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回:理发店打手展拳脚\/青草坛高僧讲禅茶

看见获野瑰园急得直跺脚,工藤裕子被吓了一跳,赶紧闭嘴。获野瑰园拍着巴掌说:“坏了坏了。”小泽静惠说:“妈妈莫急,我就不相信她能飞到天上去。”获野瑰园说:“失策失策。”小泽静惠说:“妈妈你多虑了。”获野瑰园说:“她要是看到有打手在满大街找她,她还不躲的远远的。”小泽静惠冷笑着说:“妈妈,你不必多虑,要找到她其实也不难。”获野瑰园说:“快说怎么可以找到她。”小泽静惠说:“报警,只要警察出面找人,没有找不到的。”

获野瑰园摇头说:“先是打手,后是警察,她会被吓坏的。”工藤裕子目瞪口呆,获野瑰园突然想起了方才她似乎说了什么,立刻说:“快说,犬养怡静在哪儿?”工藤裕子想了想说:“对不起,我不能出卖自己的姐妹。”此语立刻激怒了小泽静惠,冲到前面抬手甩给她一记耳光。获野瑰园冷冷的看着不说话,小泽静惠的耳光想不要钱的不断的打在工藤裕子的脸上,工藤裕子冷笑着说:“早知如此,我就应该跟她一起走。”获野瑰园说:“你现在想要走也不晚。”工藤裕子说:“此言当真?”

获野瑰园说:“当真,不过以后你若是讨饭路过我们店,请你走的快一点。”工藤裕子立刻拿出了解约申请,这把获野瑰园吓了一跳,她猛然间警觉起来,立刻把工藤裕子的解约申请撕了个粉碎,然后说:“把她给我关起来,三天不许吃饭。”说话的时候眼睛却盯着山本玲子看,山本玲子赶紧跪下了,说:“妈妈,从今天我愿意跟成年的姐姐们一样尽可能多的接待客人,求你放过我吧!”

获野瑰园点点头说:“你一定要努力干活,否则我就把你剁了喂狗。”这话不仅让山本玲子听了觉得害怕,就连小泽静惠就感受到了阵阵寒意。犬养怡静在离开丽人店之后不久便看到有打手在满大街找她,她立刻钻入一辆计程车离开了歌舞伎町一番街,一边走心里想自己可以去哪里呢?想来想去唯一愿意收留她并且有能力提供给她保护的只有慧空禅院而已,汽车到了慧空禅院门口就停下了。她突然发现自己没有办法付出车钱,正愁得没有主意,猛然间想起来自己还有一对黄金耳钉,就把耳钉摘下来递给司机,说:“对不起,忘了带钱,这个给你,如果不介意等一会儿,待会儿我把车钱给你。”司机微笑着说:“不如这样,你陪我做一次,车钱我不要了。”

犬养怡静说:“我的这一对耳钉的价钱怎么说也在五百美元以上,抵消车钱绰绰有余。”司机说:“我知道你这是不是假的。”犬养怡静给他鞠一躬说:“对不起,这里是佛门清静之地,不适合做这样的事。”司机说:“我可以带你去酒店。”他还是遭到了犬养怡静的拒绝,司机于是大怒,说:“你这个骗子,我要带你去见警察。”犬养怡静立刻大叫一声,这一叫院子里得狗叫了起来。僧人们立刻起来,寺院的门忽然打开了,看见了司机摁住了犬养怡静,正要行那苟且之事。僧人们拿了棍子立刻扑过来,不由分手把那厮打了一顿,犬养怡静被就下了。大弟子过来说:“是你啊!方才是怎么回事?”

犬养怡静冲她鞠了一躬说:“你师父在吗?”大弟子双手合十说:“师父正在禅房休息。”犬养怡静说:“我要见你师父。”大弟子说:“先请进庙吧!”他们进了庙,把庙门关上,大弟子跟进去通报,日天法师被叫醒,说:“那位女施主要见你。”日天法师把衣服穿好,打开禅房的门,说:“让她进来吧!”进门之后,犬养怡静给她鞠躬,然后落了座。她们相对而坐,中间隔了两米远。犬养怡静说:“给你添麻烦了,我很过意不去。”日天法师说:“这说明你与慧空禅院有缘,不晓得你此番来有什么指教?”犬养怡静说:“我已经与丽人店解约,获野妈妈派了打手四处找我,我担心自己的安全,希望你能在你这庙里借宿几天。”外面的僧人无不手舞足蹈,日天法师平静的说:“当然可以,不过佛门清静之地,你也一样要恪守清规戒律。”

