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狂刀之危
夜色已深,张无音睡不着觉,于是用传音镜找张翔龙说话。
原先没有传音镜张无音会有很多话和张翔龙说,现在有了传音镜他的话反而少了。三年不上门,当亲也不亲,结义兄弟也还是要多来往的。
张无音对着传音镜说道:“翔龙,你在吗?我、公凌、家驹已经回到凌州了,阔别多年,还是家乡的水土更好啊!果然我还是喜欢凌州城,每晚能吃三碗牛肉面,我就很满足了。”
张翔龙正在读兵法,便道:“无音,我还在看兵法。你快睡觉吧!我看到困了就睡!好端端的你们为什么要回来啊?”
张无音哀声叹气:“小孩没娘,说来话长。说实在话,我不想和你说这些,我这几天心烦意乱,很不开心。原先家里亲戚对我都很恭敬,就差给我磕头了。后来知道我们已经被凌虚宫除名了,把送我们家的礼都要回去了。大房子也没有了,还是住回了三间茅草屋。公凌家的房子是李青丝出钱盖的,李青丝也没有收任何礼物。倒是我娘收下了不少,现在全部还了回去。我爹月钱不过三两银子。如今我们再也不是凌州城的英雄,而是凌州城的耻辱。”
张翔龙惊道:“你们是怎么被凌虚宫除名的?”
张无音接连叹道:“公凌偷了掌门人才能学的神功,能不把我们除名吗?还派人追杀我们呢!不过追杀我们的人,又被我们杀了。你都不知道公凌一剑直接可以打倒一名天仙,他现在的修为在凌虚宫里都排得上号。我和家驹虽然比不上他,但也有了些修为。听说你在狂刀门里当了伯长,很是耀武扬威啊!”
张翔龙笑道:“无音,伯长上面有牙门将,牙门将上面有中郎将,中郎将上面还有车骑将军,车骑将军上面还有骠骑将军,骠骑将军上面还有大将军。你觉得我算老几啊!我说真心话,伯长可是一点油水都没有。我想当牙门将估计是没戏了!”
张无音觉得自己有些倦意,便道:“我终于感觉到困了。翔,你要好好努力啊!我有预感,你以后混得肯定比我好。公凌,总说我过于老实死板,不懂变通。我就是这个样子,我想改也改不了。竟然在凌州城里人人唾弃,我决定到扬州去画画,哪里的画一张就是十两银子,到扬州我可就能赚钱了。”
张无音在家这几日一直被父母数落,骂得狗血喷头,甚至想要自杀。他娘觉得他长了一个大饼脸,五官也不好看,关键是在外学艺四年,一文钱也没带回家,还让家里回到了原先的生活。
一损俱损,一荣俱荣。凌州城内张无音没有找到什么活计,他只能去大城谋求出路,现如今家里他是待不住了。每天他娘都会把他骂得狗血喷头,说他人长得难看,又那么胖,想倒插门都没人要。
张无音躺在床上:“原来我没钱,就连我父母都看不起我。生在一个普通的百姓家,难道一定要我飞黄腾达吗?我娘现在已经看我很不顺眼了,她觉得我一个月应该二十两银子才行。”
张翔龙叹了口气:“无音,我虽然是伯长,月俸不过九两银子。你娘的要求可真高啊!”
张无音无可奈何地说道:“原先到我们家提亲的媒婆现在也不上门了,真是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啊!门前放根讨饭棍,亲戚朋友不上门。这种感觉现如今我是真真切切体会到了。”
张翔龙想要接着看兵书,便道:“无音,你先睡吧!这几日蛇王帮、地狱门、天魔岛的大军正在回军,我丝毫不敢松懈,过了这阵子,我就回来看你们。听说家驹最差也是无名殿的记名弟子,你和公凌一个是入门弟子,一个是入室弟子,值得我为你们骄傲!”
张无音听了反而觉得恶心:“翔,打住,现在我和公凌在我爹眼里,那就是江湖败类啊!我睡了!后会有期!”
