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个身穿官袍的人,分不清哪个是老族公,但也没人有兴趣再找他。
刘为民说,他师父就在其中,而我指着的老头,跟我爷爷长的一模一样。
如果没有看到照片,而是单纯让我回忆自己的爷爷,那我只能想起一个蹲在角落里,捧着大瓷碗呼噜呼噜吃面的老头,还他娘的是个背影。
我家在小县城,爷爷家在比官赐村还要穷的小村子,名字倒是挺有诗意,叫杏桥村,活了二十多年,我回去的次数不超过三十,而我在爷爷家时,他的日常就是吃面条,睡觉,睡醒了再吃,吃饱了再睡。
睡觉时侧身面墙,留给我一个背影,吃饭也不上桌,端碗面往墙角一蹲,照旧是背对我们,我甚至连他的长相都忘了,之所以看到照片能想到他,全因为那个笑容。
老色狼,见到泳装美女时露出的笑容。
这不是打比方,而是有一年他在我家短住,电视里正演泳装秀,他就蹲在电视机前边看边乐,原本我不知道这档子事,是文静告诉我说,哥,你爷爷摸电视里的女人。
我跑到客厅一看,那猥琐,下贱,淫荡的笑容便刻在脑海里,这辈子也忘不掉了。
我不想这样形容他,很不恭敬,但不幸的是,他就留给我这样的印象,。
因为是二三十人的合照,哪怕最前排的六个也只能勉强辨认长相,若不是那老头的笑容让我一瞬间有股揍人的冲动,我也不会脱口喊出,这老头好像我爷爷的话语。
而我喊出之后,刘为民与许祈都意味深长的看过来,他们说,应该就是。
我问副村长,这张照片是从哪找来的。
副村长说,老族公过一百二十大寿的时候,县里派人给照的,照了十七八张,可他去老族公家翻找的时候,仅仅在他生前的箱子里,找到这一张,余下的估计是丢了。
副村长还想与许祈套套近乎,许祈却挥手将他赶走,随后关起门来,与我们探讨照片中的信息,我让康九香回屋去,许祈却说九香不是外人,留下也无所谓。
我瞪他一眼:“不是外人是你内人?”
许祈吹胡子瞪眼,居然跟刘为民告状,说我没大没小。
照片中人分三排,第一排六人端坐,容貌苍老许多,后面两排大多是年轻人,看不出模样便不加详谈。
我们所在意的,便是我爷爷,刘为民的师父,还有那与刘为民此时的容貌一模一样的高大老头。
他们先看向我,问我爷爷如何称呼。
我说你们等等,我得问问。
给老爸打电话,我问他爷爷叫啥,他却问我,怎么好端端问起这个。
我说自己要加入国家秘密部门,政审三代,老爸肃然道:“牛逼,以后好好表现,争取”
看到照片里的爷爷,纵然我再傻也该想到了,老族公对我的关爱显然与他有关,许多人打我主意的原因肯定也与他有关。
官赐村妖魔云集时,却无人是老族公的对手,也无人有资格与老族公联手,这样的评价,老族公煞气非凡,而且他的名字也高端,无论纳兰元清还是纳兰秀,一听就超乎常人。
刘为民的师父道号是丹青子,俗家名为陆同风,取自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的寓意。
刘为民就不说了,谁有资格为人民呢?我想叫这个名字也没机会呀。
能与这样的三人平起平坐,我爷爷还是坐在中间的那个,他不叫傲天也得日天了吧?
可挂了电话,我却捂着脸,很痛苦的说:“我爷爷叫王老实。”
刘为民和许祈默然了,许久才问我,这位王老实同志平日里有什么爱好,是否留下什么典籍之类的物品。
我说我爷爷的爱好就是盯着电视看美女,你们说起他的遗物,我才想起来,好像有几箱子挂历,封面全是性感美女的那种。
关于我爷爷的事情,还得日后向我爸询问,说回照片上其他两个与我们有关的人物,刘为民说了一番话:“照片是二十多年前照的,我师父是四十年前消失的,但我一直知道他没有死,如今也猜测是他在图谋什么,他言语中提及过纳兰元清,应该与老族公熟识,他出现在照片中,我不奇怪,奇怪的是他身上的官袍,还有这个人的身份。”
他指着照片中自己的脸,说道:“他没有死,他一直活着!”
