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眼中的猩红和周身的煞气太过冲人,使得他所过之处,没一个人兴起偷袭他的念头。
这等气势,这等煞气,这等能力。
谁有胆子偷袭?
谁有能力偷袭?
怕是自己刚兴起动手的心思,下一刻就丧命其手。
不……或许是虫口?
少年一路畅行无阻,来到柯枞西面前时,虽比成年人的身量矮上不少,偏让柯枞西感受到了居高临下。
无端有了被睥睨之感。
柯枞西镇定下心神,暗道不可被陆玉均给唬住,“陆玉均,你身在我的地盘,还偷了我的东西,如此嚣张未免太过狂妄!”
听着这久违的名字在柯枞西口中念出,少年忽地涌上一股古怪的情绪,不是恨,不是怨。
更像是……可笑?
大约是的。
可笑。
这么多年来他从未听过自己的全名被叫出来,和他一起住在那处桃园的人从来不正经叫他,一开口就是小子、小子的。
偶尔会变成混小子。
少年周身的煞气被点滴回忆冲淡,而柯枞西还以为是自己的话奏了效,让少年有所顾忌。
柯枞西心下冷笑,再怎么狂妄不过是个毛都没长齐的臭小子,能有多大胆量?
“看在韩可熙曾经伺候得还不错的份上,我可以给你个机会,饶你不死。”柯枞西眯着眼睛紧紧盯着少年的面部表情,随时推测他的心理,“就凭你几年前和刚才犯下的罪,本是千刀万剐不足赎的。”
少年懒懒抬眼,那一圈猩红仿佛迸射出强烈的光,刺痛了柯枞西的眼睛,顺着眼球一直蔓延到心口。
“饶我不死?”仅仅四个字,少年说得很慢,一字一字地念出来,每一字的尾音都好似在回味。
柯枞西皱着眉没有说话,由着少年又念了一遍这四个字。
“呵。”极轻的笑声,若非柯枞西离得近,他都不会听见。少年抬起自己的右手,手背向着柯枞西的方向,手指弯曲出随意地角度,自带无谓之感。
“应当求饶不死的,是柯门主才对吧。”清亮的声音从那一张淡粉色的唇里吐出,勾缠了嘴角的笑意,又杂揉了丝丝缕缕的恶念。
柯枞西闻言顿时脸色青白,他当上玉虚门门主十几年,从来没被人如此顶撞。
遑论被这般在江湖上籍籍无名少年顶撞?
这样还忍的话,怕是他连手下都镇不住了。
柯枞西眼神夹着刀子投向少年的身后,果不其然,猝不及防撞上他目光的人里,有几个已然透露出没来得及收回去的暗笑之色。
嘲讽已经扔了他一脸,柯枞西忍无可忍,必须将少年给撕碎才能让他重新立威!
他攥紧了拳头,手背上和少年一般浮现出丝丝缕缕的纹路,可和少年不同的是,那纹路并非紫色,描绘出来的纹样也不完整。
一看就是残次品。
柯枞西一身衣袍被内力鼓胀得无风自动,怒极的他将满身内力调到了最顶点,好不在意自己以大欺小会落下笑柄。
左右他的名声从来不好,以大欺小又如何?能杀了这个胆敢在他面前撒野的混账才是最重要的!
头上的发丝因柯枞西的内力而微微扬了扬,少年身形微不可察地一滞,旋即半阖了眼勾起冷笑。
柯枞西还不算太笨。
他能战胜少年最大的砝码便是一身内力。内力的修炼极考验基本功,以少年这年岁,想拥有柯枞西人过而立的功力根本不可能。
但他的算盘想要打好,还要看少年是不是要和他打。
柯枞西内劲运至掌心,刚要发出一掌意图将少年一举击毙,陡然刺破了凝滞空气的一声尖叫在人群中传出。
突如其来的尖叫打乱了柯枞西的内息,他咬紧牙平复自己的内力,一双眼凌厉地看向自己手下,简直想破口大骂。
骂声都已经冲到了喉咙,却在看清对面发生了什么时一下子被他咽了下去。
出事了。
人群中几个人身上不知为何被喷洒了一大片淋漓的血迹,从头到脚,好似被哪里来的一大盆血兜头泼下。
尖叫声正是一身鲜血的其中一人发出来的。
那血迹,来自于一个人。
一个已经消失在人群中的人。
那个人从刚才还是好好站在原地,与其他人一起看着少年和柯枞西对峙,谁知事情总是在不经意间发生。
亦或不是不经意,只是他们忘记了提防。
那人的身体突然僵住时没有人发现,因为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那两个人身上。很快的,他手上的皮肤变得越来越白,白色蔓延地速度肉眼可见。
不单单是白,从还算正常肤色的白,逐渐变成了惨白,随后竟在短短几息之内变成了半透明!
因为他的身后没有人,他又无法发出声音,没有人发现这悄无声息发生的一切。
直到他的皮肤彻底变成了透明,里面流动的血管、鼓动的肌肉、一条条筋络全都清晰可见。他大大睁着的眼睛里全是惊惧,拼尽最后的力气张开口想要叫喊。
在他张口的一刹那,嘴角裂开了一个极小的小口,却就是这个小口,如同胀大的气球上被针戳开的一个小洞,瞬间让他整个人爆裂开来!
顷刻间,失去皮肤包裹的血肉纷纷扬扬洒了周围人一头一脸,被血肉糊住面目的人惊声尖叫。
柯枞西眼神倏地冷成一道冰,他自认控虫术顶尖,却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被人给以控虫术杀死了手下。
和刚才用成体虫示威分明是一个道理——
故意羞辱。
少年好似回应他的想法一般,轻眨了眼,眼角、唇边俱是笑意。
就是在羞辱你,你待如何?
这已经是第几次挑衅了?
柯枞西脑子里的怒火被添了一把柴,还浇了一捧油,滋啦啦燃烧着冒出火星,叫嚣着要将面前这人烧成灰烬。
少年施施然用右手食指在下唇的唇面擦过,丝毫不见惧色,“不去看看你的手下吗?”
就在少年的身后、柯枞西的对面,那些被鲜血淋了一头一脸的人,早陷入了和方才那人一般的僵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