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关于瓦斯塔亚
瓦斯塔亚自然还有其他的英雄,比如豹女,狐狸,还有猴子。
猴子自然就是齐天大圣,而狐狸就是九尾狐。
市场里飘着熏香和烂菜的味道。
阿狸用斗篷裹着自己的九条尾巴,手里摆弄着自己的双生太阳石信物,尽量不去理会浓烈的味道。两枚石块在她的指缝间翻滚跳跃,然后严丝合缝地贴到了一起。单个石块的形状好似一团烈焰,但却巧妙的雕刻却让尖锐的突刺互相咬合,组成了一颗完美的宝珠。从她还没记事的时候开始,这对金色的石头就一直在她身边,但她却始终不清楚它们的来历。
虽然阿狸来到了陌生的新环境,但在她身边潜藏的魔法正在低声轰鸣,让她感到安心沉稳。她走过一个摊位,数十个篮子里面全都盛满了各式各样的小物件。有光滑圆润的卵石,有印刻着航海传奇故事的贝壳,有甲骨刻成的骰子,还有其他新奇的玩意儿。但全都不像阿狸手中信物的风格。
“碧如晴空的宝石,要来一块吗?”长着灰胡子的商人问到。“你要的话,一颗碧蓝小珠只需要一根鸣鸦羽毛的价格,或者是一颗朱比树种子。我不挑。”
阿狸对他浅浅一笑,摇了摇头继续向前走,手中紧握着那对太阳石。她又路过了形形色色的摊位和商贩,一个摊床上摆满了长刺的橘色蔬菜,一个孩童正在叫卖一种能根据天气改变颜色的水果,还有至少三个小贩都在摇晃着熏香的铁罐,每个小贩都声称自己已经找到了最深奥的冥想之法。
“占卜!运势占卜!”一个年轻女性正在叫卖,她的双瞳是薰衣草的颜色,下巴圆润。“寻找你的真心爱人,用牛蒡根化解灾祸。或者如果你想把未来交给天决定,我也可以回答你关于过去的疑问。不过,我会建议你占卜自己是否有被人下毒的危险。”
摊位前站着一个高大的猫耳瓦斯塔亚人,正要把一块香辣酥饼放进嘴里。听到这话,他愣了一下,警惕地盯着这位占卜巫女。
“答案是不会,这次算你免费,”她一边说一边向他致意,然后转过身面向阿狸。“哎呀,看你面相,一定有一段阴暗而又神秘的过往。或者至少也是一些精彩的传奇故事。有什么急迫的问题想要问我吗,小姐?”
透过浓重的熏香味,阿狸从这女人的脖子上嗅到一股湿润绒毛和浓烈皮革的味道,欲言又止。
“谢谢,不用了,”她答道。“我再逛逛。”
“这市场上恐怕找不到第二对伊美罗石了,”那女人一边说一边点头示意了一下阿狸手中的太阳石。“唯一一对就在你手里。”
阿狸的后颈一阵颤栗,不由得走近了几步。她心里暗自警惕,不可以被兴奋冲昏头脑。“你认识这东西?它们从何而来?”
