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回归的记忆

“因为,我喜欢你!”

进入空间之门前,米娅最后留给他的,便是这句话。

随后,他视线中的那道美丽的身影迅速消失,周围在一瞬间变得黑暗起来。

永恒之城外某地。

在一片没有人烟的树林中,一道金光突然出现,随后,在金光的力量下,一道空间之门缓缓张开,一个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满是鲜血的人影被从中丢了出来。

扑通!

这个人影从空中摔落到了地上,被丢在了地上之后,他一动不动,仿佛已经死掉了一般。而半空中的空间之门则缓缓闭合,金光亦是渐渐消散而去。

在这道人影出现,半空中的金光消散之后,周围又恢复了那一片寂静的状态,变回了这个人出现之前的那种状态。

天空中的一轮弯月照亮大地,而无尽的天空则是充满着黑暗与深邃,天上的星星亦是一闪一闪,不远处那高高在上的永恒之城依旧如往常那般灯火通明,即便今夜在城内的一片区域内发生了不小的事情,可依旧无法影响它的繁荣。

从空间之门内被丢出来的,自然是那在情急之下被米娅送走的布兰特,经过了刚才又一次的与地面的亲密接触,现在,趴在地上的他现在身体仿若散架了一般,只能一动不动的呆在那里。

突然。

他手心在最后时刻米娅塞给他的一个小小的魔法道具闪过一道光芒,随后,脱离了他的手心漂浮到了空中。

一道光芒从中发射而出,一个人形魔法投影在半空中投射了出来,而其中所显现的那个满头银发的美丽身影,正是米娅。

“米娅。”看到这道身影,布兰特惊呼出声,他想要伸手去抓,可是,却又没有力气。

魔法投影中的米娅持续了一会之后,便缓缓开口,声音从那个魔法道具中传出。

“布兰特哥哥,当你看到这段投影记录的时候,米娅可能已经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了。”

投影的米娅首先说的,便是这句话。

听到这句话,布兰特眼神一阵暗淡,因为在他看来,“可能”或许应该去掉了,独自一人抵挡恶魔,而且力量几乎耗尽的她,应该,不可能再出现在自己面前了。

“首先,米娅想说的是,对不起了,布兰特哥哥,擅自做了这么多事情,是米娅任性了。”

“虽然米娅也不知道这样做是不是对的,但是,米娅,只是想帮助你,米娅,只想实现布兰特哥哥的梦想。”

“虽然,布兰特哥哥已经忘了好多事情,但是,米娅没忘,米娅还全都记得。米娅记得布兰特哥哥以前的笑容,米娅记得布兰特哥哥曾说过的话,米娅记得布兰特哥哥曾想去做的事情,米娅记得布兰特哥哥曾经的梦想,米娅,还记得布兰特哥哥对米娅的承诺。”

“米娅知道,这些年来,布兰特哥哥一直很迷茫很痛苦,好多事情,布兰特哥哥已经忘了;

米娅知道,布兰特哥哥其实原本不是这样的,只是在现实的逼迫下走到了这一步,变成了现在的这个样子;

米娅能感受到,布兰特哥哥总有一天会在现实的逼迫下一点一点的忘记过去,忘记自我,米娅知道布兰特哥哥凭借自己的力量已经无法打破现实,所以,米娅想帮你,米娅,想帮你打破现实。”

“米娅知道布兰特哥哥也一定也曾暗地里有过逃离这里的想法,但是却又没法实施,布兰特哥哥即便想逃也逃不过神皇陛下的追踪,只能按照现实的轨迹一步一步走下去,所以,米娅想帮你,米娅,想帮你打开这个枷锁。”

“神使们身上都带着战神印记,而布兰特哥哥身上的印记已经进化成了战神神力,布兰特哥哥的枷锁,便是这丝战神神力,米娅能做的,也只是帮布兰特哥哥去掉这个枷锁。”

“所以,米娅去做了,而且,应该已经成功了。米娅不知道这样做对不对,米娅也不知道这样做会产生什么后果,米娅只有一个任性而自私的想法,米娅,只是不想布兰特哥哥变成米娅不喜欢的样子。”

