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再问她就拒不提起了,他只得心里膈应着不再问。
天亮了照样是白天刺猬照顾他晚上是紫薇来照顾着,他夜里问紫薇白天那个刺猬到底怎么回事,是不是她家训的?她只是笑,不回答,明恩暗暗觉得这个看起来没心没肺的小妮子还真不是没心没肺。她心底子里藏得东西许还不少呢。
五天后,他觉得自己的风寒是彻底的好了,疲软的身躯开始感觉精力充沛,木木的脑袋也觉出清爽机警了,四肢也灵活轻松,他觉得自己生了这场病好像获得了一次新生一样,心里暗暗称奇。
这天晚上他觉得该像这个美丽善良的如一朵云彩的姑娘辞行了。吃晚饭时他把她带来的奶酒倒了两碗, 然后端起碗对着面前的紫薇虔诚的说:“来,紫薇,对你这五天五夜的精心照料,我张明恩暂时无以回报,只能借花献佛先敬你一碗酒,咱先干了再说话好不好?”
说完他欲一饮而尽,但是她拦住了他,直直的看着他的眼睛问:“你是不是要走了?”
他不知怎的听到这句话心里很难受,不知是自己不舍得走还是怕她不舍得自己走,就抱歉般低头点了一下头。她那纯净的眼睛里马上又涌出了眼泪,他被吓慌了,赶紧去安慰她,但他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就轻轻的拍拍她的肩,谁知她一下子扑到了他的怀里。
他年轻炽热的胸怀怀抱少女娇小柔嫩的身躯,他一下子崩溃了,他感到他刚刚变清爽机警的头脑嗡的一下子又混沌开来了……刚才猛喝下去的酒劲也上来了,他心口发烧,嘴唇滚烫,浑身燥热,于是他把他怀里的她搂紧了把探索的嘴伸向她……
她居然毫不反抗,而是同意热烈的拥紧他,回应他,他们滚在了一起。
第二天,他看在怀里的她痛苦的抱紧她,他不知道他该怎么办。
她在他怀里醒来了,她如春水一样清澈如新的眼睛幸福的看着他,他们互看了一阵后,他觉得他是个男人,他得负责。于是他干脆的跟她说:“你跟我走,我送你回我老家,咱结婚。”
她听了澄澈的眼睛里浮现出了一丝热切的向往目光,但是随即那炙热的光彩又消失了,她的目光隐现出悲凉凄婉的神色,她轻轻摇了摇头。
他急了,一下子俯身到她上面紧抓着她问:“为啥,你不是后悔了吧?”
她微微一怔,看了看他警觉的说:“不是你后悔了吧?”
他才觉出被误会了,就赶紧坚决的说:“不是,我不后悔,我一看见你就想娶你做媳妇了。”
他惊讶自己说出了这番话。难道这是他自己都未曾觉出的心底里的声音?
她也忽然起身把他压在了底下同样坚决的说:“我也是一见到你就想跟你在这里过日子,但是是在这里而不是去你那里。”
他诧异的问:“为啥?”
她摇了摇头低声说:“不为啥,我不能离开这里。”
他释然的笑了说:“哦我知道了,你是舍不得离开自己的娘家,不过没事,以后我会经常陪你来这里的,我也喜欢这里。”
她黯然的摇了摇头,然后低垂着脸沉思。明恩就有些生气了,问她:“那你说咋办?反正我得回部队去,我在部队又是个新兵,况且部队有规定,不能跟当地的姑娘结婚恋爱,我必须得偷着把你送回我老家去……”
她忽然痛苦的大叫:“别说了,我是不会跟你回去的……”
然后任他怎么追问都不说她不跟他回去的原因。最后他火了:“你不愿就不愿吧,我天一亮得走了,这事以后再说吧。”
她也俏脸一翻恨恨的说:“走,你想占了便宜就走,没那么好的事儿,我救了你的命你就是我的人了,没有我的允许你敢走——”
一个血气方刚的小伙子,又是一个当兵的硬汉,他怎么能允许人这么跟他说话,尤其是一个女人。于是他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跳下来,威武不屈的说:“我跟你说,你可别拿这个要挟我,你救了我的命我记在心里,如果你非要我马上还你,你就把我的命再取走就是了,但是别想叫我屈服于你。”
她听了顿时气的心胆俱碎,泪花飞溅,凌乱的抖着身子呜咽着说:“张明恩,真亏了你还是个人,我就是喜欢你才要你留下来,你居然这么伤我,全无一点情义。好,你今天还真碰上了个难缠的,我就是不许你走……”
他们吵了起来,直吵到天渐渐亮了,外面的晨光从洞口的缝隙里透过来一丝丝的暗红,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闹着的紫薇忽然停住不语了,本好像怕冷一样本能的捂紧身子哆嗦着缩成了一团。正在气头上的明恩没有理会她的变化,看到她不吭声了,就呼呼喘着气赌气的不理她。
