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我沉沙剑来!”
兆寒山大喝声传出,便见到从二楼上来两个精壮汉子,右侧汉子将捧着的长剑掷向兆寒山。
谢翎自是要阻挡兆寒山接剑。
谢翎长剑出击,势要击飞掷来的沉沙剑。兆寒山则不闻不动,似是及其自信谢翎拦不下剑。
只见,沉沙剑疾速飞来,谢翎剑锋堪堪要抵上时,沉沙剑竟然向下一沉,躲过了剑锋,呈下降趋势,稳达兆寒山手中。
“这便是沉沙剑的精妙之处吗?竟能自行调整剑向。”小礼儿奇道。
“江湖传闻沉沙剑重达八八六十四斤,如此看来,当是那汉子掷剑时已算好时机,留有余力,旧力消尽、未有新力接上,沉沙剑巨大重力使其毫无先兆的自行下降。是以谢翎扑了个空。”沈昭义分析道。
“江湖传闻,‘剑王’兆寒山于二十年前收养了两个流落江湖的少年,亲传武艺,视若己出,一号‘折戟’,一号‘沉沙’,不知刚刚掷剑的汉子是哪一个。”霍展白道。
谢翎虽扑了个空,却并不懊恼。刚刚的交锋,已让他收起了轻敌之心。
谢翎是个剑客,而眼前的老汉是被江湖称为“剑王”的剑术大师,所以他很期待能领教“剑王”的剑法。
兆寒山接到剑,霎时容光焕发,似是年轻了二十岁。
他拔剑出鞘,轻轻地弹着剑锋,自语道:“老朋友,让你沉睡了十年,你可曾洗尽铅华。”
霍展白道:“只怕数招之内,谢翎便要落败。”
小礼儿不解道:“谢翎继续使判然剑法,兆寒山以何应之?”
沈昭义道:“刚刚兆寒山是双拳难敌长剑之远,谢翎站在判然剑势圈子外攻击,兆寒山只能被动迎敌。现下兆寒山利剑在手,谢翎便会在兆寒山的攻击范围之内,判然剑势必会受其影响。判然剑势一乱,便是谢翎落败之时。”
“如此说来,判然剑势也有弱点了,只能以长兵之利演判然剑势,攻短兵之敌了?”小礼儿奇道。
“也并非如此。判然剑势一成,无论对方短兵长兵皆会受制于剑势,被动迎敌,被判然剑的主人掌握全局。只是谢翎年龄尚幼,内功不深,遇上兆寒山这类内功高深的家伙,不能硬憾,只能避其锋,所以要利用长剑之利,己方可以攻击到兆寒山,兆寒山双拳却击不中他,是以他可以全心演判然剑势。”沈昭义道:“只是不知谢幕衣内力如何,若是内功深厚的话,只怕即使兆寒山用上沉沙剑,也要落败于谢幕衣的判然剑法之下。”
小礼儿叹道:“原来如此,我明白了。”
沈昭义又道:“判然剑法确是一门无上剑法啊。对上判然剑法,若是对方足够强,你只远强于对方,不然任你剑法如何精妙,武功如何强盛也要受制于判然剑势下,最后被慢慢磨到失去耐心,稍有破绽便是你殒命之时。”而后心里想到先祖万山公的独孤九剑,虽然独孤九剑名震神州,但是若是让他以独孤九剑对上陈郡谢氏的判然剑法,也不知该如何破敌。沈昭义不由心中轻叹。
霍展白道:“判然剑势成了,确实不好破。那么只能阻其成判然剑势。”
沈昭义道:“如何拦阻?判然剑法开始与一般剑法无异,只是如小礼儿说的般,思路是‘防守反击’,待你与对方拆了几招后便发现判然剑势已成,便回力无天了。”
“‘防守反击’,便让他无法反击,只能防守。那么,便只能,攻,再攻,还是攻!”霍展白道。眼中放佛再次出现了那个身姿,那幅已经无数次浮现在他眼前的画面。
————剑悬腰间,没有剑鞘。因为无鞘的剑拔得最快。
————反手拔剑,当你看到他正拔剑时,其实他的剑已刺出。
————剑只攻不守,出剑要来快、准、狠,无时无刻不能一击致命。
沈昭义脑海里回想起在安州城郢都客栈借抚琴姑娘弹奏一曲“十面埋伏”神游方外,模拟当年高祖公杭州城外独战四大高手时的情境,自己模拟数次皆不得脱,却也是摸到了一点门径,那便是只攻不守!现下闻得霍展白的话,眼中精光一闪,喜道:“是了。霍大哥说的极是。便如霍大哥对阵‘摧心掌’荆出渔般,只攻不守。只攻不守,便是阻其成判然剑势的法门。”
沈昭义不由想到其先祖万山公传下的独孤九剑,只有剑理,却无一招一式。他一直不能触摸到门径,总觉得艰难晦涩。霍展白一语点击下,竟使得沈昭义对独孤九剑有了点认识。
沈昭义霍然明白了,独孤九剑特性之一便是,有进无退!招招都是进攻,攻敌之不得不守,自己当然不用守了。
沈昭义霎时明白了,为何先祖传下独孤九剑,却无一招一式之实,原来独孤九剑的特性之二便是在于\"悟性\" 。怪不得先祖万山公手札中写着“等到通晓了这九剑的剑意,则无所施而不可,便是将全部变化尽数忘记,也不相干,临敌之际,更是忘记得越干净彻底,越不受原来剑法的拘束。”
但是这九剑的剑意,却是沈昭义百思不得的。
小礼儿道:“便是判然剑势大成,我或许也有方法破之。”
沈昭义、霍展白闻言不由都惊奇的望向小礼儿。
