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人就在黑黢黢的夜里往村里的鬼屋走去,这个宅子可是所有柳树村人的忌讳啊,村子里的孩子可是从出生都记住了这里不能来呀,老老少少都没有接近过它吔,可是,现在他们竟然要进到它里面去。这简直是朝噩梦里钻啊,里面会是什么景象啊,去了的人会不会被鬼缠身啊……因为白天是阴天,所以到了夜里既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天空像被鬼施了障眼法一样像个黑乎乎的大锅罩在人头顶上,叫人对面看不见人,就是村里的狗听到人夜里走动的脚步也不叫了,寂静加黑暗更加深了对鬼屋的恐惧,但是着恐惧无一人敢表示出来。
来到鬼屋院门口,李叔看看那个低矮破败的中间洞开的木门,朝明恩使了个眼色,明恩就命一个人把那把已经锈成了一块黑铁的大锁撬开,因为那个人正好有撬锁的本领,据说他能用一把自制的钥匙打开各种各样的锁眼。这回可派上用场了。他很为难的看了看支书,又看了看大伙,大伙都示意他快点,他就无可奈何的掏出裤带上挂着的一串钥匙,颤抖着手伸向那把锁。可是他的手刚一触到那个锁,它就扑腾一下子落到了地上。那个开锁的人惊叫一声,一群人同时朝后一退。李叔笑笑说:“没事,是锁早被风吹雨淋酥了,一碰就跟豆腐块一样散了架子了。”
大伙这才用电灯去照那把锁,果然,它掉在地上已经成了一小堆碎末末了。大家这才勉强笑了两声推开了那扇所谓的大门。仿佛洞开了一个千年的古墓,里面的恐惧扑面而来:
先是一股带着尖啸的阴风像一张黑网一样网住了每一个人,但马上奇怪的叫声,瘆人的胡腾声,噗拉声,还有蛇的嘶嘶声,还有一种老头的咳咳声像铺天盖地的雨一样拍打到人身上。一群人同时抱紧了膀子,缩紧了脖子,然后大气也不敢出的站在原地,谁也不敢睁开眼看看这个院子,谁也更不敢再往里迈进一步,他们事后自己都奇怪怎么没掉头就跑呢?
此时只有李叔皱着眉头冷眼观察了这一阵喧闹后,淡淡的一笑轻轻的迈步进入了这座传说中的鬼宅。
月亮这时好像要拨开云层走出来,但是无奈云层太厚她一人支撑不起来,只有努力在厚厚的云层下透出了一些微微的光亮,这层光亮令习惯了在黑夜里巡视物体的李叔毫不费力的打量着这里的一切。院子很大,满眼是草,满鼻是草味和霉味——还有阴气。难怪这些人都这么怕,这里的气息是不同与外面,好像这个只与外面一墙之隔的院子里就是阴间,它与世隔绝,他们这是从阳间一脚踏入了阴间。
他慢慢的用手划拉着高过头顶的野草,用脚踢着脚下的杂草荆棘,小心的往前走,走了好一阵子才从草丛里走出来,因为他来到了屋子前边——屋子前有一处没有长草的空地。他的眼看到了这个宽大的院子正中的这一间小小的鬼屋。它是一座草垛般的破败又阴森的茅屋,但它现在纯粹就是一个草垛,不知道草是从里面往外长的还是从外面把里面也长透了,反正它就是一层草,草四处扎煞,草疯狂生长,但是草的气息还是掩盖不出里面透出来的怨气和阴气。
李叔呆呆的看着它,它在黑夜里静止不动,寂然无声,但是鬼在里面,里面真的有冤魂在忧戚挣扎。李叔把眼睛徐徐的从它那滑过来了,他很自然就滑到门口卧着的一条狗的东西了——就是因此这一处没长草。它这么小?他看着传说中这条狗吃惊的想。
