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都道了声“是”,便散了出去。
绮罗却突然叫住一位小子道:“你回来”。
一位十一二岁的童子便急忙转身回来拱手侍立道:“姐姐有何事吩咐”。
绮罗道:“往年专管烛火香油的赵妈子怎么没来?”。
童子便道:“听王妃说,今年的香油烛火划归给了曼青处的红衣家的老妈子管,还有支领钱物的令牌也在那边。我们在这里领了差事,却还要赶着去那边拿令牌支领钱物去呢”。
绮罗听得此言,气得发抖,却装作没事人一样道:“这样倒好,有她帮着料理,我倒是省得操心费神,你过去告诉她,就说我绮罗谢谢她,今后还要多多仰仗着她呢”。
童子领命,转身出去。这绮罗直气的冒烟,暗自怒道:“我说怎么那红衣竟敢打丰儿莺儿,拿她们两人作筏子,却原来是倚仗着曼青那贱人得了势”。
绮罗见众人都散了去,自己既然不再负责支领钱物的令牌发放,便没有其他事情,索性便在议事厅傍边的一间小屋里躺下,眯着眼养神。
却说丰儿和莺儿两人出得暖春院来,便朝这边的春娇院里来找画眉,三人都是同一日进的府,年龄相仿,平时没事的时候便时常在一处耍笑。
这画眉进得王府,乖巧伶俐,便被要到了桐雨跟前当差。
三人见大人们忙忙碌碌,也没人耐烦管她们,便大着胆子穿过春娇院的前院,朝着后面的听雨轩而来。
三人来到听雨轩的拱门外,见有两位军士在那里把守,便躲在一处角落里商议。
丰儿道:“来了这么些日子,就只这后面的听雨轩没有去过,早就听说里面奇花异草,美不胜收,那里面鲜花一年四季常开不败,还有一只能跳仙舞的巨蝶在什么亭里面跳舞,它的一枚蛋就有碗这么大,若是人吃了,便能长生不老呢”。
莺儿道:“你瞎说,那蝴蝶的蛋哪有这么大,顶多也就鸡蛋那么大,它哪有这么大的屁眼,还不把屁眼给挣裂了。我却听说那巨蝶会跳舞迷惑人,待人迷晕后,便把人慢慢吃下肚子里去呢”。
丰儿道:“你果真是那巨蝶里面出来的,要不然怎么知道它没那么大的屁眼”。
莺儿便怒道:“你才是那蛋里出来的呢”。
画眉道:“你两说的都不对,那里面没有仙蝶,却有一条美女蛇,张开嘴便能把人吞下去,然后把自己缠在树上,不出三个时辰,人便变成一坨屎拉了出来呢。这府里犯了错的丫鬟婢女和当差的小厮,便会被放进院子里去,却叫军士守着出口和门,让那美女蛇慢慢寻着,慢慢享用呢”。
丰儿和莺儿异口同声的道:“你怎么知道,你进去过?”。
画眉悄声道:“我又没犯错,哪里进去过,要不然早就被那美女蛇吃了,变成一坨屎了,这会子哪里还会在这里和你们嚼舌,但是我却悄悄听桐雨讲过”。
丰儿便忙问道:“快说”。
画眉便道:“你们听了,可千万别告诉人”。
丰儿忙发誓道:“我若说出去,便早晚喂了那美女蛇,变成一堆屎来着”。
莺儿也忙道:“我和丰儿一样”。
画眉才悄悄道:“那日午后,当差的丫鬟都休息去了,桐雨却叫我在春娇院的藏春楼门外守着,接着桐雨便和王爷上楼去了。我好久也不见他们下来,肚子饿得慌,想着早先拿上楼去的鸳鸯桂花糕还在隔壁的屋子里,便悄悄溜上楼去偷些来吃。才上得楼来,却听得桐雨在里面咿咿呀呀的叫,我一时好奇,偷偷朝里面看了一眼,只见他们两人光着身子在床上咬架,那桐雨如同蛇一般缠着王爷,王爷便说桐雨是蛇精,桐雨却笑着说真正的蛇精在听雨轩里面藏着呢,还说那是咱们晋王府的秘密,所以才派军士在那里守着。王爷却说那里面的蛇精道行还浅……”。
画眉话未说完,丰儿笑了个要不得。莺儿却笑问画眉道:“那两个咬架的妖精后来怎样了”。
丰儿便啐了莺儿一口道:“好你个臭不要脸的,这也好意思问”。
莺儿却笑道:“你也不是无缝的蛋,还在这里充烈女”。
丰儿便怒道:“你娘才下蛋,孵出你这么个长嘴八哥,专偷男人胯下的卵蛋呢”。
莺儿大怒,便来打丰儿,两人便厮打在一处。
画眉忙拉住两人道:“别打了,来人了,快跑”。
三人见那边拱门处的一名军士走过来,转身撒腿便逃。那军士见是三个小丫头子,便摇摇头转身回去。
三人跑出春娇院门外,见那名军士没有追来,大人们都各自忙碌着,也没人理会她们,三人便又找了一个僻静的角落嘀咕起来。
