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来到烤房里,只见十数架烤屉罗列,各色烤饼的食材琳琅满目,灶内已经烧起了碳火。
王掌勺把一个大箱子拿来打开,只见里面装满了各色烤饼子的模型,有梅花荷花牡丹芙蓉菊花兰花,还有各色人物和动物的,等等大小不一而足。
绮罗笑道:“王妃有‘百花夫人’的称号,就把这牡丹荷花梅花芙蓉菊花和兰花六样各做五十个便罢,这些月饼要特别用心,马虎不得。那莲子味的便做这荷花型的吧”。
王掌勺忙道:“谨遵姑娘的吩咐,小的一定尽心尽力”。
绮罗点点头,便道:“王妃最近肠胃不大好,爱吃苦荞和燕麦,恰好这两样都是烤饼的好食材,不知准备了没有?”。
王掌勺道:“都有,但是上等的贡品不多,作专供王妃的饼子却足够。小的知道王妃最近爱吃这两样东西,所以昨天便已经磨成粉备着了,只是这做饼和出炉的时间要拿捏好,才能保证饼子的色香味俱佳,所以面和早了不行,和晚了也不行,再过半个时辰却正是时候”。
绮罗道:“拿来我看,可别都出虫了”。
王掌勺道:“都是今年刚进贡来的贡品,还是从王爷那边分了些来的”。
王掌勺便去打开一个精致的柜子,提出两小袋子来,到绮罗身前打开,绮罗低下身仔细的查看,又闻了闻,站起身道:“很好。却怎么不见那丰儿和莺儿早间刚采摘来的新鲜莲蓬?也不知道饱不饱满,今年咱们要特备这莲子味的,可别忘了”。
王掌勺便道:“在厨房那边的鲜材库房里放着呢。早上我见那两个小人儿抱着几大捆进来,真是难得她们这样懂事有孝心,我这便带姑娘去查看”。
绮罗道:“今年的雨露偏少,不知这逗蜂亭畔的莲蓬长的怎样,籽粒饱不饱满,味道如何?你去拿几柄过来我看看便了,我却在这里再查看查看,看有什么遗漏和要增减的”。
王掌勺答应着便出去了。绮罗听着脚步声走远消失,便从怀里拿出那包桐雨给的药来,犹豫了片刻,便都分别抖进了两个装着苦荞和燕麦粉的袋子里,又用手搅拌了。
绮罗顿时心惊肉跳,拿出手绢擦干净手,想极力的使自己平静下来,却越发心跳如雷,仿佛那两袋子装着的便是自己的命运和魂魄。
绮罗正自惊魂未定,那王掌勺却拿着两三柄饱满的莲蓬进来。
绮罗此时尚自脸红紫涨,遂定了定神,看了看那莲蓬,抠出一粒来咬开硬壳,尝了尝,便笑道:“很好,就用它吧”。
绮罗说完便急忙出来。那王掌勺立在原地,看着绮罗离去,一脸的迷惑,心想往年这般小事,她从不过问,今年这般细心,却是怎么了?王掌勺百思不得其解。
转眼乌雀归巢,星斗漫天,晋王府内的喧阗热闹渐渐落下,各处来拜访庆贺的人群散去,一轮圆月挂在中天,春娇院内的照花亭畔花团锦簇,黄花默默。
晋王和萧王妃盛装坐在亭内,两侧数名侍女静立,亭外不远处的抄手游廊里数十名丫鬟和一班唱戏杂耍的班子也静静等候着,整个院子内鸦雀无声。
晋王道:“今日是你的三十岁生辰,这头出剧目便由你来点吧”。
萧王妃冷冷道:“这倒不必,奴家素来喜欢清静,到这里来只不过是应应景罢了,倒是碍着王爷高乐了。如今拜贺的王公臣僚也走了,奴家近日来身上也不大舒服,还请王爷恕奴家无礼,奴家这便回那边去了”。
晋王听萧王妃此言,心里虽不痛快,脸上却不显出来,便只冷冷道:“去吧”。
萧王妃于是起身,也不行告辞的礼,领着一群侍女丫鬟一阵风似的走了。
晋王见萧王妃如此,脸上便忍不住露出些怒气来。
那桐雨见状,便上来道:“人生苦短,如此良辰美景,何不及时行乐,且管那些没要紧的人和事作甚”。
桐雨说着,便斟满了一杯酒,满面含春的笑着送到晋王的嘴边道:“王爷且满饮此杯团圆酒”。
晋王就着桐雨的手,张嘴把一杯酒饮下,却突然一把将桐雨拉入怀内笑道:“本王虽贵为大唐晋王,但这心里却是落寞得很,对此良宵,却不知和谁团圆去”。
桐雨巧笑道:“晋王府里美人如云,妖姬娇娃遍布,王爷的心只怕分不过来,却还那里有落寞的闲暇。那听雨轩里不还藏着一位绝代佳人不是,王爷今夜不去团圆团圆,更待何时!可莫要冷落了人家的心,过些日子想暖过来,却是不易”。