这时后面那几个大老爷们在明恩的带领下也跟着李叔的步子跟着走过来了,这一是看着李叔走过去了没事,二是他们离了李叔也怕,觉着还是在他身边安全,就壮着胆子跟过来了。李叔仍然站在那里呆看那只狗不动,众人看到那只狗都唏嘘不已,对那条传说中的神狗的稀奇压下了些许的恐惧,有人慢慢的踱到了它的近处,他弯着腰勾着脖子对它看了许久咋了一下舌头吐出一句:“是个死猫。”
他这个结论立刻引起了大伙的兴趣,他们纷纷学他的样子把头勾到离那只“死猫”不足一尺的高度,各自看了都发表自己的见解“就是只死狗娃子,啥神狗”“我看跟个大老鼠差不多大”“我看像块狗皮子被扔在这里”。对这条传说中的神狗的蔑视,和这样三言两语后的议论,大伙对这个鬼宅的惧怕就少了些,他们开始认认真真的打量眼前这个鬼屋,又看看四处茂密荒芜的野草,一个人顿了顿说:“哼,啥鬼屋鬼宅的,我看是都被传的邪乎了,其实这屋里也没有鬼,这院里也没有神狗,只是这座院子的主人没有后人,因它里面的一家人都死在里面,外人不敢住,后来一直荒着,这一荒的久了,院里就长了草,就显得阴森,而那些野物就爱阴森严密的地方,它们就都聚集在这里,死了就往外散发腐气臭气,而那条狗呢,没人管没人喂,它就饿死或者老死在门口了,它死了皮毛被风吹干了,成了天然标本不会腐烂了,于是村里人就开始传了,越传越邪乎,那它就真成了鬼屋了。啥咱村的老支书抬着酒肉去老庙里谈判,啥老庙里的老鹰精要老狗的命做交换,纯粹是胡扯混蛋,哼,咱庄上这么多人就被这个扯蛋唬了一代又一代,真是可笑啊,哈哈哈。”他为了证明自己的推论很有力量,还吃力的笑了几声,但他这几声笑发出来连他自己都觉得鬼气森森的。
明恩第一个接上他的话说:“是是是,我觉得这伙计说的太有道理了,说不定这里就是这个很简单的原因造成了这个代代留传下来的荒唐故事呢。这样哈,这座院子咱过些时候就把它开出来,把这些荒草薅薅,把这院子垫垫,把这座草屋子给掀喽,把旁边这两间砖房子也扒拉了,再把这一圈土墙给铲平了,看谁还说这是阴宅,对不对?”
这么一来,你一句我一句说了多了这里就有了人气,人气一旺,这个百年来的鬼屋立刻成了一个笑话,而这个笑话正在慢慢的被证实,他们都开始为自己成为发现这一笑话中的一员而沾沾自喜,于是这里的气氛不知不觉轻松了,这时一个人为了证明自己更洒脱,对着脚边那只死狗说:“我看就叫这只神狗挪挪地儿吧。”说着就去用脚踢它,准备把它一脚踢到墙外边去。这时李叔大喝一声“别动它”可是已经晚了,他的脚已经被那条死狗弹了回来。
他瞬间跌坐在了地上,然后直直呆看着那条狗。大伙都吓了一跳,纷纷蹲到他跟前问他有没有事。他看看众人笑笑说没事,然后疑疑惑惑的说这条狗原来不是像一张干皮子一样一踢就飞呀,咋跟长在地上一样呢,而我的脚碰到它它好像还软活活的,把我给吓得脚一滑就蹲地下了,真邪门了哈。
众人听了都豁然的一笑说;“嗨,还当是你被神狗的力量反弹到你自己身上了呢,原来是自己缩蹄子了,嗨嗨,没有三分三就别去上梁山,不是真有种就别碰这死狗。”这句话说的大伙都笑了,那个人也嘿嘿笑着乱搓手。只有李叔越来越严肃了,他低低的但很严厉的说:“走吧,赶紧离开这里吧。”
但是大伙对于这次神秘的深夜访鬼屋的兴致才刚刚开始,正准备多看几眼明个好跟全村人炫耀呢,尤其那个蹲在地上的踢狗人更恨不得立刻跟全村人说说他还踢了那只传说中的不死狗呢,他就提议:“要不这样吧,咱既然来了这从来没有人敢来的鬼宅子里,咱都别空手,明个好不叫人说咱几个吹牛,咱一人拿一样这里的东西,我呢,就拿这只干狗皮,大伙说咋样?”