青州,狂刀门,前锋营。
狂刀门这几日并不太平,蛇王帮、地狱门一共二十万残军就驻扎在青州附近,随时可能会袭击青州城,抢钱抢粮。地狱门位于青州南城,当时为了突袭凌虚宫,派来使者要求狂刀门驻军放行。
商议此事时,钟云长坚决反对,说出了唇亡齿寒的道理。嘴唇没有了,牙齿一定会更寒冷。四正门派与四邪门派向来是死对头。凌虚宫与天魔岛是死对头,菩提寺与地狱门是死对头,茅山派与仙巫楼是死对头,玄女庙和蛇王帮是死对头。
四中门派向来不参与四正四邪的纷争,地狱门为了通过狂刀门领域直取凌虚宫,赠送黄金十万两,玉璧百对,战马五百匹。谁知狂刀门的掌门大将军莫云端竟然听信谗言,答应给地狱门借路。
如今围攻凌虚宫的四路敌军纷纷败退,剩下的二十万残军,粮草也消耗殆尽。天魔岛的魔兵已经返回了天魔海。仙巫楼也南下回到了梁州,菩提寺并没有派僧兵阻拦。蛇王帮和地狱门却还有二十万兵马,随时可能会围攻狂刀门。
张翔龙暗想:“该来的总是会来的,躲也躲不过去。饿急眼的二十万大军,估计很难对付。”
张翔龙平静地翻开了兵书,接着念了起来:
凡将,理官也,万物之主也,不私于一人。夫能无私于一人,故万物至而制之,万物至而命之。
君子不救囚于五步之外,虽钩矢射之,弗追也。故善审囚之情,不待箠楚,而囚之情可毕矣。笞人之背,灼人之胁,束人之指,而讯囚之情,虽国士有不胜其酷而自诬矣
今世谚云:“千金不死,百金不刑。”试听臣之言、行臣之术,虽有尧舜之智,不能开一言;虽有万金,不能用一铢。
今夫系,小圄不下十数,中圄不下百数,大圄不下千数。十人联百人之事,百人联千人之事,千人联万人之事。所联之者,亲戚兄弟也,其次婚姻也,其次知识故人也。是农无不离其田业,贾无不离其肆宅,士大夫无不离其官府。如此关联良民,皆囚之情也。
兵法曰:“十万之师出,日费千金。”今良民十万而联于囹圄,上不能省,臣以为危也。
十万之师出,日费千金。十万人的军队出征,一天的费用就需要千金。《孙子·作战》云:内外之费,宾客之用,胶漆之材,车甲之奉,日费千金,然后十万之师举矣。凌虚宫其实并没有击退四路大军,而是拖垮了四邪盟军。
天魔岛的魔兵一天要吃一头牛,地狱门的战马一顿要吃一百二十斤草料,好马还得吃上好的豆料。蛇王帮的干尸兽和地狱门的地狱三头犬,一天至少吃三百斤的生肉。发兵一个月,军费就所剩无几了。
凌虚宫虽然也消耗了大量的钱粮,但是毕竟是以逸待劳,占尽天时地利。若虚上仙对菩提寺没有发兵救援的事,极为恼怒。菩提寺如果中途拦截地狱门的兵马,至少可以减少一路敌军。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张翔龙听到了号角声,急忙穿好了战甲,跑了出去。原来前锋营牙门将马治中诏令十名伯长集合。张翔龙最先达到指定地点,受到了马治中的赞许。钟云长常年征战,只要听到号角声,立刻就会披甲上阵,第二个到了。
其余八名伯长也陆续赶来了,马治中看到他们懒懒散散的样子,破口大骂:“你们八个伯长是吃干饭的吗?如今二十万大军压境,如剑在喉,你们还睡得跟死猪一样,真是死猪不怕开水烫啊!真要是二十万大军夜袭,你们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真是一帮吃干饭的夯货,连云长一半都比不上。狂刀门养你们这帮伯长,有个屁用啊!”
八名伯长都不敢解释,他们深知马治中的脾气,一旦惹他不高兴,轻则二十军棍,重则八十军棍。马治中治军非常严明,人送外号“马阎王”,不少士兵被他一招打死。倒不是他有意打死,而是脾气大,出手重,一拳就能要人命。
十名伯长之中,马治中对钟云长和张翔龙稍微有些忌惮,毕竟钟云长的武艺远远胜过他,张翔龙会怒雷神指,整个前锋营无人不服。原先跟着张翔龙的十个刺头兵,现如今也升为了什长。
十伯之中,以钟云长和张翔龙所带军队最强。钟云长带的是百人组成的骑兵伯,作战勇猛,战斗力超强,个个刀法娴熟,可以百步穿杨。张翔龙带的是百人组成的步兵伯,狂刀门军费有限,步军居多,马军较少。张翔龙的步兵伯,都有全套的装备,均能以一挡十。
马治中点着八名伯长的脑门:“如今大战一触即发,希望诸位打起精神,提高警惕。治理好部下兵马,随时准备迎战蛇王帮和地狱门的残军。随我入帐商议吧!”
入帐后,张翔龙看到了马治中绘制的草图。蛇王帮的十万残军驻扎在青州正北,地狱门的十万残军驻扎在青州正西。青州正东是黄海,然而正南却是地狱门的领地。地狱门的使者已经来了,表示希望狂刀门让路回军。
大将军莫云端此时才恍然大悟,当时已经收了地狱门的钱财。如果让路就是引狼入室,蛇王帮和地狱门会合兵吞掉狂刀门。如果不让路就是违反了当初的约定,让地狱门有理由开战。
马治中叹道:“众将可知道眼前的局势?我就知道你们整天吃喝玩乐上青楼,一点都不知道什么叫居安思危。等到狂刀门被歼灭了,你们连鸡毛都没有了,还天天上青楼。有些事情,本将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你们也不要恬不知耻,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照样上青楼啊!”