晋王道:“你难道就不吃醋!”。
桐雨笑道:“你是大唐的晋王,我吃哪门子醋,我替王爷高兴还来不及呢,有那个醋心,却没那个醋命,奴婢只求王爷腻烦了的时候能腾出点心来想一想我,便知足了”。
晋王大笑,搂着桐雨的腰,便捏了她的小嘴一把,对外面的人道:“开始吧”。
顿时照花亭外鼓乐喧阗,一班舞女歌姬便在游廊里舞蹈歌唱起来,那些丫鬟婢女便也如同得了花蜜的蜂蝶一般,嘤嘤嗡嗡热闹起来,各自寻欢作乐。七儿和鸳鸯却只是在亭子的一角里冷眼看着。是夜,春娇院的照花亭畔歌舞升平,花团锦簇,美人娇娃攒动,人面娇花相映,如同天上一般。
晋王酒过三巡,便把七儿也叫过来,一同和桐雨揽在怀内,左拥右抱的调笑起来。
七儿虽满脸堆笑,心里却不愿和桐雨在一处,喝了几杯酒,便道:“那听雨轩内的美人正寂寞呢,王爷怎不叫了来一起同乐”。
晋王大笑道:“她此刻还是金丝雀,却急不得,娇气着呢,否则便没了意思”。
七儿便道:“不如我去把那笼中的雀儿灌些迷魂汤,待会子晋王却省心些”。
晋王道:“如此甚好,叫她先开些窍儿,叫起来也好听些”。
桐雨笑道:“难道我就叫的不动听么”。
晋王大笑道:“你到是会叫,只不过是在床上”。
身旁的一群侍女丫鬟便都忍不住窃笑起来。
桐雨便撒娇起来,越发风骚妩媚,勾人心魄。
晋王便笑道:“今夜你等都是狐狸精,只差了那金丝雀儿,七儿却先去调教调教吧”。
七儿笑着便从晋王的怀里出来,一欠身,便带着鸳鸯和两个丫鬟去了。
晋王却叫住道:“把那些上好的糕点和五仁鲜花饼带些去,就说是本王赏的”。
七儿笑道:“不劳王爷费心,奴家都会打点好的”。
晋王点点头,七儿领着几位丫鬟便朝听雨轩缓缓而来。
却说那丰儿和莺儿两人,约好了画眉,趁着天黑,老早便猫在听雨轩门外的角落里,见那两位把守的军士忍耐不住跑去偷吃的当儿,便溜了进来。
三人鬼鬼祟祟的来到千娇百媚亭畔的花圃,见四处无人,只前边的屋子里亮着灯火,却有一美人的身影透过碧纱窗在袅袅晃动。三人便急忙躲进了花丛里偷看。
画眉道:“那美女蛇都成精了,竟幻化出人形来,想必夜里肚子正饿,变出这般的美人来,好出来迷惑男人,待男人入了港,便一口吞下去,须叟便都化成屎拉出来了呢”。
丰儿笑道:“不知她吃不吃你这样的小人儿”。
画眉道:“我又不是男人,她吃我作甚”。
莺儿道:“别瞎说了,好像你两亲眼看见过似的”。
画眉道:“我虽没亲眼看见过,但听春娇院里的大姐姐们讲过,说道行深的美女蛇,能幻化成人形,她若是饿急了,逮着人便吃,连骨头都不剩呢”。
丰儿便道:“这样的美女蛇最爱吃小孩了,尤其是像你这样水灵,还没开过苞的,吃起来滋味特别好,她闻着气息就能找了来呢。你还不赶紧闭嘴”。
莺儿笑道:“说得好像你便是那美女蛇似的,画眉,别听她的”。
三人正自说着,却听得后面有人来,便都猫在花丛中不敢作声,却透过花丛的缝隙看得清楚,那来人却是晋王的一等侍女七儿和数位丫鬟。
只见两位丫鬟提着灯笼在前面,七儿扶着鸳鸯的手跟着,后面一位丫鬟提着食盒,最后面也有一位提灯笼的丫鬟。六人缓缓而来,须叟便来到千娇百媚亭前。
七儿道:“待会子你们可要长点眼色,她可是王爷新看中的妙人儿,说不定将来还是王爷跟前的红人”。
众人边走便都道了声“是”。
一行人来到听雨轩门前,白荷早已经看见,便连忙出来迎着,见是七儿,叫了声姐姐,便连忙拉着进来坐下。
白荷道:“姐姐好些日子没来看妹妹,妹妹在这牢笼里无趣之极。今天又是团圆节,我还以为姐姐早把妹妹给忘了呢”。
七儿拉着白荷的手笑道:“好妹妹,姐姐最近事情多,顾不过来,心里可想着你呢,这不,便来了。姐姐今晚过来,不仅是来看妹妹,而且是来给妹妹道喜的呢”。
白荷一脸疑惑道:“我孤苦一人在这里,除了姐姐并无亲人。先前的蕊姐姐也不知道回来了没有,还有残月她们,却何喜之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