“布兰特哥哥身上的神力应该已经分离了,所以,现在枷锁打开了。布兰特哥哥,你终于自由了。”

“外面的世界很大,世界的尽头也许很美,只是,米娅也许没法陪布兰特哥哥走下去了。”

投影的话语说到这里就结束了,空中的银发少女在最后微微一笑,便消散不见。

“我自由了,我曾经说过的话,我曾想做的事,我过去的梦想。”

看着半空中的投影慢慢消失,躺在地上的布兰特喃喃自语。

这一刻,一段被尘封了许久的记忆仿若潮水般涌出。

十几年前。

“站住!别跑!”

皇城内,几名禁卫军大喊,同时快速奔跑,追赶着前方的两个飞速逃窜的小孩子。

“嘿嘿!”泡在前面的小男孩回头做了个鬼脸,同时在手上不知从哪里摸出几枚臭鸡蛋来,对着几名禁卫军的脑袋就势一扔。

啪!啪!啪!

小男孩虽然年纪不大,看上去还不到十岁的样子,可是手法却相当的准,几枚臭鸡蛋弹无虚发,精准的砸在了那三名追逐他们的禁卫军脸上。

“才不站住呢,蠢蛋们!”一边说着,小男孩还对着那三民禁卫军拍了拍屁股,随后一把拉起旁边小女孩的手。

“米娅,我们快走。”

“恩。”小女孩鼓着小小的脸,一副可爱的样子,连连点头。

将几名追赶他们的禁卫军戏弄一番之后,年幼的布兰特便拉着米娅,迅速逃离了追逐的战场。

而那几名奉命抓捕这两个小孩的禁卫军,在被他们戏弄得灰头土脸之后,只得打造回府。

神域中偶尔有不听话的小孩子偷跑出来之后,经常有些神使大人们对他们下命令去把自家小孩抓回来,而刚才的那两个小孩,则是偷跑出来的惯犯,他们三人都不知道被命令抓捕他们多少次了。

在最开始的时候,他们还能将这两小孩抓回去,不过毕竟他们是神域中的人,身份高贵,哪敢做什么出格的举动,每次抓回去不久,被自家大人教训一顿之后便又放出来了。

而这两个小孩屡教不改,放完后便又偷跑出来,而到了现在,这两小孩越来越灵活,他们已经没那个能力抓捕这两个调皮的小孩了,每次奉命出来,都被戏弄得灰头土脸回去。

当然,其实这对于他们来说,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是小孩子调皮而已,回去上报一番然后挨一顿骂也就过去了。

就在那些禁卫军打造回府的时候,经常出神域的两个形影不离的调皮蛋,已经到了他们平常出城的那个出口处。

沿着城墙脚下的那个黑漆漆的小洞,两个小孩手脚麻利,迅速钻了进去,沿着这条暗道,偷跑出城。

布满灰尘而且有些漆黑的通道中,幼小的布兰特便在其中爬行,其后跟着的,便是长着圆圆的小脸,透着一股可爱气息的米娅。

不一会,光线便明亮起来,另一片天地逐渐展现在他的眼中。

“呼!”

看到外面的景色,布兰特深吐了一口起。事实上,每次偷跑出来,他都会因为眼前的景色而惊呼一番。

占据高低,俯瞰下方的那繁荣城市,的确能看到一番壮丽的景色。

回头看了一眼身后刚刚出来的小女孩,他笑道:“米娅,走吧,被关了那么就,好久没出来了,我们去城里转转。”

“恩”米娅笑着回应他。

随后,两人挨个沿着沿着那条绑在悬崖角落钩子上的绳子,迅速滑落到了地面。

看着远处的集市与人流众多的区域,布兰特不顾身上的灰头土脸,便拉着米娅往那里跑去。

城内的商业区充斥着叫卖声,往来人口络绎不绝,在人流中急速穿行的两个身影显得十分不起眼。

在人流中穿行着,看着街道两旁琳琅满目的商品还有一些看起来十分可口美味的小吃,米娅瞪大了眼睛,可爱的小脸上满是眼馋的表情,不由得流起了口水,可是一想起空荡荡的口袋,她便连忙摇摇头。

