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荷欲大叫,却发不出声音来。须叟,白荷落地,脚下却是一片烟雾缭绕的百花林,无数鸟语花香,数座金碧辉煌的宫殿隐落在袅袅烟雾和花林里,头顶上数只凤凰盘旋飞舞。
那烟雾中的金殿隐约传来鼓乐之声。白荷大奇,便不由得迈步向那金銮殿走去。
穿过几处花林,迎面却有一座亭子,八角飞檐,亭内空空,上面却挂着一块匾,匾上却是“逗蜂亭”三个金色大字。
白荷一惊,便道此处自己曾经来过,却如何四周景致完全不同。
一阵欢快的鼓乐声传来,白荷无暇多想,沿着亭畔的小路向前走去。
转过一片湘妃竹林,眼前却是一条三叉路口,路口的旁边各自立着一块碣石,左边的一块石头上写着“黄金屋”三个大字,右边的一块石头上写着“如玉阁”三个大字,中间的一块石头上却写着“极乐殿”三字。
白荷站在路口犹豫了片刻,只见三条路口各自闪出三位美人来,便都向白荷招手。
左边的路口那位美人浑身金光闪闪,珠光宝气;右边的那位美人美若天仙,体态风骚,如娇花照水,说不尽的妩媚风流;中间的一位美人却如同喝醉了酒,眉目含情,呻吟巧笑。
白荷往左迈出了一步,那右边的美人便急忙喊她。白荷便退了回来,欲往右边走。中间的那位美人便呻吟着来拉她。
顿时三位美人把白荷死死拉住,互相撕扯着。
突然,一位金冠华服的少年骑着白马从里面腾空赶来,大喝一声,便把三位女子一口吸进肚子里。
白荷大惊,便待转身,那少年却跳下马来笑道:“哪里走,且把你的心拿来”。
话音刚落,那少年伸手一抓,便把白荷一颗血淋淋的心抓了去,随即飞身上马,一弹头上金冠,那三条立着碣石的路便合并为一条宽阔的大路。
少年笑着调转马头,便朝着前方的金銮殿飞去,须叟便消失了。
白荷丢了心,一阵空落落的疼痛,便急忙朝着这条大路向那金銮殿奔去。
白荷来到金銮殿前,只听得里面鼓乐喧天,巧笑声不断,似有无数神仙眷侣在里面逍遥。
白荷正自在门外犹豫,只见殿门吱呀一声打开,先前那位在烟雾中舞蹈的美人腾云出来,笑拉着白荷便进殿门来。
白荷只觉得这美人的手指冰凉,便问道:“你是谁,要带我到何处?”。
美人笑道:“我便是你,你便是我。我带我去我的去处,你带你去你的去处”。
白荷听得一阵糊涂,只觉得自己衣带飘飘,脚下生风,穿过几处游廊亭台,便来到一处金碧辉煌的大殿内。
只见里面美女如云,个个体态风骚,霓裳玉带,环佩叮当;或载歌载舞,或喝酒调笑,说不尽的繁华风流,极乐忘忧。
众美人见白荷进来,便有人拉着白荷去喝酒,又有人拉着白荷去曼舞。
众人都道:“你怎么才来,却倒是来得巧”。
突然,那大殿上的宝座中走下先前那位骑着白马,偷走了白荷心的男子,上来便拉着白荷曼舞。
两人在大殿中央轻歌曼舞,飘飘欲仙,两排无数歌姬和乐师便奏起仙乐来。
白荷顿时觉得这金銮大殿成了她一个人的舞台,感觉开始天旋地转起来。
少年搂着白荷的腰,开始软语呢喃,笑着从怀里拿出一顶紫金冠给白荷戴上,白荷顿时飘飘然起来。
少年突然一把将白荷抱起,朝大殿后面走去,须叟便来到一处繁花似锦的花圃中。
那花圃的中央却有一张百花铺就的大床,床的中央形同一朵盛开的牡丹,金黄的花蕊和艳丽的花瓣却是用锦缎簇成。
少年把白荷抱上大床来轻轻放平躺下,一弹头上的金冠,白荷便筋酥骨软,如饮仙酩一般,不由自主的感到一阵入骨的酥痒难耐,便闭上眼睛,嘴里开始呻吟起来。
少年得意的含着笑,便缓缓俯下身子,压在白荷身上,那手便在白荷身上抚摸游走,两人如同一对在花蕊中缠绵贪恋着蜜露的蝴蝶一般。
突然,白荷听得耳畔电闪雷鸣,接着便有暴风雨的声音,便使劲睁开眼来,只见一只巨大的黄蜂鼓着拳头般大的巨眼,扇着长满绒毛,如巨伞般的翅膀便向两人扑来,那尾上的毒刺如一把锋利的长剑,霎时便向白荷高耸的胸脯刺到。
白荷大惊,所有的快感顿时灰飞烟灭,急忙一把抓住大黄蜂尾部的毒刺。