那个女人打量了一眼阿狸。
“我看是伊美罗石,”她说。“从没亲眼见过真的。他一生中所做的数量极少,大多数都在战争期间被拆散了。绝世珍品,毫无疑问。”
她说的每一个字都让阿狸更靠近一步。
“我是希闰,幸会。”那女人说。
“你知不知道在哪能找到这位工匠?”阿狸问。
希闰大笑了一声。“不知道。但如果你愿进来细谈,我愿知无不言。”
阿狸用斗篷裹住肩膀,兴冲冲地跟着占卜巫女绕过了摊位,钻进了一架大篷车,车内四壁全都装饰着兽皮。
“喝茶吗?”希闰说。“今早刚沏好的。”
她倒了两杯茶,色如梅酒,自己端起一杯开始小啜。她的茶有股苦橡树皮的味道,外面包裹着厚重的蜂蜜味。希闰伸出一只手,想要接过太阳石,但阿狸依然紧紧握着不放。
“看来它们对你来说有特殊的意义,”她撇嘴笑着说。“别担心,我并不想贩卖偷来的太阳石。这有损于姑娘家的声誉”
“你能告诉我它们来自哪里吗?”阿狸一边问,一边小心翼翼地递过石块。
希闰将石块举起来对着光观察。
“真美。”她说。“没想到它们能够如此完美地相合。简直举世无双。”
阿狸一言不发。她好奇地停在原地,目不转睛地盯着这名女人。
“据传说有一位名叫伊美罗的雕刻家,专门收集尘封千年的蜥蜴蛋化石,将其雕成精致复杂的形状。那些古代蜥蜴生活的年代里,隔都之海还没有变成沙漠。如今,这种蜥蜴全都变成了化石和尘土。”
希闰咳嗽了一声,阿狸注意到她的呼吸中夹杂着酸涩的声调,就像是刚刚喝了浓醋。
“伊美罗石都是可以嵌入更大型的雕像的小部件,”她继续说道。
那女人将两枚金色石块摆在阿狸面前晃了晃。
“正如你的过去给你留下了神秘的线索,这两块石头可能也还有其他部件,完全组合起来以后可以构成另外一种形状。没人能知道你在寻根溯源的最后会变成什么样。如果能找到其余的部件,你可能就会有意外的收获。”
“都是些漂亮话嘛。”阿狸低声说道,双眼依然盯着那女人。
一段静默过后,希闰轻笑了一声。“一丝真实,一丝自创。占卜之人编织的解答必须天衣无缝。”
那女人从橱柜里抽出一把猎刀。
“而我编织的解答刚好够让你保持兴趣留在这里,”她说。“等茶的药效麻痹你的肌肉。”
阿狸的双唇中间发出一声低吼。她要将这个女人撕成碎片。她想要猛扑过去,但是她的肢体不听使唤。她已经被禁锢在原地。
“噢,不必如此,小姐。我只想要一条尾巴。许多药剂配方都用得到,而且价值连城。应该是吧。从没见过长狐狸尾巴的瓦斯塔亚。那杯茶会缓解疼痛,也会阻止你的……动作。”
希闰往阿狸的一条尾巴上缠绕绷带。阿狸想要抵抗,但她依然无法移动。
“你明天就会醒来,感觉就像一切都没发生。”那女人说。“好吧,你会少一条尾巴。但你真的需要用到全部九条吗?”
阿狸闭上双眼,开始触动身体周围的魔法能量场。环境中弥散着许多成熟的魔力可以利用,但由于那杯茶的影响,她无法吸收魔力。于是她转而伸向希闰的脑海,因为这里更容易施展,随后她顺势一推。
阿狸睁开双眼,与希闰四目相对。希闰薰衣草色的双瞳现在暗淡成了紫罗兰色。
“希闰”她说道。“靠近点。我想看看戏弄了我的人长什么模样。”
“好的,小姐,”希闰痴痴地回答道。她的声音空旷无力,似乎来自一口深井之中。
她向前倾身,脸离阿狸只有几寸距离。阿狸开始吸气,将这女人的生命精魄顺着她的呼吸抽了出来。
……希闰是个小女孩,又饿又怕,躲在市场货摊下面。两个男人争吵的声音从上方传来。她空手而归,今天的任务没完成……
阿狸继续吸收希闰的生命,品尝着最原始情绪的记忆。这些记忆在阿狸的口中感觉丰腴而充盈,每个情绪的味道都让她回味良久。
……希闰给一位蒙着面纱的巫医占卜了运势,得到了一枚铜钱作为报酬。她用铜钱买了一块面包,狼吞虎咽……
……在一间破烂的酒馆里,一群人正在大吵大嚷地打牌。一个眉毛像蝴蝶的人将一枚金色的伊美罗石作为赌注,希闰在黑暗中默默看着一切……
