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玩火自焚

第二十四章 玩火自焚

亥时一刻,扬州城,丝雨轩。

汪渐痕和杨剑生同行去化龙书院参加当年的入院考试,早到了五天,于是便在丝雨轩开了两间上房。汪渐痕看到丝雨轩三个字,便觉眼前一亮,不用说,里面有他一直想要的东西。

扬州城有“淮左名都,竹西佳处”之称,留下了很多文人墨客的诗句。因为下面三首诗,汪渐痕想起扬州,就蠢蠢欲动,春心荡漾。

第一首是杜牧的《遣怀》:落魄江湖载酒行,楚腰纤细掌中轻。十年一觉扬州梦,赢得青楼薄幸名。

第二首还是杜牧的《赠别》:娉娉袅袅十三余,豆蔻梢头二月初。春风十里扬州路,卷上珠帘总不如。

第三首仍是杜牧的《寄扬州韩绰判官》:青山隐隐水迢迢,秋尽江南草未凋。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箫。

汪渐痕想起“玉人何处教吹箫”这句诗,不免开始荡笑起来。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兜里没钱上青楼。杨剑生看到汪渐痕笑成这个德行,立时茅塞顿开。

杨剑生当即问道:“师叔,你想听听扬州小曲吗?”

汪渐痕喜道:“听啊!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廷花。给我来一首《玉树后廷花》,还有《古相思曲》和《西洲曲》。”

《玉树后廷花》为宫体诗,被称为亡国之音,作者南朝亡国之君陈后主陈叔宝。“后廷花”本是一种花的名,这种花生长在江南,因多是在庭院中栽培,故称“后廷花”。后廷花花朵有红白两色,其中开白花的,盛开之时使树冠如玉一样美丽,故又有“玉树后廷花”之称。

汪渐痕看到一个打扮妖艳的女子走了进来,这女子大约二十四五岁,那一头靓丽的黑丝飞瀑般飘洒下来,长长的眼睫毛,弯弯的秋月眉,一双大大的眼睛摄人心魄,秀挺的琼鼻惹人怜爱。两颊微微泛红,滴水樱桃般的樱唇,晶莹如玉的瓜子脸,嫩滑的雪肌如冰似雪,身材绝美,妩媚含情,秋波流转。

汪渐痕朝她眨巴眨巴眼,开始暗送秋波。那女子掩面一笑,娇滴滴地坐在他们面前。她弹起手中的琵琶,唱起了《玉树后廷花》:

丽宇芳林对高阁,新妆艳质本倾城。映户凝娇乍不进,出帷含态笑相迎。妖姬脸似花含露,玉树流光照后廷。花开花落不长久,落红满地归寂中。

这女子的唱腔华彩俊逸,缠绵柔和。她边唱边向汪渐痕抛媚眼,把汪渐痕的魂都勾走了。汪渐痕放下了手中的筷子,直勾勾地看着她波涛汹涌的胸脯,笑得像是一朵盛开的牡丹花。此时汪渐痕真想把她的小葡萄,含在嘴里。

汪渐痕等这女子唱完,便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女子答礼:“贱妾雨菲,拜见公子。”

汪渐痕向她招手:“快坐到我身边来。我就喜欢你这样子的。春风十里扬州路,卷上珠帘总不如。”

雨菲于是坐到汪渐痕身边,倒上一杯美酒:“雨非敬公子一杯!”

汪渐痕握住她的手,顺便接过了酒:“美人给我倒酒,我必须干了!”

杨剑生知道汪渐痕看上了雨菲,便道:“师叔,我有些累了,先行告退了。”

汪渐痕巴不得他赶快走:“行啊!剑生你好好休息吧!不用担心我!我还可以的!”

雨菲娇笑道:“公子,我再给你唱一首《古相思曲》吧!”

汪渐痕抱住了雨菲,掐住她的腰:“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山水之间也。你坐在我身旁,我哪有心情听曲啊?”