真正的刘为民依旧健在。
我试问道:“为什么要怀疑我们见过的刘为民是假的呢?也许照片中的就是他!曾经我们认为他带来官赐村的手下是六号考古队,所以才怀疑他冒充的是刘为民,既然你的人没有动过,那肯定是刘为民冒充了赵为民,使唤了赵为民的手下。”
我觉得自己的想法合情合理,可无论许祈还是刘为民,亦或是长夏道士,都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我,倒是那个有意思的司机大哥摸着下巴说:“有这种可能!”
我俩惺惺相惜,于是看傻子的目光将他也包括了。
许祈说:“两个刘副会长,你分不清孰真孰假,因为你实力不够,但你看这六人的座次,你爷爷居中,丹青道长右一,刘为民左二,说明这六人里有两人比他道行更高,有一人与他地位相同,在这三个人面前,假刘为民无所遁形!”
四十年前,丹青子指着一句尸体说,刘为民已死。
可他出现在二十年前的照片中,丹青子也在。
这代表的含义,不用说也知道了。
很少吸烟的刘为民从我口袋里掏出香烟,我便索性都散了一根,我们五个老少爷们就围着一张照片,吞云吐雾。
丹青子知道刘为民没死,甚至和颜悦色的与他坐在一条椅子上,这张照片推翻了我们的猜测。
原以为,刘为民消失,丹青子让徒弟冒充,图谋好处,但现在看来,应该是真正的刘为民与丹青子合谋,找一个人冒充,混入小道协,那他们的目的就不得而知了,而我们的身边的这位冒牌货,煞那间找不到了自己的敌人。
这其中有一道分水岭便是刘为民真身的死活,如果他死,丹青子便是以刘为民的身份图谋好处,如果他未死,那便是刘为民真身不方便出现,也就说小道协里有人不希望他出现,那冒牌的刘为民便是一杆冲锋陷阵的枪,替刘为民真身挡灾的,当年害死他妻子,如今制造车祸的人,便是与刘为民真身为难的那一位,与他师父没有关系。
一根烟烬,刘为民缓缓说道:“这六个人暂且不提了,我想知道的是他们为什么都穿着官袍。”
老族公活了一百四,是清朝遗老,而我虽然不记得爷爷去世那年究竟多大,可看我还不知道么?我才二十二。
许祈与老族公见过面,他指着坐在我爷爷旁边的那位说:“这是老族公,可你们看他有多大?”
满脸褶子,难以辨别,八十岁的人也可以苍老成这个模样。
同样的,一百四的人,也可以年轻成这种容貌。
而许祈的话给我提了醒,我爷爷肯定不到八十,而照片是二十年前照的,也就说他六十岁便是照片中的模样,与去世前的模样相仿,那显而易见的,他的真实年龄是个迷。
从下午想到傍晚,提出了无数种假设,但每一种都有些不通,刘为民还想回我老家看看,但在此之前,先要把那口棺材打开。
因为要动天师棺,这一次做了万全的准备,刘为民带了草鞭不说,长夏道士去村里转了一圈,弄到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扎了一根哭丧棒,说是对付僵尸厉鬼的至宝,而晚上九点的时候,许祈的三个师弟也来了。
许祈,许福,许天,许下,许是虚的谐音,许祈说我也巧了,正是妄字辈,非要给我起个妄震子的道号,未来我有了三个师弟,连起来就叫震惊世人。
我说妄震子太难听,总想起雷震子那张鸟脸,于是刘为民凑趣说,不如叫妄祸子。
许祈品味一番,饶有兴趣的说:“不错不错,心有妄想,祸起萧墙。”
刘为民大笑道:“你想错了,我的意思是,师尊祈福天下,孽徒祸害苍生!”
子时一到,悄然上山,雄纠纠气昂昂的队伍,我是开棺的钥匙,那司机大哥不知道有什么本事,反正搞出来怪物,也是靠那六个道士顶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