……希闰的目光追踪着市场里的阿狸。一条狐狸尾巴从斗篷下面露了出来。她便将这名瓦斯塔亚人引入了大篷车——
够了。
阿狸停了下来,头脑中盘旋着新注入的活力。她从希闰脑海中偷取的每一段记忆,都伴着能量注入她虚弱的肌肉中,化解了毒性。
阿狸重新获得了力量,她抖了抖四肢,颤栗地舒展了一下尾巴。每一条尾巴都像被无数针扎一样酥麻。
希闰站在原地,瞪大双眼,意识模糊,但还活得好好的。现在,轮到她明天一早醒来,感觉就像一切都没发生——只是少了几段无关紧要的记忆。
了解了这个女人的生活以后,阿狸的愤怒消退了。她用手轻抚占卜巫女的脸颊,然后裹紧了肩膀前的斗篷,走出了大篷车,回到了和煦阳光下的市场。
希闰不会记得她,也不会记得这次相遇。但阿狸却从这次交易中知道了一个名字——伊美罗,还有一个眉毛犹如蝶翼的男人面孔,深深地烙印在她的脑海中。
阿狸还记得自己最初被遗弃在艾欧尼亚北方常年积雪的树林中,她对自己原本的家庭一无所知,他们只留下了一个信物:一对可以拼接贴合的双生宝石。她加入了一群正在晨猎的冰原狐,没过多久,它们就接纳了她。虽然无人传授她种群特有的魔法,但阿狸却凭着直觉本性,学会从周围的世界抽取魔力,塑造极具杀伤力的法球宝珠,强化自己的反应速度,便于击杀猎物。如果猎物的距离足够近,她甚至能将惊慌逃窜的小鹿安抚进入一种安详静止的状态,即使被她的利齿刺入血肉,也始终安然自若。
阿狸首次遇到人类,是因为一群漂洋过海而来的士兵在她的巢穴附近宿营。他们的行为让阿狸感到陌生而又好奇,她远远地望着他们。一位猎人引起了她的注意力,相较于其他人的铺张浪费,这位猎人将自己猎物的每一部分都物尽其用,就像她的狐狸家族。
后来这位猎人被弓箭所伤,阿狸感到他的生命正在流逝。她的直觉本能让她吞噬了他潺潺流出的精魄,与此同时她获得了这位猎人零散的记忆——挚爱在战斗中殒命、孩子们在家中等待、还有一片遍布钢铁和岩石的奇异土地。她发现自己可以撬动这位猎人的情感,从恐惧到忧伤,从忧伤到愉悦,她用美景和温暖裹住了他,他在一片阳光和煦、芳草纷飞的景象中与世长辞。
吸收猎人的生命让阿狸如痴如醉,她从未觉得自己如此充满活力,于是便前往艾欧尼亚其他地区,寻找更多人类。她喜欢细细品味玩弄猎物的乐趣,先操纵他们的情感,然后再攫取他们的精魄。她尝试过不同的幻象梦境,有良辰美景,也有原始渴望,偶尔还有凄切的哀愁。
她陶醉于不属于自己的记忆,沉浸于别人的生活。透过偷来的记忆,阿狸从猎物的视角看到他们向暗影的神庙宣誓效忠,对太阳的化身进献贡品,探究以歌为语的鸟类瓦斯塔亚族群,领略闻所未闻的崇山峻岭。短暂而又精致的记忆碎片让她经历了心痛与幸福,随后她越陷越深,甚至为那些惨死于诺克萨斯侵略者手下的艾欧尼亚村民流泪哀悼。
后来有一次,一段记忆讲述了关于一只恶魔妖狐的恐怖传说,她大惊失色。随着她攫取的精魄越来越多,她也越来越与自己的猎物感同身受,因此也对自己捕猎的行为感到罪孽深重。她担心那些关于自己的传说所言不虚,担心自己真的是一只残酷的怪兽。但只要太长时间不进食,她就会感到自己的力量缓缓褪去,就会再度开餐。
阿狸尝试过自我控制,只攫取一小部分生命精魄,只足够吸取一两段记忆,但不足以夺人性命。她的尝试成功了,但好景不长,无尽的饥饿折磨着她,很快她就屈服于诱惑,在一座沿海村庄全体居民的睡梦中大饱口福。
这件错事折磨着阿狸,她无法原谅自己,一种深深的悲伤让她怀疑自己的本质。她躲进了森林中的洞穴,与世隔绝,希望能够控制自己残忍的欲望。几年以后,她再次现身于世,现在的她决心只靠自己的双眼去体验生命的每一种滋味。虽然她可能偶尔会放纵一回,享用生命的精魄,但她一直都忍住冲动不吞噬掉他人的整个生命。那对双生宝石是阿狸寻根溯源的唯一线索,她从这个线索出发,开始寻找自己的同类。她要活出自己的一生,不再依靠那些借来的记忆和陌生的梦境。
而猴子最初经常和易讨论问题。
快而糙,还是慢而精?