雨菲掐着汪渐痕的弱肉:“公子取笑贱妾了,贱妾也很钟意公子。”

汪渐痕把手伸进了雨菲衣服里面:“那就来吧!天色已晚,我们都该睡了。”

凌虚宫,战魔峡谷,妖兽馆。

张无音完全被火海困住,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他真想一口气冲出去。可惜漫天都是大火,根本冲不出去。熊熊烈火在燃烧,张无音心中的怒火也在燃烧。他也想安安稳稳地过日子,可惜别人还是要他的性命。

张无音怒喝一声:“我跟你拼了!别以为我好欺负!”

“无音,莫慌!徐公凌在此!”张无音听到了徐公凌的声音。

嫣然真仙御剑飞了过来,祭起太阴白玉瓶,念道:“乾坤雨露!”

哗啦啦的大雨倾盆而下,幽冥鬼火瞬间就被浇熄了。嫣然真仙收回太阴白玉瓶,拔出仙剑来,只是轻轻一挥,一道湛蓝的剑芒过去,啄肝神鹰便被削成两半。

张无音看到啄肝神鹰瞬间被削成两半,大惊失色:“嫣然仙子果然是一品女真仙,一剑就解决掉了啄肝神鹰。我算是得救了。”

徐公凌和嫣然真仙围住了膳房大姐,马家驹飞到了张无音的边上。

马家驹问道:“无音,你没事吧?还好我们回来得及时。”

张无音叹了口气:“家驹,我能说我刚才差点就被烤成焦炭了吗?这膳房大姐看我落了单,存心想要弄死我啊!”

徐公凌早就用天眼看过膳房大姐的经络,仙家真气遍布全身,至少也是真仙境的高手。她明明有真仙境高手的实力,却甘愿在膳房当一个女工,实在让人没有办法不去怀疑。徐公凌原先觉得只要不与自己为敌,大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这膳房大姐没有给他闭眼的机会。

徐公凌指着她的脸:“我早就知道你不是一般女工,今日为何要过来害我兄弟?”

嫣然真仙用剑指着她:“你逃不了的,我不会给你任何机会。”

膳房大姐自知不是嫣然真仙的对手,便道:“小嫣然,徐公凌是你的小情郎吧!一把年纪了,你怎么这么不知羞耻啊?怪不得你不肯嫁给小飞羽,原来是有了这个小情郎啊!”

徐公凌气得脸色发青:“你别乱说!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们只是……”

嫣然真仙听到徐公凌的话,目光哀怨:“小书呆子,在你心里,我到底是你什么人?”

徐公凌只是摇头:“仙子,我这就杀了膳房大姐。以免她坏你清誉!”

嫣然真仙充满怨恨地望着徐公凌:“小书呆子,你和我说的话,都是骗我的吗?”

“仙子!我永远都不会骗你!”徐公凌哪里还记得自己说过什么,他从来是想到什么说什么。

膳房大姐突然发难,一掌拍向徐公凌头顶:“去死吧!你徐公凌死了,一切就都结束了。”

从来凌虚宫开始,燕长风被无端陷害,他们三人也被发配到了战魔峡谷。好不容易遇到萧先生,学了些真东西,八月十五那晚,萧先生的元神也被神秘人形吸走了。徐公凌甚至觉得他们三人的命运,仿佛一直被别人攥在手里。

徐公凌的心情低落到了极点:“我只不过想在凌虚宫学些仙法道术在身。可惜你们不给我平凡的机会,你们都在逼我。若有一天我修成正果,其实都是你们逼的。你们逼着我在孤独中坚强,我必成风中神将。”

徐公凌没有避让,他迎了上去。

别说小小真仙,就是大罗金仙在面前,徐公凌也会迎上去。

徐公凌的眼神之中带着茫然,带着悔恨。

他的内心深处已是一片悲凉,

他的掌中却产生了一股巨大的能量。

痛苦让徐公凌觉醒了,这些年他一直活得很痛苦很压抑。

一个人想要走出平凡,就必须要走进孤独。

他苦练《徐风剑法》为了出人头地。他来凌虚宫之前,想的是长生不老,得道成仙。来到凌虚宫之后,想的是平平淡淡,随遇而安。可惜徐公凌也好,马家驹和张无音也罢,他们的成长之路注定不会平坦,注定不会一帆风顺。

徐公凌大喝一声:“双龙抢珠!”