钟云长早就知道了此时的局势:“马将军,蛇王帮约有十万兵马集中在青州正北虎视眈眈,地狱门有十万兵马就在青州正西,派遣使者登门,要我们让路。这路可万万不能让啊!辅车相依,唇亡齿寒。地狱门的粮草已经耗尽了,此时让路他们必定会突然发难。蛇王帮一见狂刀门陷入危机,也会过来分一杯羹。”
马治中骂道:“一帮狗臭娘养的畜牲说可以让路给他们过,给一帮饿狼让路,会有什么好下场。这帮畜牲认为,如果我们不给地狱门让路,地狱门本部就会派兵从正南攻打我们,使我们三面受敌。但老子却清楚,给他们让路,我们狂刀门就会马上在十二大门派中消失。云长,你有什么好计策?”
钟云长深思一会,说道:“启禀将军,眼下四正门派之中菩提寺和茅山派离我们最近,应当修书一封,前往菩提寺求援,晓以利害。若是狂刀门被荡平,地狱门的势力可就到菩提寺家门口了。菩提寺方丈见生大师,不会不懂这个道理的。至于茅山派,他们就在地狱门的正南,如果地狱门派兵夹击我们。茅山派肯定会端掉他们的老窝,其实我们不去求援,地狱门本部也不会轻举妄动。”
马治中不住点头:“云长啊!我就是一介武夫,没有你的谋略啊!你说得很有道理,和我想的一样,但是我说不出来。你的弟子张翔龙现在和你一样都是伯长了,当个伯长确实委屈你了,你比我要强多了。”
钟云长答道:“将军过奖了。一将成名万骨枯,功劳再高,死后也不过是一抔黄土而已。小徒张翔龙身兼怒雷神指、战狂鞭法、六连飞刀、金刚斗气罩、五岳华斩五种绝学,尤其是怒雷神指与金刚斗气罩,已经有了一定火候,理应重用。”
马治中望着张翔龙:“二十来岁就练成了五种绝学,当真是后生可畏啊!云长,这个弟子你要好好栽培,以后必是我狂刀门的栋梁之才。”
张翔龙微微一笑:“谢将军抬爱,翔龙一定誓死效忠狂刀门,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马治中忽道:“这样吧!就由你连夜出发,赶去菩提寺求援。记住要避开地狱门的兵马,不要让他们察觉。骑上快马不要披战甲,扮作普通路人就行。”
张翔龙知道自己无法推辞,只好应道:“翔龙听令!”
马治中点头:“好好好!诸位可以回营房休息了。”
钟云长和张翔龙一起走到了张翔龙的营帐,张翔龙给师父钟云长倒上了一杯黄酒。钟云长拿起酒杯,当即一饮而尽。
钟云长严肃地说道:“翔龙,此去菩提寺虽然路途不远,但是颇为凶险。我们能想到的事,敌军也能想到。地狱门一定早就在必经之路,埋伏好了兵马,等着有人往坑里跳。即便你勉强到了菩提寺,见生大师也未必会发兵来援。菩提寺和凌虚宫虽然都是正道领袖,但是一直在相互较劲。他们连凌虚宫都不救,又怎么会援助狂刀门呢!”
张翔龙也喝了一杯酒:“师父,马将军竟然令我前去求援,那我就一定要去菩提寺一趟了。我已经很多年没有去菩提寺了,哪里的食宿不要太贵啊!我会想尽一切办法说服菩提寺发兵的。菩提寺只要发兵了,地狱门和蛇王帮就会有所忌惮。况且菩提寺和地狱门可是死对头啊!如果他们不发兵来救,我们狂刀门就会被两家瓜分,地狱门的领地会扩大一倍,我相信见生方丈不会不知道。”
钟云长拍着张翔龙的肩膀:“翔龙,你的武艺我已经不担心了。你已经得了我的真传,怒雷神指也驾轻就熟了,记住最好不要在菩提寺显露武艺。菩提寺的高手实在太多了,一定要恭恭敬敬请见生方丈发兵。”
此刻是丑时,狂刀门里却不是一片黑暗,而是灯火通明。莫云端担心蛇王帮和地狱门夜袭,吩咐一应士兵值夜,若遇敌人来犯,立刻敲锣。前锋营十个伯长之中,除了钟云长和张翔龙之外,其余都是裙带关系。
那八名伯长,武艺稀松平常,智谋也很平庸,担任伯长尚且不会出什么差错,如果让他们做牙门将,那军队就会变成一盘散沙。张翔龙对其他八个伯长非常了解,他们就是上午起来,简单练一套拳法、刀法,然后就聚在一起赌钱去了,到了晚上,基本都是上青楼寻欢作乐。
张翔龙暗想:“其他八名伯长,月钱和我一样多,但是家里有钱,可以天天上青楼。我那九两银子,还不够一晚上的。我师父又管得严,不让我找暗门子。我在狂刀门里纯粹是当和尚啊!”
钟云长起身欲走:“翔龙,从我们狂刀门出发,有一条小路是可以避开地狱门的大军的,可以瞒天过海,让你神不知鬼不觉,穿过地狱门的眼线。金刚锏你必须带上,以防万一,就藏在牛皮袋里就行了。”
张翔龙答道:“多谢师父指点。我一定会想办法说服见生神僧发兵来援的。地狱门的十万残兵,如狼似虎,我们狂刀门的士卒却越来越慵懒了。作战之时都是我们前锋营五万冲在最前面,死伤无数啊!”
钟云长走到帐外:“走吧!为师在帐外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