“米娅,你想要那个?”注意到米娅的表情,布兰特指了指旁边一个小吃摊。

见布兰特突然问自己,米娅不由斜了斜眼睛,注视着那个地方,但又马上收回。

“不想。”她撇了撇嘴,说道。

“想要就说出来嘛,今天我请客。”布兰特拍了拍米娅的肩膀,然后走到了小吃摊旁,随手扔过一枚银币,说道,“老板,来两份!”

看着布兰特扔出去的那枚银币,米娅瞪大了眼睛。

“布兰特哥哥,你你你你哪来的钱?”

“嘿嘿!”谈到这个话题,布兰特得意的摸了摸鼻子,随后右手一扬,摸出了一个钱袋,“那几个家伙每次都追我们,今天顺手从他们身上拿了点东西。”

“这这样不好吧,布兰特哥哥。”米娅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可是却还是有些眼馋。

“啊?”被米娅这么一说,布兰特楞了一下,思索了一下,咳嗽了一下,然后连连点头:“好吧,回头我将钱袋还给他,以后不这么干了。”

“恩恩。”米娅笑着点点头。

“不过嘛。”认完错的布兰特突然做出一副大义凛然的表情,然后笑道,“为了补偿每次抓捕我们这件事,这个钱袋,以及里面的钱,今天就由我们暂时征用了。”

“赞同!”听得布兰特的最终决议,米娅兴奋的大叫了一声,连连举起双手。

同时,皇城内,被臭鸡蛋砸中脑袋的禁卫军三人组一脸愁苦的表情走在路上。

突然,走在前面的那名禁卫军停了下来,往身上摸了摸,随后一脸疑惑。

“咦?我的钱包呢?”

他当然不会知道他的钱包已经被人摸走了,更不会知道两个调皮鬼的决定,否则,就不是疑惑,而是悲愤了。

集市内,终于变有钱人一次的布兰特两人这次可算是好好奢华了一番,一路上,看见什么买什么,只要是好吃的,全都不放过。

夕阳西下,日落之时。

在城内吃饱喝足,转悠了一天的两人十分满足的回到了高台之上,在这里,可以看到城内西部的一大片景色,而在这个时间,亦是可以欣赏那美丽的日落。

在夕阳的映衬下,城内的一大片建筑被染成了红色,还一脸稚气的金发小男孩和长着可爱的小脸蛋的银发小女孩便一同坐在悬崖边上,静静的看着日落,悬空的小腿还不时活泼的晃动着。

“米娅。”小男孩看着远方即将落下去的夕阳,又仿佛在只是在看着远方。

“恩。”小女孩笑着点点头。

“你能看到那里吗?”小男孩指了指夕阳降落的位置。

“哪里?太阳降落的地方吗?”小女孩眨了眨眼睛,问道。

“世界的尽头。”小男孩缓缓说道,随后转过头,看向小女孩。

“世界的尽头,怎么了?”小女孩问道。

小男孩突然站了起来,任凭风将他的头发吹了起来,他的脸上充满了笑容,眼中闪着光芒,看着小女孩,又看了看远方,缓缓说道:“总有一天,我要离开这里,离开这个国家,去世界的尽头看看,带着你,去世界的尽头看看。”

在这一刻,这个还十分幼小的小男孩的心中,充满了一种名字叫做希望与梦想的东西。

他不喜欢神域,在那个充满等级的地方,失去父母庇护的他,是最下等的存在。

偶尔,他靠近阶梯区域的时候,时常有一些比他大一些的孩子来嘲讽他,挑逗他,说他是野孩子,没人要。

面对这样的挑衅,他当然会生气,当然会愤怒,他发疯似的冲向那帮侮辱他的孩子,想要打他们一顿。

可是,他太小,他太弱,好几次都被那些孩子用魔法戏弄得灰头土脸回来。他回头去找那个收养自己的老爷爷,请他教自己剑术,他当时只想练好武技,变得强大起来后回头好好教训他们一顿。