膳房大姐的掌中出现了一条乌梢蛇。

徐公凌的双掌中出现了两条大风龙。

龙蛇相对,狂风大作,风沙走石。

徐公凌的额头上出现了一个红光闪闪的大篆体字。他出完这一掌,自己也站定不住,踉踉跄跄地往后退。他的头发也在风中飘散开来,像是瞬间绽放的黑玫瑰。两条大风龙的颜色和往常不同,这一次赭红色的大风龙呼啸而去,顷刻间卷走了乌梢蛇。

嫣然真仙认得这个“風”字,徐公凌额头正中出现的正是一个“风”字。嫣然真仙收回了仙剑,她知道她不用出手了。膳房大姐有十条命,也接不住那一掌。瞬间的风神附体,足以毁天灭地。

嫣然真仙扶住徐公凌,自忖道:“小书呆子,原来你是风神将转世,怪不得她要杀你。我会用一生守护你,为你而活,为你而战。”

赭红色的大风窜进了膳房大姐的体内,冷冷的风刃,在她体内无情地扫荡着。刹那间,她只觉腹中仿佛有刽子手拿着大刀在乱劈乱砍。膳房大姐中了这一掌,口吐鲜血数升,五脏六腑全被剁碎。

膳房大姐也看到了徐公凌额头上的“风”字:“风神将转世果然厉害,眼下我杀不了你。早晚你会死在我手里。”

张无音骂道:“死到临头,还这么嘴硬。家驹,上去砍死她!”

马家驹见到膳房大姐想要逃走,喝道:“别跑!火分身!”

蓝蓝的火分身完全把膳房大姐包围住了,这一回她和张无音一样,上天无路,入地无门,无处可躲,无处可逃。她也陷入了绝望,害人终害己,玩火必自焚。马家驹的火分身使得越来越得心应手了,他发现自己没白和大力鼠妖单挑,他释放火分身的速度比原先快了一倍。

徐公凌想起《左传》中玩火自焚的典故:

宋殇公之即位也,公子冯出奔郑,郑人欲纳之。及卫州吁立,将修先君之怨于郑,而求宠于诸侯以和其民,使告于宋曰:“君若伐郑以除君害,君为主,敝邑以赋与陈、蔡従,则卫国之愿也。”宋人许之。于是,陈、蔡方睦于卫,故宋公、陈侯、蔡人、卫人伐郑,围其东门,五日而还。

公问于众仲曰:“卫州吁其成乎?”对曰:“臣闻以德和民,不闻以乱。以乱,犹治丝而棼之也。夫州吁,阻兵而安忍。阻兵无众,安忍无亲,众叛亲离,难以济矣。夫兵犹火也,弗戢(遏止),将自焚也。夫州吁弑其君而虐用其民,于是乎不务令德,而欲以乱成,必不免矣。”

南明离火烧了起来,膳房大姐开了辟火仙罩,挡住了火焰的侵袭。马家驹见状,又跑动起来,手指一挥,十几个火分身又冲了上去。她的辟火仙罩,其实只能抵抗片刻。马家驹的南明离火极是厉害,很快就攻破了辟火仙罩,开始焚烧她的身体。

蓝色的火光,渐渐熄灭了……

马家驹的刀已经架在了膳房大姐的脖子上:“坏良心的,以前我没觉得你这么坏。公凌和我说的时候,我还不太相信,你藏得可够深。”

膳房大姐还在吐血:“我藏得再深,也没有你们深。你练成了火分身,还是南明离火的火分身。张无音学会了雪雾隐,徐公凌勾搭上了小嫣然,你们藏得够深。我也是一时看走了眼,放虎归山,后患无穷啊!”

徐公凌苦叹着:“我们根本不是老虎。人急烧香,狗急跳墙,兔子急了还咬人。我们是给你们逼出来的。我现在问问你,到底是谁要杀我们?”