易总是问我这个问题。其实并不能说是问题。因为没有讨论的余地。基本没有。你可以随性而为、随机应变、随心所欲,或者也可以按照易的方式。正确的方式。慢。小忍。大谋。他总是满脸沉重,就像是踩了屎。他的确踩过。是我灌进他靴子里的,本想开个玩笑。
可他没笑。
(我是笑了,所以这个玩笑还算成功。)
话说回来,其实真正让人气愤的地方在于:他往往说得都对。在我们一同修行的这些年间,我赢过他的次数能有……十二次?他完胜我大概有好几百次。每一次,我都输得灰头土脸。我知道我输在不够沉稳。总是在没有十足把握的时候就出手,或者是自以为抓住了破绽结果正中他下怀。
我可不是在谦虚。我很厉害。相当厉害。但是易,虽然不懂幽默,却是我见过的最厉害的人。他也并不慢。他很快。没见过比他更快的。这么说吧:他的剑一出鞘,眼前一花,三个人就倒在地上血流不停。就那么快。
所以每当他告诉我“慢而精”好过“快而糙”的时候,我通常都会试着去理解。
重点是“试着”。
还有“通常”。
我们当时正在一人多高的蘑菇丛林中游荡,突然听到一声喊叫。
我的精彩笑话正讲到最后,眼看就要抖包袱了,易堵住了我的嘴,还把我拖进了蓟花草丛里藏了起来
来者六人。五名武夫绑着一个年迈的农民,老人满脸焦虑。
我见此情形不由分说,要让他们统统吃我一棒,锄强扶弱,但易却拉住了我。他指指自己的嘴巴,又指指眼睛。静观其变。运筹谋划。快而糙,还是慢而精?
我叹了口气,开始用仔细打量起这群人。
武夫们衣衫褴褛,弓腰屈膝,神情紧张。似乎他们更注重保养自己的刀剑而不是自己。他们一边行进一边扫视四周,提防埋伏。一个人往农夫的嘴里塞了一块破布,可能是为了不让他再那样喊叫。虽然他们外表脏乱不堪,但我敢说他们绝不是一群粗野的山贼。十有八九,他们是纳沃利兄弟会。这是一群在诺克萨斯人打来时建立的游击队,虽然战争已经结束,但他们却没有放下武器。一些纳沃利成员为自由而战,一些是因为自己只懂打仗,还有一些,比如这几位,可能只是借用兄弟会的名号打家劫舍,欺凌弱小。
老农突然摔倒在地。肯定是故意的,太明显了。这几名武夫显然也看得出来。
为首的人停了下来看着老人。“你已经露馅了,”他说。“你虽然老,但还没老到这地步。每走几百步就倒一次,是想拖时间吧?你再好好想想,有用吗?这招太老套了。比你还老。”
他蹲了下来,视线与老人平齐。
“还说自己家里有一箱贵重的宝石,真有么?”