犬养怡静说:“这个自然。”日天法师说:“你就呆在这里吧!我们这里空着一间客房,你就住在那里好了。”犬养怡静说:“僧人做什么,你就跟着做什么。”明日,出租司机在庙门口被僧人殴打的消息在大街小巷传的沸沸扬扬,一夜之间慧空禅院被推到了风口浪尖。一开始慧空禅院不作回应,慢慢的这件事越闹越大,最后获野瑰园带着警察来庙里要人。犬养怡静出事了经过批准的解约申请,警方感觉自己上了当,愤而立场。获野瑰园也跟着走了,犬养怡静立刻提醒日天法师,说:“法师,丽人店跟风俗社存在某些勾连,我们要防止暴力社团来袭扰。”

没过多久,寺院就遭到了暴力社团的围攻。接下来的事情却不想获野瑰园想的那样顺利,东京都的僧团组成了一个防暴队,见到风俗社的人就打,搞的风俗社极为狼狈,面对僧团,警方也不敢太过造次,最后东京都衙门出面协调这件事,风俗社的社长找到东京僧团的负责人表示了歉意,这件事才算了结。这样犬养怡静就在慧空禅院安顿下来了,日天法师与银座的许多织女来往很密切,时常被请到店里给她们开示。

一开始她除了诵经、坐禅之外,就是做一些清洁工作。她是个有洁癖的人,不过到了寺院,发现这些僧人比她还要爱干净。在这里她感觉不到自己的价值,她曾经试图帮助和尚们做菜,结果她的手艺却遭到日天法师的指摘,说:“修行之人,不追求极端的美味,感官受的刺激越多,灵敏度就会越差,不利于修行。”她说:“那我能给寺院做些什么呢?”日天法师说:“无用安知不是大用。”她表示不能理解。

日天法师说:“有用无用只是相对的概念,你觉得自己在寺院有无用,那是基于你自己的偏见,难道你没有发现吗?你在寺院很受欢迎。”犬养怡静愣了一下,说:“为什么我会受欢迎呢?”日天法师说:“容貌的美丽虽是一种美好的幻觉,却可以使人感到快乐,你让大家觉得愉快。”犬养怡静说:“出家人不是看破红尘了吗?”日天法师说:“人的美貌,自然的美景,都是令人愉快的幻觉,可以欣赏,但不宜沉迷于它。”

犬养怡静说:“我不能为寺院做的更多吗?”日天法师说:“想要做的更多,这种想法是错的。每个人都是平等的,凭什么你要比别人做的更多呢?人要有平常心,把自己视作是平常人,人生的玄机就在一呼一吸、一茶一饭之间。”犬养怡静淡淡的笑着,说:“听着好消极。”日天法师说:“消极和积极的分别观念是错误的。”

虽然犬养怡静已经不能完全听懂他说的话,但她感觉到这个人说的话似乎对她有些好处。过去在丽人店见过太多的明争暗斗,这样的争斗其实是非常无趣的。她脑子里装着许多这样的故事,刚要张嘴说,却被日天法师制止住了,他说:“把这些东西都忘记吧!”她感觉自己的脑袋像是被洗了一遍,躺在床上很长时间理不出一个头绪,但是的确没有那么难过了,有用无用的分别观点其实本来就是错的,比方说一个人在工厂干活,对于工人来说,之所以觉得自己有用,是因为从工厂里挣到了钱,钱越多就证明自己越有用。反过来厂方更愿意聘用那些便宜的劳力作为员工,在劳动成果相同的情况下,老板会觉得越便宜的员工越有用。

当然也有一种人,把钱看得很淡。只要他能够在一个机构当中表现的越重要,越离不开他,他就会越高兴。于是机构习惯于对他的过度依赖,他才会显得极端重要。于是他夜以继日的工作,不断的消耗自己的精力,终于闹出了疾病,即便如此他还是要坚持工作,这样的画面虽然非常的感人,却不是一个好的现象。他越重要,就以为这他会越要承受许多自己不能承受的东西,他就距离死亡更进一步。一个人极端的重要,意味着他得了必死的绝症。

歌舞伎町一番街永远是老样子,等灯红酒绿、人声鼎沸。小林信子的理发店生意还算红火,收入达到一定程度的女性对美是一定追求的,她们愿意为之出一点钱。她的手艺得到了大家的公认,她仍旧遵循着犬养怡静给她定的规矩,不企图一个人把钱都挣了,总要给别的发型师留一条活路。她给自己安排的定期休假,这反而让她成了歌舞伎町的知名人士。每天她做发型的数量是固定的,客户需要预约,否则你是没有办法让她给你做发型的。好在价格非常的公道,一早晨她洗漱完毕来到理发店,正要开工,突然一个穿着西服的人,他站在门口鞠躬,递上一张名片说:“我是皇宫的特勤人员,佳子公主希望你能帮她做一次发型,下周星期三的早晨,可以吗?”

