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们进来之前,祾恩殿里还有一个人。
我问方航是怎么知道的,他说自己的鼻子很灵,能闻到那人在空气中留下的味道,我便下意识抽了抽鼻子,没什么不对劲的,问他是什么味道,方航想了想说,应该是水里泡久了的铁锈味。
祾恩殿里两次传出朱棣的怒吼,显然是有原因的,而他刚刚那句话,说是你这刁民想害朕,又仿佛是对着某个人说的。
可那人就在我们眼前凭空消失了。
祾恩殿只有前后两扇门,我们是从前门进来的,后门又被一把大锁锁住,唯一的钥匙又在吴教授去世的学生手中,我看了看四周被黑暗吞噬的空荡荡大殿,脊背里有些发凉,便问方航,刚刚在这里的,会不会不是人呢?
方航也在沉思这个问题,他说自己没有阴阳眼,一般也看不到鬼,只是身体里的阳气很重,所以有鬼在身边的时候会被一阵阴凉刺出鸡皮疙瘩,但祾恩殿里本来就很阴冷,刚刚着急冲进来也没能察觉,此时也不敢保证是否与鬼擦肩而过了。
可我却忍不住的想,如果有鬼溜进来看朱棣,他俩咋没打一架,朱棣吼个什么劲呢!
吴教授像个好奇宝宝似的看了我又看方航,最后问我,刚刚究竟发生了什么。
我将朱棣的吼声告诉他,吴教授却震惊道:“前几天是调水师,今天又有人害他,难道朱棣调来千军万马,就为了对付这一个人?”
方航又在祾恩殿里转了转,甚至还越过护栏爬上了朱棣的铜像,我有些尴尬的偷瞟吴教授,担心他恼怒方航损坏文物,却没想这老头根本不在意,反而让方航推一推,抬一抬,看看铜像下面是不是有暗道机关之类的。
没有找到可以藏身的地方,吴教授便劝我们出去再说,殿里阴凉,他这一把老骨头实在扛不住了。
回了小帐篷了,我们便一直思考这件事,吴教授说,他学生离奇自杀的原因会不会就与朱棣的吼声有关?
我说这还用问么?好端端的,怎么会有人跳楼自杀。
吴教授却正色道:“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说,你俩听到声音可我却没有听到,是不是说明你俩也要出事了?”
白天的时候一直想着朱棣和水师的事情,加上吴教授对学生的死表现的有些漠不关心,虽然那人死的诡异却没有深究,而此时细想起来,我不免有些着急,想到了什么帝王诅咒之类的怪事,而方航却是另一种想法,他说所谓的诅咒都是子虚乌有的,纯粹是唯心主义。
虽然他不承认自己是道士,但也属于术士方士一流,玩的就是人眼看不到,只存在意识中的东西,这样的人大谈唯心主义,真让人感到不可思议。
但他说的挺有道理,比如电视里常演的禁忌之地,门口立块碑,写上擅入者死,有人进去了,死了,大家就说他被诅咒了,然而诅咒不杀人,杀人乃禁地的猛鬼邪魅,而眼下也是这样,如果朱棣一声吼把人当场搞死,肯定是他声音太大,可回家再死,就一定有个追到他家杀人的玩意。
方航是不怕那玩意跟上自己,他在身边,我也不太害怕,只是时间紧迫让我们必须搞清楚这是个什么玩意,而吴教授却说他学生死因诡异但死法很正常,警察说,就是从大白天的从楼上跳下去,当场脑浆迸裂了。
想通过常规手法找到凶手是行不通了,方航沉默片刻,试问道:“要不招魂试试?”
我早想让他这样做了,只是没好意思张口,官赐村里听许祈说过,龙虎山有什么七大招魂术,二十一喊魂歌,我就问他,为什么不用这招帮助警察破案呢?许祈说生老病死自有天定,杀与被杀都在阎王爷的安排之中,需要现世报,阎王爷自然会放亡魂还阳,如果道士横插一手,那就是抢阎王爷饭碗,阎王爷肯定要叫道士下去谈谈心。
村里会过阴的神婆神汉没一个活长久的,招一次魂,最少损失三年阳寿,死者冤情越大,涉及面越广,损的阳寿越多。
方航便决定招魂,但今晚来不及了,需要明日午时四刻,一天之内阳气最重的时刻过去,阴气滋生的时候开坛祈福,一切顺利的话,夜里就能招来。
需要这么久,我有些担心,这一来,即便招到魂,离水师攻城的时间也就不到二十四小时了,即便弄清那人的死因,恐怕也来不及阻止。
将自己的忧虑对方航说了,他却说,攻就攻呗,就几间破屋子,他们打坏了,让你师父花点钱重建就好了,说不定他们攻完就会离去,到时候你再回小道协说,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将祸害水坝的魔人布欧除掉,那可是魔人布欧呢,打烂几间屋子还不正常?