他这一提议大伙都热情高涨,但是李叔大喝一声:“赶紧走——”说罢自己大步往外走去,明恩一看赶紧严肃的命大伙快跟着走。大伙当然都不敢造次了,都纷纷跟着往外走。可是,那个踢狗人忽然在后面惨叫起来:“哎呀,我走不了了呀,我的一只脚不会动了,咋着都动不了了呀——”
他这一叫大伙都面面相觑,李叔迅速转过身来看也不看他一眼跟另外的几个人说:“赶快抬上他走,走出去再说。”
那些人一下子紧张了,七手八脚的抬起他便欲走。“呜呜呜——”一阵如风如萧的凄凉声音传进大伙的耳朵里,大伙脸上的表情都不会动了,都僵了般看着那个声音的来源处——是从那座鬼屋里传出来的。
“呜呜呜——”哭声,一个女人的哭声无疑了。大伙还在发愣,李叔又是一声怒喝:“快走——”那些人像死人复活了从棺材里疯狂的往外爬一样死命的往外跑起来。但是后面那个凄凉的哭声却像被扯在身后的线一样再也甩不掉了。
“大伙都停下,都停下,别跑了,别跑了,我敢保证大伙都没事,那个哭声也不会撵过来,既然她就是传说中的一个被囚禁的鬼魂,那么她就不会跑出来吓大伙是不是,她要是能她早就从这里跑出去了是不是?”
李叔看大伙慌成了这样便冷静的想稳住大伙,他这么一说大伙慌不迭的苦相和不要命的狂奔都有所缓解了,但他们可不敢停下,虽说她不会撵了来,可是毕竟她是鬼不是,沾上了晦气可是洗不掉的呀,所以他们虽说不跑了还是你推我搡的快步走着都怕落到后面。明恩见状就说:“这样吧,咱都去我那,去我那商量商量再回家吧。”
“真有鬼真有鬼。”一进了屋里关上了门面对明亮的灯光,大伙的吓破了的胆子都慢慢恢复回来了,个个气喘吁吁的坐下议论纷纷起来。明恩感觉给大伙泡茶让大伙压压惊,都泡的浓浓的。他也喝了一口苦苦的茶忧愁的看着李叔问:“老弟,你看这咋办呢?咱这庄里的鬼还真跟老庙里的鬼有瓜葛?”
李叔严肃的说:“看来是,那个传说不是空穴来风,就是你们村的鬼才招来老庙里的鬼,估计它们出老庙在村里捣乱也是因为你们村里的鬼,如果你们村里的鬼走了,老庙里的鬼也就消停了。”
“那她为啥不走呢?我就不信那条死狗真能挡住一个鬼魂。”刚才那个踢了狗一脚的人满不在乎的说。
李叔顿时惊了一下,看着那个人紧张的问:“你没事吧?有没有啥不舒服的感觉?”
那个人鄙夷的呵呵一笑说:“嗨,你还真把它当料了,我踢它一下它还能把我给废了,它要有那个本事它不死在那了,哈哈。”
他这么一说,大伙也觉着是,而且看他也丝毫没有任何状况,只是说那条腿不能动,但也不疼不酸不痒的没一点事,就都以为他刚才逞强闪着老腿了,毕竟六七十岁的人了。李叔看看他脸色,又看看他的眼,就没再说啥,最后他跟大伙保证:“大伙放心吧,我老李虽不敢夸口道行多高本事多大,但是我是得过道观大师真传的俗家弟子,保佑咱们阳间不受邪魔鬼祟的蛊惑迷害,捉鬼降妖是我的天职,我不会见鬼不捉,咱柳树村这个事情我会负责到底,我保证用一切办法把鬼从咱们柳树村彻底清除出去,永无后患,我说到做到。”
李叔的神态淡定威严,语气铿锵有力,令大伙心生安定,对他深信不疑。明恩看着大伙又补充:“咱今个得说清,咱都是大老爷们,心里都有数,今个这事我也不多说了,回去呀都被乱说,省的吓着孩子和老婆子。就说在我这开了个会,这老庙里的事交给我管了,大伙都别操心,而且李老弟是个捉鬼大师,他在咱村里咱村里就不敢有鬼乱出没,谁要是看到这了那了那都是自己吓自己,都是乱造谣。”
大伙都点了点头。那个人的腿还是动不了,大伙就又把他抬着送回家了。看着大伙抬着他往外走的背影,李叔有些忧虑的说:“但愿他真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