老爷爷后来教了他武技,可却又不仅仅只教他武技,在教授他武技的同时,亦在开导他,教了他关于自由与爱,教了他如何恪守心中的正义。

在这段时间内,他变得稍微强大了一些,心中的某些东西,似乎也被压下去了不少,他不再去找那些欺负自己的孩子,而是被老爷爷影响的开始对某些东西充满向往起来,他开始向往着远方,他开始想要离开这个地方。

出于这样的感情想法还有梦想,他对着身旁的妹妹说出了这句仿若承诺一般的话。

听得小男孩的这番话,小女孩亦是站了起来,身后那美丽的银发随风飞舞,笑着点点头。

“恩,布兰特哥哥,我等着你,我等着你带我离开这个国家。”

碰!

整片世界如镜子般破碎,画面就此终结,布兰特忽的一惊,猛的睁开了眼。

“带你去世界尽头,我原来还曾说过这样的话吗?米娅。”

在这一刻,布兰特想起了一切,想起了那被遗忘的一切。

刚刚的画面是他十几年前尚还年幼时的记忆,那是一段几乎被他忘掉的记忆,而就在刚才,就在刚才的那个梦中,他全部回忆了起来。

他还记得那之后发生的事情,那之后不久,他便从准皇子的选拔中脱颖而出,而由此,亦是引来了一些追随者。

在那些人的唆使之下,他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派人将那些曾经欺负自己孩子狠狠教训了一顿。

从一个默默无名的蝼蚁,瞬间变成受到万众瞩目的准皇子,在那段时间,他受到无数人的追捧和示好,因此而得意忘形,曾经说出的那句带着承诺的话,在这样的环境中生存一段时间之后,不知何时就被忘到脑后了。

而再后来那愈发激烈的明争暗斗,更是令得他一点一点的忘记了过去,过去的愿望,早已随着这样的世界运行而烟消云散。

不去适应世界的规则,终有一天,便会被世界所抛弃,而个人的愿望,在世界的意志面前,不过是随时会被埋没的仿若虚幻般的存在而已,忘记那与周围一切不相符,与世界的意志不相符的幼小的愿望,也许,就成为了必然。

但是,即便他这个许诺的人已经将其忘记了,可还是有人记得的,那名一头银发随风飘舞的少女,这些年来,从未忘记。

少女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了帮他创造一把钥匙,创造一把,能够让他回忆起自身的真实,脱离现实的束缚,开启自由之门的钥匙。

到了现在,他终于想起了曾经的故事,终于想明白了一切。

自从走上这条道路之后,他改变不了,也逃离不了,只能顺应着规则走下去,过去的记忆一点一点消失,真实的自我随着时间一点一点被遗忘,由身到心一点一点开始一点一点变得顺从,顺应世界的规则。

直至有一天,将过去的一切真正遗忘掉,变成另外一个人,变成米娅所不熟悉的布兰特。

而米娅,正是因为看见了这样变得越来越陌生的他,内心的痛苦之下,才去做这些事情的吧。

想通了一切的布兰特开始低语,心中的感情一点一点的被唤起:

“对,是我做得不好,这一切,全都是我的错。”

“如果我的意志足够坚定,坚定到不被周围的一切所影响,米娅便不用做这么多事情来唤醒我那逐渐逝去的心。”

“现在,我已经想起一切了,我已经忆起自己的真实了,我已经回想起我真正想要的未来了,米娅所做的事情也成功了,可是,她却已经不在了。”

布兰特已经是自由之身了,分离了神力的他现在已经有把握逃离神皇的追捕,他可以离开这个国家,逃离那些规则。

但是,失去米娅这个事实,他已经无法接受了。

“啊!”

无数记忆无数情感汇聚而成的那份力量,在这一刻,化为了一声巨吼。

伴随着这声巨吼,布兰特身上的封印逐渐消失,力量开始一点一点的开始回归。

“米娅,等我,这就去救你!然后,一起,离开这个国家!”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