颇有道理啊,不管小道协揣着明白装糊涂,还是真不知道大明水师的事,只要将水师送走,怎样解释还不全凭我这张嘴?我要硬说与孙悟空打了一架,他们还能找孙悟空对质去?
有了决定便不再夜宿长陵,连夜开车赶回去,吴教授明天去学校查学生的资料,方航则准备招魂用的东西,回到家里,许祈正和文静闲聊,将小丫头赶回屋子便讲了今天发生的事,既然方航愿意招魂,许祈也没有多说。
翌日一早,许祈便和方航出门找法器,提着大包小包的回来后,许祈已经急不可耐的催我去接吴教授,他最在意的不是这里的事,而是那块玉佩背后究竟写了什么字。
吴老头也挺好玩的,便向李哥要来他家的地址,登门拜访。
一路无话,敲响他家门却没有人开,打了电话之后,吴教授对我们的到来很诧异,穿着大裤衩与二股筋背心开门,也不知道在家里忙些什么!
房子很大,装修的古色古香,却只有他独住,给许祈做了介绍之后,我便随口与吴教授开玩笑,问他怎么把房门都关上,难道是存了太多古董,担心我们见财起意?
吴教授干笑两声,神色有些古怪,我大感好奇,感觉他挺好说话便继续开玩笑,让他把宝贝拿出来,给我们见识一下,说着话,我便要伸手推卧室的门,吴教授却急忙喊道:“不行不行,里面没人!”
同时,卧室里传出女孩子的惊呼,接连两声,我搭在门把上的手都僵住,扭头看吴教授,惊得下巴快掉地上。
他低头做鸵鸟姿态,满脸通红。
真没想到,这老头居然金屋藏娇,还藏了两个!
许祈有求于人,赶忙打着哈哈将我拉开,顺嘴给了个台阶,说老教授正在辅导学生,让我别打扰。
吴教授顺阶而下,忙不迭的将我拉进了书房,一番客套寒暄,许祈先问他有没有查到学生资料,吴教授说还没有,马上就办,随后便在我们面前打电话,简单几句便挂了,说是一会有人给他发邮件。
闲聊几句,许祈便说明来意,将那块翠绿的玉佩递过去,询问他是否认识背面所刻之字。
昨天提起过这件事,吴教授没有多问,接过玉佩便从抽屉里取出个放大镜,没有认字而是先借着台灯观察片刻,也没抬头,向我问道:“这不是明朝年间的呀!”
我回答道:“昨天随口说的,明代古墓里挖出来的东西,也许是陪葬之前就已经算是古董了。”
吴教授抬头看我,很随便的提着玉佩上的红绳晃悠,看的许祈心疼不已,而吴教授说:“这连古董都不算,瞧这色泽也就三五十个年头,而且肯定不是墓里挖出来的,不是说你骗我,只是告诉你一个事实,玉这玩意有灵性,人养玉,玉也养人,棺材里闷上个把月的翠玉会变得很深沉,但你们这块太翠了,翠的好像要活了似的,即便真是墓中得来,那也是几天前被人放进去的!”
我看看许祈,他激动的问道:“不是墓里挖的,是在棺材盖上捡来的,您就说说这背面到底刻得什么字!”
吴教授继续低头观察一阵,居然将放大镜和玉佩往桌上一扔,笑着说:“这纯粹是开人玩笑了,就算我把研究二十四个朝代的所有学者召集起来,也不可能解开这些小字的含义,先不说磨损较重,就这五六十个能看清的小字,也没有人能认得全,想知道这上面写的是啥,你们先告诉我是谁写了这样一篇东西,我看看是哪位天才或者神经病做了这种无聊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