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三章 真相难掩

两人这一睡,竟至第二日天光大亮,那刺眼的太阳依旧冉冉升起,金光万丈,天空连一点儿云彩也没有,也没有风,只有默默无垠黄沙,如同金色的地毯,直铺到天际。

残月首先醒了过来,微微睁开眼睛,瞬间被早晨的太阳刺得眼前一阵眩晕。

残月定定神,用尽力气,终于翻身坐起,只见金乌冉冉,如同火球一般往上爬,已经有一人多高。此时这沙丘却变成了向阳的一面,如火的阳光正炙烤着两人。

残月有气无力的喊了寒江雪几声,却不见答应,看着寒江雪被太阳晒得紫红的脸,双眼紧闭,如同死了一般,顿时便心急如焚,哭了出来。

残月揪着寒江雪的衣领,使劲摇晃,甚至搧了寒江雪几个巴掌,那寒江雪却依然双眼紧闭,一动不动。

残月声嘶力竭,哭得泪人一般,正自绝望,那寒江雪却突然悠悠醒了过来。

残月只顾哭泣,抹着眼泪,寒江雪却有气无力的笑道:“美人的眼泪都是珍珠呢,尤其是这会子,只怕比珍珠金子还贵些,你且,莫……”。

寒江雪话未说完,残月惊得目瞪口呆,转而又流着眼泪大笑道:“你这该死的,竟害得我白哭了一场,这会子还有心情说笑”。

寒江雪挣扎着坐起,拉着残月的手道:“好妹妹,死前得了你这场眼泪,我寒江雪便作了鬼,在阴间也是含笑感激你的,可知我没白来这世间走一遭”。

残月收住泪,笑嗔道:“你胡说些什么,你要是真心感激我,便好好活着,活着来报答我便是”。

寒江雪捧着残月带着泪痕的脸道:“好妹妹,咱们两都要好好活着,将来的日子还长着呢。哥哥要带你去看江南的风花雪月,去遨游五湖四海,累了,再去无人的山间溪水边种一片桃花,搭几间木屋,种几畦蔬菜,那时,那里,便只有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那便是我和你的江湖”。

残月听得此言,嘴角含笑,眼里泪如雨下,扑在寒江雪的怀里便嚎啕大哭起来。

寒江雪搂紧残月,把她紧紧抱在怀里,眼里也含着泪光。

寒江雪此时的心开始动摇,什么海誓山盟,什么前情旧恨,此刻,在这大漠之上,只有眼前这位小女孩是真心的,她完完全全是属于自己的,只有她,肯为了自己牺牲一切,也只有她,在自己穷途末路时还是这般眷恋着自己,丝毫不改初心。

寒江雪想到这些,把残月搂得更紧了。残月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两人紧紧相拥着,直到那太阳把两人脸庞晒得生疼,寒江雪才放开了手。残月却依旧紧紧搂着寒江雪的腰不放。

寒江雪笑道:“你再不放手,咱两便要变成烤乳猪了”。

残月便放开了手,红着脸低着头羞怯得如同娇花照日一般。

寒江雪擦干残月脸上的泪痕,拿出自己的水壶来递给残月道:“你嗓子都哑了,喝些水润润喉咙,咱们好上路。那楼兰的美酒正等着我们呢,到了那里,哥哥请你喝葡萄美酒,咱们一醉方休”。

残月听说葡萄酒,顿时便兴奋起来,笑念道:“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寒江雪大笑道:“咱们到时候一定也是‘醉卧黄沙君莫笑,万般情尽几人归’。没想到我寒江雪到最后,竟还有妹妹这般眷恋着我,对我这般情深义重,可知上天折磨我,又这般眷顾我。此生有你,我的好妹妹,寒江雪心愿足矣,再无遗憾”。

残月此刻听寒江雪说出这般话来,顿时心潮澎湃,脸红心跳,一时红着脸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寒江雪催促残月,把仅剩下的一点水喝了吧。残月却让寒江雪喝,两人一时你让我,我让你,竟都笑了起来。