丰儿道:“现在是白天,咱们不好藏身,待到晚上,咱们却悄悄溜进去看看里面到底有什么,若里面有什么好玩意,咱们却顺手摸些出来玩玩,反正他们晚上不是看戏便是喝酒,花天酒地的,和咱们也没关系,他们高乐,咱们也趁机找点乐子去”。
莺儿便道:“你说得轻巧,那拱门处有人看着呢,咱们如何进去?”。
丰儿笑道:“说你是蠢蛋下的吧,你还不认,姑奶奶我自有妙计,到时候你看我的便是”。
莺儿呸了一声道:“想不到你这毒嘴黄蜂还会吹牛放屁”。
两人便又要斗嘴,画眉却道:“那里面有蛇精,你们不怕被它吃了,变成一坨屎阿出来”。
丰儿和莺儿便异口同声的道:“呸,你才是屎,胆小鬼”。
丰儿便道:“咱们约好,天黑时还在先前那里碰头,谁要是不来,便是蛋生的。这会子却是摆饭时间,咱们且先各自散了吧”。三人于是便各自散去不提。
话说那绮罗正独自在议事敞厅的侧房里生闷气,那丫鬟夏雨却跑了来悄声道:“那边来人了,正在紫竹林里等着呢”。
绮罗听得此言,一骨碌翻起身来,惊疑的道:“来的是谁,却为何在哪里!”。
夏雨悄声道:“是桐雨”。
绮罗道:“难道真的要动手了”。
夏雨道:“一个是王爷,一个是王妃,咱们是谁也得罪不起,听谁的不听谁的都是个死,便只能找个替死鬼了”。
绮罗道:“这替死鬼如何找?找谁?”。
夏雨道:“她不是正想往上爬吗,咱们就顺水推舟送她这个人情”。
绮罗便笑道:“好个金蝉脱壳,你却在这里帮我支吾着,若有人来找,没甚要紧的,你便叫他们按照旧例处置,若是十分要紧的,你便说我一会儿便来”。夏雨连忙答应着。
绮罗出得暖春院来,沿着逗蜂亭畔的荷花池一路向西,走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才来到一处偏僻的竹林,只见那竹林斑斑点点,大都是潇湘竹,间或掺杂着几棵梅花和松柏,几间破败的小屋隐落在林间,结满了蜘蛛网;一条落满了黄叶的石子甬路弯弯曲曲通向里面。
绮罗转过一处竹林,一块石竭立在路旁,道路开阔起来,那石竭上的字迹已经模糊,却还是隐隐约约看得出是碧玉春三个字。
转过石竭,一盏茶的工夫,绮罗来到一处破败的殿宇前,上面同样已经挂满了蜘蛛网,几只燕子竟在那高大的横梁上作巢,但却是鸟去巢空。那大殿横梁和门窗上的红漆虽已经斑驳,但精湛的雕工使得那些花鸟依然是栩栩如生。大殿的正上方挂着一块“玉女阁”的巨大金字牌匾,充分显示出这座大殿当年的辉煌和主人的地位。
绮罗却突然一惊,细想十年前自己来过这里,却未见这块巨匾,自从这里的主人玉王妃死后,这座大殿便成了禁地,被封锁起来,这块晋王当年亲自题写的匾额也不知所踪,如今竟又重新挂在这里,莫非是……
绮罗想到这里,看着这破败的大殿和森森斑竹,心里不禁毛骨悚然起来。
突然,一阵雀鸟从竹林里飞出,扑腾翅膀鸣叫着便从绮罗的头顶飞了去。
绮罗的心便要跳出嗓子眼来,长吸了一口气,硬壮着胆朝竹林深处走去。
出得竹林,却是一片牡丹花圃,数条甬路互相连接,绮罗拐了几个弯,穿过花圃,却来到一片荷花池,池中央一座八角飞檐的亭子,亭下残荷枯黄,莲蓬如林,一条曲折的游廊弯弯曲曲的通向里面。
绮罗定眼望去,亭子里立着一位美人,正是桐雨。
绮罗快步走进亭子,便道:“这回你竟亲自出马,莫非时机到了”。
桐雨冷笑道:“你是不是锦衣玉食的日子过昏了头,忘记了自己真实的身份,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了”。
绮罗冷冷道:“用不着你来教训我,咱们虽说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但我警告你,我不动,你可千万不要乱蹦跶。如今太子府已经遭到了围禁,他的地位不保,咱们不仅没将来,在这里死磕也已经没有意义,但木已成舟,现如今想脱身都难,只能看一步走一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