她微微弱弱的说话了:“你要走就走吧,我知道我想跟你在一起是妄想,但是,就算是为了咱们做了一夜夫妻一场,你就今天别走,为我再留最后一天吧……”
他不加思索的说:“不行,部队的纪律严明的很,我病好了就得马上回去,这回去还不知道部队上怎么处置我呢……”他心里确实是焦虑揪心,惶惶不安,这份忧虑好像一把钝刀在他身上来回拉,他恨不得一下子飞到部队去马上接受连长的处罚。
她泪眼朦胧的看着他在她面前慢慢模糊,轻轻的说:“就一天一夜,让我好好爱爱你记住你好令我回忆一辈子。”
“不行。”他铁面无私。
“啊——”他听到一声掺杂着痛苦和柔弱的呻吟声从她的嘴里发出来,他吃惊的扭头一看,她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他奇怪的看看洞口,好像也没有她爬出去的痕迹,他正疑惑,感到脚面上一痒,低头一看,那只刺猬不知何时又来了,不过看到它他心里一阵欢喜,他弯腰一把拖住它的四肢把它捧在了手里,然后逗着它把它高高的举起来,还仰起头忘形的把嘴凑向它红红嫩嫩的小嘴。两滴冰凉的水落到了他的脸上,他惊异的抬头看看,洞顶没有滴水,他又摸摸滴在左右脸颊上的那两滴水,伸出舌头舔了舔,竟然是咸的,是眼泪。他低头去看刺猬,它的眼眶红红的,毫无疑问那两滴泪是它落的。
难道它也知道我要走了?他心里一阵感动,心里说:真是个可人的小东西。忽然一转念:我把它抱走不好吗?
对,我就抱它走,到部队如果连长不相信我在大草原上病了被人救下才捡回一条命,我就叫他看这只刺猬,说不定它能向连长证明我不是撒谎。
他想到这里兴奋极了,把嘴贴到它耳朵边亲切的说:“刺猬,小宝贝,你跟哥哥走好不好,哥哥带你去一个很好的地方,吃的好住得暖,比这个破洞好了去了。”
它听了这句话浑身一哆嗦,那像紫薇一样清澈美丽的眼睛里竟然透出一股深深的哀怨,他哆嗦了一下,觉得它不是只刺猬是个人,还是个多情的人。
他就像对人一样更情切切亲热热的问它:“你说,好不好,你要是愿意你就点头,要是不愿意你就摇头吧。”
它看看他果然摇了摇头,眼泪随着摇头像风中的雨花一样飞溅。
他被这只刺猬惊呆了,它更坚决的想要带它走,他轻轻的把它眼中的眼泪擦干说:“答应我,跟我走。”
她“哼哼”的呻吟了一声,又悲伤的摇了摇头,然后从他手上猛地一跳,跳到了地上又悉悉索索的爬出洞去,他愣愣的看着它,不知该怎么办。既然它不愿意跟我走我也没必要去追它回来了,我先走了再说吧,我还会回来找紫薇的,想起伤心的不辞而别的紫薇他心里一疼,伸手给了自己一个耳光,并且发誓,回部队后一定尽快回来找她。
这时晨光里透出了刺目的阳光,洞里也看得清颜色了,他留恋感激的扫视一眼黄黄的土窖,又用手摸了摸给他熬药的黑黑的铁锅,然后穿好衣裳毅然的走出洞去。
五天没有出过地窖了,被阳光直射的眼睛受不了强光,他眯着眼手搭在眼上辨别方向。这时后面传来“哇啊,哇啊” 的叫声惊回了头,他看见那只刺猬慌慌张张的追来了,他以为它又要跟他走了,就欣喜的朝它伸出双手要它自己跳到他手上。谁知它却冷冷的看他一眼,然后蛮横的跳到了他面前挡住了他的去路。
他看看它无奈的一笑说:“刺猬,对不起了,你不跟我走就不能挡着我走了,我今个必须得走,不过我还会回来看你的,不光你,还有紫薇大姐啊,我可记着她是我的救命恩人,还是——”他闭上了嘴,然后手一挥说:“好了,不跟你说了我得赶紧赶路了。”
这时那只刺猬露出动物的野性,它狠狠的朝他呲出了尖利的牙齿,一副反目成仇的模样。
人咋能跟动物一样呢,他依然笑吟吟的对它说:“别闹了,我的好伙计,我必须得走了。”
他抬腿就要绕过它的时候它“啊——”的一声跳到他的肩上伸出爪子在他脸上挖了一下子,随即他的右眼尖利的一疼眼前一片红沌了——他的眼睛受伤了。不等它又要伸爪抓另一只眼他愤怒的一把抓住了它的四爪,然后高举到天空狠狠的朝坚硬的草地上摔去——
他听到一声“哇——”的惨叫。
他心疼的不忍回头用没有受伤的左眼看,捂着受伤的右眼疯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