小礼儿道:“两位哥哥不要这么看着我,我胡口说的,不一定准确。”
小礼儿顿了下道:“我观判然剑势,有种感觉,你强,判然剑势便强。你弱,判然剑势变弱。那么何不,以静制动。无招克有招。觑得破绽,便一击中的。”
沈昭义和霍展白闻言,皆陷入沉思。
沈昭义脑海里思念电闪,判然剑法确实是“敌强愈强”。
——敌强愈强。
沈昭义嘴里不断念叨着“敌强愈强”,蓦地脑海里灵光一闪,是了,独孤九剑又何尝不是敌强愈强,敌人如果武功不高,独孤九剑的精要处也就用不上。
至于小礼儿口中的“无招克有招”,“觑得破绽,便一击中的”更是在沈昭义心中翻起了滔天巨浪。
沈昭义本就及其聪慧之人,一听此言,心下思索半分,便霎时明了,独孤九剑的剑意便是这五个字,“无招克有招”。独孤九剑本来便无招数,固可使得潇洒优雅,但使得笨拙丑怪,一样的威力奇大,其要点乃在剑意而不在招式。
独孤九剑的要旨,何尝不是在于一眼见到对方招式中的破绽,便即乘虚而入,后发先至,一招制胜。简单点说,就是“乘虚而入,后发先至”。
沈昭义此时顿觉独孤九剑已然了然于其心中, 独孤九剑的特性、剑意、要旨尽皆明了,只是刚刚得悟,还得消化整理,方可通透明白。
沈昭义高兴道:“我明白了,哈哈,我明白了。”
沈昭义激动之情跃然脸上,他的欣喜之情溢于言表,甚至要手舞足蹈起来了,小礼儿、霍展白虽不明白是何故,却也替他高兴。
沈昭义喜道:“小礼儿,我明白了,我明白了。霍大哥,小礼儿,我的家传剑法,我终于明白了,我明白了,若非你们俩的点醒,只怕我不知何时才能明白。”
霍展白和小礼儿闻言也是打心底替沈昭义高兴,特别是小礼儿,他知道沈昭义乃百年前的巨侠沈万山公的后人,沈昭义既说明白了家传剑法,那便是独孤九剑无疑了,若是独孤九剑这一世能在沈昭义手里大放光彩,小礼儿由衷的为其四哥感到高兴。
要知沈昭义、霍展白、小礼儿三人皆是绝顶聪慧之人,三人对判然剑法的把握极其精准,互相交流,都收益颇丰。只怕,三人观判然剑法悟出的武学道理,便是旁人一辈子或也难以触摸得到。
沈昭义平日绝不会主动饮酒,此刻竟跑到旁边的散桌上,报来一瓶烧刀子,三个海碗,满上后,递给霍展白和小礼儿道:“兄弟今日得小礼儿和霍大哥指点,心中多年疑惑一朝得解,心中高兴,这碗先干为敬。”
霍展白也高兴道:“恭喜昭义,为兄盼你一剑光寒神州大地的时候,来,干。”
小礼儿喜道:“四哥,祝你早日剑法大成!”
便在这郢都客栈三楼上,冷冷月光下,沉沙剑法激斗判然剑势的战场旁,霍展白、沈昭义、小礼儿三人兴之所至,大碗干了一杯。
霍展白忽道:“这几年,我都是孤身一人,背后又有庐州霍家,行事多有制肘,本打算就此聊度残生。现下结识你们俩位兄弟,心中实在高兴。”言罢又给自己满了一杯,仰脖一饮而光。
“霍大哥,以后你不再是孤身一人了,我们兄弟五人就是你的兄弟,你还没见过二哥、三哥,你见了也必会欢喜。”小礼儿道。
“我和小礼儿也很高兴认识霍大哥,霍大哥今日救了我们俩的命。”沈昭义问道:“霍大哥如此英雄豪气,定有极多女子爱慕,为何至今仍旧孤身一人?”
霍展白闻言,身体明显的一震,脸上光彩瞬间黯淡了,望着海碗,不语,似是想起了往事。
霍展白不语,沈昭义、小礼儿便也不问,他们看得出,霍展白心情不好。
良久,霍展白抬首,道:“我有爱慕的女子。她叫秋水音。”言罢,又给自己满了一碗。
“那她呢?”沈昭义问道。
霍展白苦笑,道:“三年前,她嫁人了。”顿了顿,又道:“都过去了。”言罢又要一口饮光。
沈昭义、小礼儿也赶忙各自满上,陪霍展白干了一碗。
沈昭义、小礼儿不知道霍展白和秋水音之间发生了什么故事。但结果是秋水音已嫁做人妻,结果是霍展白很痛苦。霍展白说都过去了,但沈昭义、小礼儿看得出来,霍展白还深陷于往事中。
沈昭义、小礼儿现下能做的,只能陪霍大哥喝酒。
“感情的事不能勉强。但是她说过,她心里是有我的。但是她为何又嫁给了别人。”霍展白似是在自言自语,又道:“她嫁人的时候我没去,我懦夫,我没敢去。其实,她幸福就好。我该去祝福她的。”
霍展白仰脖又喝了一杯后,神情恢复了许多,道:“现下,我已勘破生死,还有什么看不透的。此间事了,我打算先回趟庐州霍家,看望双亲。而后,去趟汝州徐家,去看看她,看看她这些年过得好不好,我不能再逃避了。”
霍展白放下海碗,神情已经完全恢复了正常,看着场中道:“谢翎要落败了。”
沈昭义、小礼儿望去,只见判然剑势已然大乱,谢翎被动防守,这时沉沙剑一剑震飞谢翎手中长剑,而后空中急转,削向谢翎脖颈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