寒江雪道:“我先喝,剩下的你喝光了吧,咱们走了这七八天,估计离那楼兰也没多远了,喝了这点水,咱们一鼓作气,走出这鸟不拉屎的沙漠”。

残月点点头,寒江雪便拧开水壶,把水壶仰得很高,喉咙里故意蠕动了数下,嘴却紧紧的闭着,一口水也没喝着,只是嘴唇沾了些水而已,便笑着把水壶递给残月。

残月也把水壶仰得很高,蠕动了喉咙数下,便又把水壶盖子拧紧,还给了寒江雪。

寒江雪知道残月也如自己一般,并没有喝下那水壶里的一滴水,脸上却装作不知道,大笑着拉起残月,两人挣扎着起来,便向前方蹒跚走去。

两人在沙漠里艰难而行,一路跌跌撞撞,下午时分,残月再也走不动了,寒江雪也精疲力竭,两人便倒在沙地上,又艰难的坐起,背靠背的看着西沉的太阳。

太阳依旧散发着余威,把沙漠烤得炙热,两人都已经虚脱,直喘着粗气,头脑竟嗡嗡作响,眼前便恍惚起来。

残月有气无力的道:“好哥哥,咱们莫不是要死在这里了”。

寒江雪喘气稍定,便也有气无力的道:“别放弃,太阳就要下山了。咱们休息会儿,再往前走,咱们走了这些日子,若方向没错,估计离那楼兰不远了”。

残月道:“好哥哥,你带着这仅剩下的一点水,走吧,我实在是走不动了”。

寒江雪道:“别瞎说,咱们一定能走出去,且莫说话,养养精神”。

两人便背靠着背,看着西天,只见那地平线上的地气如同迷雾般冒着,渐渐的,夕阳的金光里竟冒出一座城池来,里面绿树成荫,草长莺飞,无数金光闪闪的城堡耸立着尖顶,紫云缭绕,似乎传来莺歌燕舞的嬉笑声。

残月有气无力的道:“楼兰,咱们到了。哥哥,咱们到了”。

寒江雪也看见了,接着又见一群骑着骆驼的美人,奇装异服,嬉笑着向这边来,耳边便响起阵阵驼铃声。

寒江雪欲高声呼喊求救,怎奈嗓子里只发出些有气无力的嘶哑的声音。

转眼间,那群美人竟向那边一转,便不见了。

寒江雪和残月两人昏睡了过去。

夜色苍茫,大漠的夜晚气温骤降,寒江雪和残月两人渐渐又苏醒过来。

寒江雪实在是饿得发昏,只有气无力的叫了数声:“妹妹”,残月方也有气无力的答应了。

寒江雪发出垂死般的笑声道:“妹妹,哥哥走不动了,这水壶里还有些水,你喝了,喝了”。

残月道:“哥哥,你,你喝,妹妹,妹妹不渴”。

寒江雪生气道:“你连,你连哥哥的,哥哥的话,也不听了”。

残月说不出话来,只喘着粗气,一阵干咳。

寒江雪道:“你喝了,走,求救。我,我在这里,等,等你”。

残月道:“哥哥,哥哥喝了,走,我在这里,等,等哥哥”。

寒江雪怒道:“你不听,不听哥哥的话,哥哥便,便死了罢了”。

寒江雪挣扎着,便用尽最后的一点力气,拔出艳骨剑来,对着自己的脖子。

残月哭泣道:“哥哥,哥哥……”。

寒江雪把水壶递给残月,目光坚定。

残月哭泣着,只得拿起水壶,拧开,凑到寒江雪的嘴边。

寒江雪笑着,微微把嘴对着水壶口,湿了湿干裂的嘴唇,如饮甘露一般,笑道:“哥哥喝了,好甜”。

寒江雪把水壶凑到残月唇边。残月含着泪喝了一小口,顿时有了些气力和精神,便把水壶又凑到寒江雪嘴边。

寒江雪笑着摇摇头,却把水壶盖拧紧,递给残月,推残月道:“夜色来了,哥哥,哥哥在这里看月亮,数星星,等,等你”。

残月哽咽起来,声嘶力竭。寒江雪道:“走,否则,咱们,咱们都得,死,死在这里”。

寒江雪闭上眼,却又把艳骨剑架在自己的脖子上。

残月哭泣着,只得奋力站起,回眸看了寒江雪一眼,蹒跚着朝前走去。

寒江雪静静的听着,直到听不见了残月的脚步声,方睁开眼来,只见漫天的星斗,月亮挂在天边,金黄的,仿佛刚从这沙漠里钻了出来一般。

夜幕低垂,夜里竟起了些微风,寒江雪躺在沙漠上,挂满繁星的天空成了他的被子,月亮却是窗户,他渐渐含笑闭上了眼,却只见秦蕊从月亮上慢慢走来,还有俏梅,傲雪,眉儿,四人都对着寒江雪微笑,刚要来到寒江雪身旁,却又一阵烟散了,消失得无影无踪。

寒江雪正要惊呼,去追赶四人,却手脚无力,如同瘫痪了一般,却只听得耳畔一阵驼铃般的响声传来,便又有女子的浪笑声道:“这男子倒还长得不错,又是个情种,临死了还喊着几个女人的名字,只是被这大漠的太阳炙烤得干枯瘦弱了些”。

另一个声音又道:“带回去养养,洗洗,过些儿日子便好了,到那时,只怕你们都争着来抢呢”。

寒江雪只觉得喉咙里一阵甘甜,人便似乎飘了起来,如坠在云雾里,接着头脑一阵疼痛,便失去了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