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天亮,统领果然召集了所有人公布情况。确实是契丹人突袭,而且来的人远比大家认知中的训练有素,数量也十分惊人。契丹人进来顺手点燃了火药库,吸引出了很多人,就大肆屠杀。
那些人是破了临近火药库的围墙进来的,说起来,那围墙也不难破,大家早就知道那里需要修缮,不过多年无战事,情况紧张的两年也没有敌人靠近,这群松懈的人才懒得理会。
忽视的代价就是送命。
契丹人走的那条线路是兵舍集中区,除了少数幸运的人,听到动静跑出来看的人基本都被杀了。这一事件,他们损失了三成战力。
最可怕的不是损失了多少战力,最可怕的是,包括沈隽在内,有五名中高级军官被抓走了。那些恶鬼一般的夜袭者,分出了一队人马绕到了大军官的集中住所,就像长了狗鼻子,准准找到了最有军事才能的人,把他们掳走了。
听到这个消息,军士之间只剩死寂,每个人脸上都是一片死灰。
还有一个更糟糕的消息,方圆百里也被契丹人封锁了,可以说是,他们出不去了,而且人家如果想杀,随时还能像切菜似的过来继续屠杀。
统领的脸看起来更苦了,没有了沈隽这个“智囊”,他的无助写满了全身。
“混账!有内奸!”张同低声骂了一句。
阿黄刚想搭话,抬头看见夹在自己和张同中间的严天擎,紧张地问道:“伯举兄,怎么了?”
张同闻声,也看向严天擎。之间严天擎的目光像是钉在地上了,瞳仁里有光在晃动着,即使看不到正面,这种神情也能让人的心脏骤然收缩。这两个人当然不知道沈隽的身世,还以为他被现在的情况吓着了。
张同赶忙低声安慰道:“没事儿没事儿,哥儿几个反应快,肯定死不了!昨晚上那么危急的情况,不都没事儿么?而且,这路封了也不全是坏事啊,那赵姑娘不就多留些日子了嘛!”
阿黄也在旁边拼命点头。
严天擎还是没有做出任何反应,他担心的事儿可不是张同以为的那些。
果然,没多久,他最怕的事成真了。
被抓走的五个人中,四个都在半月内被杀,唯独余下了沈隽。宋军多次派人想要商议这件事,对方却屡屡拒绝,有时连使者都被斩杀了。但好在契丹人没有继续随意杀死其他军民。
封锁即将一个月了,契丹突然派人前来,提出用郡主换沈隽,同时撤退封锁。
这明显不是等值的交换,给那位统帅再大的胆子,他也不敢用郡主换自己的“智囊”,何况他哪里有胆子,从那四人被杀的消息传来,他就吓病了,很多天都不能下床了。统帅一倒,更没有人敢做这个决策了。不过,除了严天擎和张同,没人知道那个郡主就是个普通女孩,顶多成长环境富庶些,她可不是什么真的郡主。如果其他人知道了,赵雪旑肯定逃不掉被绑着扔给契丹人的危险。
这时,军中也传出了风言风语,人们都开始议论,少将军其实是个女人。
在严天擎第一次听到张同用不可置信又充满调侃语气说起这件事的时候,感觉胸口泵出一股冰冷的血液,瞬间流遍了全身。但他没有因为这件事的败露而精神恍惚,而是在一瞬间就做出了一个决定。
他扔下正在稽核的图纸数据,还因为过于着急踢翻了火盆,头都不回地朝统领的住处跑过去。张同还没来得及问他怎么回事,就看不见他的影子了。
统领病恹恹地躺着,屋里没有其他人,看到他的时候,还没认出这个贸然而入的人是谁,眯着眼看了一会儿,才认出他是沈隽身边深得信赖的一个人,无精打采地问道:“你有什么事儿啊?”
“请您允许我假扮郡主前往契丹人的营帐!”
统帅惊得朝上挺了一下,差点儿就坐起来了,用惊恐的目光看着他。
“请您允许我集结一队死侍!即使刺杀不了他们的头目,对于稍微有点儿地位的人,我也想能杀一个是一个!我知道,我这么做可能不会帮您换回少将军,但契丹人撤退封锁的时候,请您一定要送郡主离开这里,安排那些家眷们离开这里,也让平民百姓们离开这里,他们都是无辜的!”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这么做,可能会导致契丹人发疯,下来屠杀。但这么耗下去,我们得不到任何外界的消息,也没有补给。我听管库的说了,如果再锁半个月,我们就要断粮了!您应该也听说了,有人开始散布谣言了,再耗下去,我们的人心就更不稳了。再者,既然契丹人已经知道郡主在这里,郡主在他们手中的价值远比圈住我们这群人大得多,我想他们迟早也会下手。郡主一旦落入他们之手,郡王能放过我们吗?现在,我们的处境很危急,我们必须拼一把!”
统帅按着胸口痛苦地咳了两声,犹豫了很久,才说:“你……按着你的意思去吧。”接着从身上摸出一枚腰牌,扔了过去。
严天擎捡起临时赋予他的权限,行了一礼,转身离开了。
他根本没有耽误,一出门就赶紧布局,找剩下的中高级军官到楼台上集合,提出了计划。有些散漫惯了的人,自然是不情愿的,他们甚至不觉得现在这样不好,反正只要契丹人不打过来,又有吃有喝,他们才不管其他事儿呢。这个低级军官,突然冒出这么一茬事,为了保住郡主和那些无亲无故的平民,想让大家冒团灭的风险,他们可不答应。
严天擎招来了管库,管库说明了情况,一部分人才意识到情况比预想中的危急。此时,还是有人反对,抱着侥幸的心理,觉得万一契丹人明天就撤军了呢,刺激了他们,那不是以最快的速度自寻死路么!
沈隽的父亲已经快急疯了,又担心沈隽的安危,又被军中传言压得无法呼吸。这么多年煎熬的秘密,终于让这个中年人崩溃了,他大声地嚷嚷:“让我做郡主的护卫!我带队送郡主过去!我要去救我的隽儿,宰了那帮野人!救不了,就是死,我也要跟隽儿死在一起!有什么指令需要下达,有什么安排需要协调,交给我,我去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