老人瞪大眼睛盯着纳沃利武夫,眼中的恐惧逐渐变成了绝望。
他摇了摇头。
“可惜了。”那个纳沃利武夫摆出一脸和蔼的微笑。就是那种,笑里藏刀的笑法。
“我必须现在救他。”我对易悄声说。
易用力对我摇头,同时又小心地不让自己的护目镜发出响声。我不用问就知道,他八成是想分出一人绕到路对面,包夹对手。或者是什么同样机智但却费时的计策。慢而精。
易最大的问题,除了不懂我的幽默感、护目镜像是一只大虫子头以外,就是他过去几年待在花田里的时间太久了。他的耐心是无限的。他觉得所有事情都可以精心策划,破局解围。
易没有见过纳沃利兄弟会。
我曾经戏弄过几个纳沃利。其中有一个人差点把我的耳朵割下来。他们很难缠,脾气大,拳头也大。
易依然坚持稳妥行事。我们还是要按照他的计划来。我对他点了点头,然后对着纳沃利身后的小路点了点头。你去包抄。我等你的信号。
易慢慢撤出草丛,然后蹿向路对面,速度飞快,即便是从他们面前跑过他们也看不见。经典的埋伏策略:他负责吸引他们,当他们转过身以后,我就从他们背后偷袭。
就在这时,那个纳沃利已经从自己的右手衣兜里掏出了一把刀。非常小巧的刀,只适合用来给水果削皮。或者用来割开一位老农民的喉咙。
我看不见小路对面易的位置,但我知道他一定没看见这把小刀。他不知道情况有多危急。
他们马上就要杀掉这位老人了,他们可不管易的稳妥策略。再慢下去就来不及了。
多亏,我还留了一手:我非常,非常,非常能打。
为首的纳沃利抓住老人的头皮,将小刀横在他脖子前。我跳出草丛,手中的长棍高高举起,猛力一挥,打落了他手中的小刀。然后就到了我最喜欢的环节。
每次我突然袭击,人们通常都会有两三秒的时间愣在原地,想要弄清我是何方神圣。因为大多数人从未见过瓦斯塔亚,更别提思猕猿了。他们呆若木鸡地站在那里,还没弄清楚情况,就被我先发制人。
我用膝盖撞向为首的纳沃利,牙齿碎裂的声音尖锐刺耳,即使是我,听了也要颤一下。
“别出来,易!”我对他正在埋伏的草丛大喊。“我能搞定。”
突然一把匕首刺中了我的肩膀。
显然,其中一个纳沃利混蛋在胸前的皮带里准备了飞刀,我刚才没注意到。我尽量不去想象此时此刻易脸上得意洋洋的笑。
“依然搞的定吗?”他从草丛里向我大喊。估计是想等到我被打掉了牙吞进肚子里,然后再跳出来救我一命,然后再训上一通,我不是让你慢点了么?
“定!”我一边喊一边往地上摔了一把烟雾罂粟。(我常会在身上带着的东西。不仅在打架时很好用,无聊的时候还能激惹易。)
然后我将剩余的武夫打得落花流水。这里就不多说了—
—等一下,我还是说吧,因为打得太精彩了。
我紧握长棍,远端前支,随后旋转腾挪,棍端略微上翘避,免误伤趴倒在地的老人。木棍每一次击中头颅,手臂上都会传来一阵颤栗。我躲避戳刺,格挡挥砍,最多只是被人用拳头打到脸,顶多也就两次。
等到烟雾散去,场上只剩下了我一个站着的了。呃,我把老人扶起来以后就是两个。
易从草丛里走了出来,长叹一声。
“噢你又来了,”我说。“你叹什么气啊?我已经救下了这个糟老头了──”
“──嗯?!”那位老人说。
“我的肩膀也只需要几天就能愈合。呜,”我一边说,一边摸了一下伤口。“这一回哪里又让你不满意了?”
易给老人松了绑。“我没有不满意,”他说。“我很恼火。”
“咋?”
“因为我不喜欢承认我错了。你浮躁、鲁莽,但你确实做对了。”
我笑了。
“快而糙。”
他拍了拍我没受伤的肩膀。
“快而糙。”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