小林信子说:“可以。”对方鞠了一躬就离开了,其实她很想能够早一点把钱攒把这家店所有股权都买下来,犬养怡静对她的要求,在她看来是想继续保有这家店的股权,不过事情已经弄巧成拙,这种做法反而让她转了更多的钱,她觉得很开心。犬养怡静慧空禅院过的还算惬意,在这里没有人跟她客气,也不会有人伤害她,她很满意。不过这里终究不是久留之地,可对于自己以后该怎么生活,心里却没有规划。按说她才是信子理发店的主人,但是她能够感觉到信子内心对她的股权是排斥的,既然如此,她觉得不如送人情就送到底,不要送人情还落一身埋怨。

她决定将自己手里的股权全部卖掉,彻底不躺这个浑水,小林信子立刻出手买下了犬养怡静的全部股权,为此她贷了许多款。至此两个人的关系算是走到了尽头,给佳子公主做了发型,让小林信子在整个日本国都出尽了风头。她开始招收学徒,许多人慕名而来,当她发现自己的名字越来越值钱的时候,开始与别的发型师合作开加盟店。犬养怡静仍旧在慧空禅院无所事事,渐渐的日天法师也感觉到了她的苦闷,就说:“我们有一个基金会,我不善于理财,交给你来做吧!”犬养怡静说:“我以什么样的身份接受呢?”

日天法师一时间无言以对,按说应该聘她为基金会的负责人,并且支付给她报酬,可这笔钱是大家捐来的,怎么能给她得了薪水呢?犬养怡静说:“要不这样,我拜在你的门下做个居士,然后以你的弟子的名义来做这件事。”这似乎是个不错的方案,却遭到了日天法师的拒绝,他说:“收徒弟是为了弘扬佛法,不是为了做交易。”犬养怡静说:“这是出于做善事的需要啊!”

日天法师说:“这件事不用商量,我不会答应。”这样一来他们的关系就很僵硬了,大弟子和二弟子跪在日天法师面前说:“我们应该善待她,不是吗?”日天法师无言以对,但他就是不能收她为弟子。夜晚月光如银,犬养怡静靠着墙壁,望着漆黑的夜空,她手里拿着一个木棍,不停的在地上乱画。人生有时候真的很荒诞,她做学生的时候,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有一天自己会成为一名织女,做织女的时候做梦也想不到有一天她会住在庙里,以后自己会怎么样呢?

她感到格外的惆怅。她忽然想起了小林信子,在很短的时间里她已经开了三十多家加盟店,挣了很多钱。如果是从前,她一定会去找小林信子,告诉对方这样做是错误的。现在她不会了,对日天法师她自然十分感激,但对方如此坚决的拒绝收她为徒,她大感意外,难不成这位法师对自己还有点什么企图,想到这里脸上烫的厉害。

突然有一个人影挡在她的面前,她以为对方要对自己表白了,没想到日天法师劈面就说:“这么晚了还不去睡觉?”她刚要张嘴说话,日天法师说:“快去睡觉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她说:“心里揣着事是睡不着的。”日天法师说:“修行的功夫就在睡觉上了,怀着再大的心事都能睡得着,这是修行之人追求的目标。”

没有办法,她只好回去睡觉。躺在床上闭上双眼,心里仍旧觉得十分烦躁,一直折腾到后半夜,她才睡着了。来日清晨,大家起的很早,开始做早课后,犬养怡静在听到里梵呗的声音,突然感觉整个人都安静下来了。所有的执念都像是贴上了封印,她看所有的东西都像是透明的,一切相,皆是幻相。小林信子的加盟店越来越多,许多发型店迫于生存的压力,不得不投入到她的门下。可时间久了才发现,成了她的加盟店原来也挣不到钱。却受到加盟合同的约束,定期给小林信子缴纳加盟费。

然而这个时候的小林信子自己已经不做发型了,店里完全由学徒们代劳,自己则忙着参加各种社交活动。每天喝到微醺,回来一般都要折腾到后半夜才睡。突然有一天,一群人闯入信子理发店的总店,这些人手持棍棒,见人就打,见东西就砸。理发店一般是不配保安的,所以任由他们在哪儿施展威风,店员们却不敢做任何形式的反抗。