趴在白荷身上的少年紧忙跳将起来,拔出胯下的铁棒向那大黄蜂当头便打。
大黄蜂便扑腾起巨大的翅膀,把那头上如同鞭子一般的触角来缠住少年的铁棒。
大黄蜂趁机把尾部便猛向下一用力,那如剑般的毒刺便扎进了白荷的胸脯。
少年大怒,急忙一把撕下面皮,露出血淋淋的面目,猛一弹头上的金冠,顿时身形大涨,如同天神下凡一般,一把便将铁棒夺过手来,挥棒便向大黄蜂的尾部打去。
那大黄蜂被打飞出去,口里吐出一团黄色的汁液,须叟便气绝,那如剑的毒刺却留在了白荷的胸口上。
白荷被那巨大如剑的毒刺扎在胸口,顿时疼得花容失色,却叫不出声来。
少年急忙按住白荷流血的胸口,一把将那毒刺拔起,却因用力过猛,毒刺的尖断在了白荷胸脯里面。白荷疼得眼冒金星,那少年见状,便一弹头上的金冠,恢复了人形,却是那位白日间在千娇百媚亭里的登徒子,只见他低头便张开大嘴来,笑着伸向白荷高耸的胸脯。
白荷大惊失色,拼命撕抓挣扎,便把自己头上那顶紫金冠抓落,顿时胸中的一口气终于爆发出来,便大声惊叫道:“流氓,滚开,别碰我的胸”。
话音刚落,只听得闪电雷鸣大作,耳畔便有鼓点般的雨声传来。一阵风起,阵阵雨雾从窗户随风飘进来,星星点点的溅在白荷的脸上。
白荷悠悠睁开了眼,只见屋内烛火乱窜,外面竟下起了倾盆大雨,那雨正被风吹进窗户里来。
白荷翻起身来,只觉得一阵头晕脑胀,便随身披起一件衣服来关窗子。
此时外面已经是漆黑一片,只有暴风裹着的暴雨把这听雨轩敲打得一片哗然。
白荷关好窗子,一阵寒意袭来,不禁打了个寒颤,便紧忙走回去,换上两根新蜡烛,便又回床上躺下,却怎么也睡不着,想起梦里的奇怪惊悚的情景,尚自心跳。
窗外风雨交加,白荷在床上辗转反侧,又回想起白日间在千娇百媚亭里的一幕来,竟一阵耳热心跳,心想那男子先是在逗蜂亭巧遇,又在这千娇百媚亭里如此大胆放诞,却不知他究竟是何人。自己来到这晋王府已经半年多,进得这春娇院的听雨轩也已经有三个多月,却从未见过这晋王一面,每日间除了在院内观花赏景,却无其它任何事情可做,那院里的人也不和自己多说话,自己也不能出这院去,竟像是笼中的金丝鸟儿一般,虽锦衣玉食,却和坐牢无异。白荷的心里便一阵惆怅起来。
白荷独自听着这窗外的风雨交加,一夜无眠,直到天亮,大雨方停,这诺大的听雨轩里冷冷清清,嗖嗖寒意袭来,白荷便有些头重鼻塞起来。
白荷见天光大亮,架上的蜡烛已经燃光,只剩得一串串淌下的蜡油挂在烛架上,如同一片残花的泪一般。
突然,一阵鸟儿的啾啾鸣叫声传来,像是画眉的叫声,白荷心想,这一夜狂风骤雨,不知外面花圃里的花儿怎样了,于是便挣扎着起来,穿好衣裳,趿着一双扶桑木屐便推门出来。
白荷刚推开门,一阵凉风袭来,顿时便连打了几个喷嚏,便急忙转身去把一件大氅披风披上,又转身出来,径直朝听雨轩后面的千娇百媚亭走去。
白荷沿着一条小小的石子甬路向前,一路上秀竹森森,沾满了晶莹的露水,偶尔几只早起的小鸟在竹林间跳跃,见白荷到来,急忙飞走了,却落在前面不远处跳跃鸣叫。
白荷觅着小鸟的叫声,一路向前,来到千娇百媚亭畔,只见落红遍地,牡丹残妆带雨,芍药栏里红香陨落,盛开的数株玉兰也落下许多洁白的花瓣来。
白荷走进千娇百媚亭里来,只见亭子内也落满了许多残红和花瓣,那粉的,红的,黄的,胭脂的等等各色牡丹和红得刺眼的芍药夹杂着白的玉兰花瓣洒落一地,如同美人卸下的残状一般。
一缕红日初升,一只画眉鸟竟飞了进来,落在亭内,啾啾鸣叫跳跃着,似乎在为这一地的落花而哀鸣。
白荷想着自己,终有一天,自己也会如同这残红一样凋落,只是这风雨过后,可会有一只鸟儿来为自己哀鸣歌唱。
白荷看着这满地满院的残花,上面的露珠反射着太阳的光芒,竟如此耀眼,眼前便恍惚起来,似乎天空正下着漫天的花雨,那花雨纷纷扬扬的落在自己的脚下,白荷便情不自禁的开始随着这花雨舞蹈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