来了,不分昼夜地运菜。车还不够,我又联系邓长城那儿,他低运价又给出了五十辆。”
“哎呀!那现在有许多车在路上吧?”玉生不由担心。
“没事儿,只有十几辆在路上,其余都到达了点儿上。我已电话告诉路上车不忙走,就在途中旅店休息。”
“一车都拉了多少?”
“咱的车每车大约八万斤,武警的车小拉六万斤。”
听着,玉生心有些沉:“我的天!你也真大胆,把一百多辆大车放在外面,又拉这么多……”
“总经理,省内路好走,城市间又近。而那些司机又是拉惯了重载的,没事儿。”颜庭立说,“我估计各地白菜明天就会涨价。我已经电话通知,白菜批发价达到每斤八角,咱的白菜就开始批买。”
“咱的菜量太大,其实是起了平衡省内市场的作用。”
“刚才我接了几个电话,都是平阳搞长途贩菜的打来的,他们想从咱这批发往邻省运。价才给至每斤七角,我没答应。我想咱本地批发最少每斤七角五分。”
“对!咱本地菜批发价到七角五分时,你考虑让他们运一些,减轻压力。”
“有个问题,各地要收钱了,钱额又大,怎么整?是咱总公司派专车取,还是由送菜车带回来?”
“麻烦扔后边!在各地菜市场就地存了,完事儿带存折回来就行!”
“这倒是简便和安全了……”
这时,电话铃响。颜庭立说:“肯定是问菜的。”他拿起电话,说了几句,边上玉生也听清电话是临省打来的。颜与之报白菜批发价每斤八角,接着双方讲价,好半天才撂电话。
颜庭立高兴了:“总经理,你可能听到了,邻省省城蔬菜储备站要来定菜,开口就要一千万斤!价已给到每斤七角五分。说近日来人洽谈。而且他们又是自己运……咱有菜的信息,是平阳那些贩菜车跟车的人说给他们的。咱北企人缘好有回报了……”
“这也提醒咱应该在网上发信息……”
“对!等会儿我就办!”
……
玉生和颜庭立整谈了一个点儿。车从市蔬菜公司出来,秀丽说:“这两个大忽悠、傻大胆,还想给俄罗斯发信息呢!你干脆把白菜卖到月亮上去!”
“这你说错了,月亮上没人口。”玉生说。
廖母笑着说:“难得你哥手下净些有胆有识又忠诚之人!你哥发令事就办得这么好!”
“我哥钱大,给那么高工资他当然尽心。”
“孩子,这又是你看人的差距。你看低了北企人,也看低了你哥!你哥和部下感情深着呢……”
晚上傍九点雪也没停,只是比开始时小了。玉生在自家楼门口看雪好久。他拿卷尺量过,雪深三十二厘米!他心中祷告,够了,够了,再多了反为不美!他又呆呆的望着雪,黑暗中一片乌白,空中的雪花完全看不见了。只是溅在脸上感觉到湿冷。他又想起娥子,可怜的娥子你在哪儿呀?是被陈启明卖了?害了?他心酸了,眼泪又流出来。今天孟凡杰没来汇报电话,是侦察没进展,还是来不及?他好忧心。
身后有脚步声,接着是亲亲的话语:“老公,还看呢?也不嫌冷。”
玉生心烦,一时失去装下去的耐性:“去去,少来烦我!”
“呀,天冷还把你冻出‘气’来了!走,快上去。”
“你滚一边去!阴险的女人。”玉生的话一出口就后悔了,这不是要把秘密揭穿吗?他马上把话题引开,“臭娘们,今天我和廖妈差点儿死在你手里。”
黑暗里玉生看不见秀丽的表情,估计是十分难堪和痛苦的。他瞬间就听到了哭声,接着是抽泣委屈的话语:“老公,你怎么这样想深爱你的女人……我一撩头发走了神儿,左手把方向盘有些僵,控制不住车就往外滑,后来我就蒙了……老公,你想想我也在车上啊!我怎么是害人呢……”
就事论事,玉生自知理亏。可他又心生一念:让这个女人离开吧,明知她下场悲惨,自己还这么装,有些不道德!也避免她再弄出什么事端来。于是玉生继续着歪理:“你不计划好了跳车吗?身体还真灵便,连前边的车门也躲过了。佩服!”
“哎呀——!”心急中秀丽的哭声更响,“你、你冤枉人!我没有啊!我怎么说你才相信……”
“你也不用解释,事实证明咱俩是两类人,水火不同炉!现在看出命中还是相克的。为了相互保命,你还是走吧,结束这危险又多事的所谓婚姻!”
秀丽哑然,这时能听见雪粒落下的刷刷声。继而她的哭声更响,哭叫:“老公,我以死证明我的清白。”说着身体向楼墙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