即便如此,他们还是都被打成重伤,报警之后,他们迅速的撤离了,对于这些人的来历,警方调查了很久也没有个结论。小林信子对此自然是极为愤怒,为了显示出总店的气派,她花了很大的一笔费用来装修店铺,这群不速之客的突然造访让她蒙受了重大的经济损失。警方的表现让小林信子很不满意,佳子公主得知这个消息也非常的愤怒,立刻找来日本国特工组织的头目希望对方能够介入这件事,对方当然选择了拒绝,不过公主的面子也不能完全不给。

头目跟警方沟通过,说上面特别关注这个案子,希望他们能够成立专案组来侦办此案。小泉弘毅任命武藤君为专案组组长,武藤君在获得任命之后就在歌舞伎町一番街的情人酒店里头租了一间屋子作为专案组的办公室,每天都有在信子理发店附近查看,慢慢的发现每天都有一些人在信子理发店门口转悠,只要一有机会,他们就要搞点破坏,比如砸坏一块玻璃,或者丢进去一个废纸团。这样的破坏积少成多,给信子理发店造成了巨大的损失。小林信子自然要归咎于警方,于是警方出手抓了几个人,可是你就是再抓也没有用。这些人似乎没有别的事做,抓进去放出来还要继续搞破坏。

这样一来警方的精力被极大的分散了,他们几乎已经不记得为什么成立专案组。在银座工作的织女们整体上素质高于歌舞伎町的织女,这在业界是得到公认的,原先犬养怡静对这个没什么概念。夜里下起了小雨,她躺在床上,听见窗外的雨声,像是许多只虫子在鸣叫,像是三万条小溪在流,像是情人在窃窃私语。明日天气放晴,一轮红日悬挂在天边,日天法师要去银座给一个织女联合会的成员开示,地点在一个礼堂。

日天法师登坛说法,看到在他身边有一个女子,穿着一件黑色和服,脚上踩着木屐,梳着日本仕女的传统发型。脸上化了淡妆,日天法师说:“这是我的助理,犬养怡静女士。”她朝着大家深深鞠躬,大家也给她还礼。落座之后,日天法师开始发言,也不晓得众人是不是都能听得懂,只见她们都好像听得非常入神,不时有人赞许的点着头。其实她心里明白,自己这个助理身份完全是有名无实,日天法师是个生活非常规律的人,她在身边根本起不到什么作用。不过转念一想她的想法又变了,既然对方愿意给自己一个助理的头衔,一定是对方觉得这样有点用,不然他图什么呢?很快日天法师就要离场,她跟着她离开了,出了礼堂的门,犬养怡静就说:“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走的这么急,你不想留下来替她们答疑解惑吗?”

日天法师笑着说:“疑惑都是自己种下的,解铃还须系铃人,别人解不开她的疑惑。”犬养怡静说:“既然如此,你何必为她们开示呢?”日天法师说:“开示就好比给她们打开一扇门,至于能不能出的去就要看她们自己的造化了。”犬养怡静看起来有点沮丧,日天法师说:“许多事情一句话就能把道理说清楚,做起来一生都不一定能做成。这里头需要机缘,需要耐心。”犬养怡静听了叹口气,眼睛里颇有些失落,日天法师指了指天空说:“任何事情都是做出来的,修行也是一样,真正怀有大志向的人从不夸夸其谈。”犬养怡静说:“不是要怀着平常心吗?”

日天法师说:“实际上其实没有什么伟人,你不如他,仅仅是因为你不如他刻苦,如此而已。”明日天空缀着几天残云,她们来到郊区的农村,大家围着一个草垛坐下来,日天法师通过梯子爬上了草垛,众人礼拜之后,他又开始说法了。忽然天空飘起了细雨,日天法师说:“看来很快就要出现彩虹了。”话音未落,在远处一条河边出现了一道彩虹,犬养怡静不禁看呆了,因为长期住在市区,闷在室内,她几乎已经忘记自己是生活在自然界中。

为什么市区的小朋友喜欢逛动物园?这其实是一种自然的反应。当你看到骆驼吃草,当你看见羊羔吃奶,当你听见青牛的鸣叫声,你的心里会怎么想呢?生命不是只有人类,人类在地球上并不孤单。日天法师看见犬养怡静偷偷的流眼泪,因为不明咎理,他受到了干扰,居然愣在那里很长时间没有说一句话。犬养怡静以为日天法师之所以如此必定另有深意,突然日天法师从草垛上坠下来,欲知生死如何,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