膳房大姐望向马家驹,恶狠狠地说道:“你是火神将转世,火克木,我本该死在你手里。你的火分身,破了我二百年道行,我化成厉鬼也不会放过你。”

膳房大姐夺过马家驹的双刀,插入了自己的腹中。她紧紧握着双刀,横竖各剖了一刀,整个肠子都淌了过来,极是瘆人。

膳房大姐大笑:“你们记着,会有人替我报仇的。徐公凌你这个废物,你一辈子只能让小嫣然来保护你。”

膳房大姐倒在血泊中,瞪大了眼睛。她这次到战魔峡谷是为了杀人的,没想到她没有杀死一个人,自己反而赔上了性命。鲜血溅了马家驹一身,马家驹吓得松开了双刀。空气中都是腥甜的血腥味,真是让人难以成眠。

徐公凌并没有生气,他依偎在嫣然真仙怀中,微笑着:“我就是喜欢她,我心中没有凌虚宫三个字,只有刘嫣然三个字。”

嫣然真仙梳理着徐公凌的头发:“小书呆子,有你这句话就够了。没有你,我无法呼吸。没有你,我食不知味。没有你,我魂不守舍。没有你,我夜不成寐。”

徐公凌不敢相信她的话:“真的吗?我对你有那么重要吗?”

嫣然真仙冷冷说道:“我的练剑的时候,一会想着剑法的变化,一会满脑子里又都是你。我也控制不了我自己!”

爱情就像一盘棋,棋逢对手,才能见招拆招。谁先动心,满盘皆输。嫣然真仙对徐公凌先动心了,徐公凌一直都不知道,他也不想知道。女子是感性的,男子是理性的。李青丝和刘氏还在凌州等他回家,凌虚宫始终不是他的家。

“从我看到你第一眼开始,你就一直在我心里。我没什么东西放不下。我放不下的只有你。花开花落人如旧,缘来缘去情胜酒。情为何物,生死相许。”徐公凌想开了,他亲吻着嫣然真仙的白皙如玉的脸,一边轻轻咬着她薄薄的嘴唇。

嫣然真仙热烈地回吻着徐公凌,一温一寒,一刚一柔。一男一女缠绵在一起,如胶似漆,难舍难分。徐公凌的右手猛地托住了嫣然真仙的头,左手缠住了她的玉背。嫣然真仙身上的幽香,让他无法自拔。徐公凌的胸口愈加滚烫,他用舌头冲击着嫣然真仙的皓齿,像是在以柔克刚。

嫣然真仙的占有欲比徐公凌更强,她压在徐公凌身上,亲吻着徐公凌白嫩的脸颊。她紧紧地缠住了徐公凌,恨不得把他吃了。徐公凌只好摇头躲避着,像是一个欲迎还拒的小姑娘。

张无音走到马家驹边上:“家驹,你没事吧?”

马家驹看着自己手上的鲜血:“无音,是她自杀的。”

张无音探着膳房大姐的鼻息:“我知道,她不想说出背后的主谋,只好自杀。”

马家驹问道:“刚才她说我是火神将转世,公凌是风神将转世,到底是什么意思?”

张无音还是那句话:“你问我,我问谁?”

张无音拔出龙纹双刀,然后小心翼翼地把化仙散洒在膳房大姐的身上,这药粉药效很强,刚一沾身,膳房大姐就化成了齑粉,连毛发都不剩。

马家驹大惊道:“无音,这是什么药?这么厉害!”

张无音冷冷地笑着:“这是她拿给我,让我去毒公凌的化仙散。害人终害己,玩火必自焚。她原先放了幽冥鬼火想要烧死我,没想到反而被你烧掉半条命。”

马家驹叹道:“她刚才说化成厉鬼也不会放过我,真是一个恶毒的老女人。”

张无音笑了:“别想这么多了,死的人是她,不是我们。可惜没有揪出幕后的黑手。”

马家驹朝徐公凌那边瞥了一眼:“无音,公凌又被压了。”

张无音哈哈笑道:“嫣然真仙压公凌,大地压青天,地动山摇啊!”

徐公凌突然推住嫣然真仙的香肩:“我有话要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