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点了一下按钮，趴在收银台上以激动的心情等客人来。
等了很久，也不见有人来，黄仙唐打了个长长的哈欠，心情已经不再那么兴奋，他已经开始有些着急了。上回很快就来人了，这次半天不见人影，不会发生跑单那种事吧，想着他不但着急，他都有点儿开始紧张了。
看了一眼屏幕上的时间，平时这个点上他都该准备洗洗睡了，不知道这次父母有没有发现他不在家的事。
在他打了无数个哈欠之后，终于熬不住趴在收银台上睡着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门口终于迟迟地发出了那一声轻响。
他睡得很轻，身体一抖爬起来，看到一个路都走不稳的老人慢慢悠悠地过来了。他张开嘴，刚想说一声“您才来啊”，想起自己变成黄鼠狼了，老人是听不懂的。
老人脸色灰白，一身旧衣服，看起来不像有钱人。老人走近之后，他还闻到老人身上有一股老年特有的体臭。
黄仙唐心里一下凉半截，怕这次的提成不好。
老人站在收银台前，第一个动作竟是把黄仙唐抱起来，按在自己胸口上抚摸了很长时间。等老人撸够了，黄仙唐又快睡着了，他变成动物之后，总是很可耻，蛮喜欢被人抚摸的。
老人把黄仙唐放回收银台，轻叹一声，解开衣扣，从贴身衣物胸口的兜里拿出一枚表面刮得很花的银行卡。
黄仙唐更没底儿了，他是真怕这次提成低，等下班的时候剥皮的苦都得白受了。
不过话说回来，上次那个人看起来也挺普通的，可是出手不凡啊，一下就是那么大手笔，他收到的提成近万了，鬼知道那个人到底多有钱呢。
他安慰自己。
老人刷了一下自己的卡，缓缓地按下密码，收银抽屉弹开，里面竟放着好几枚钉子。
黄仙唐一枚一枚衔出来摆在收银台上，老人一枚一枚地数着，包在一块又旧又黄的手绢里。
黄仙唐一共给出13枚铜钉，他有点儿惊讶这个数量，虽然老人看起来很寒酸，不过这个手笔真吓人，说不定下周五又是一大笔薪酬。
老人临走前又抱起黄仙唐抚摸了一会儿，然后叹着气走了。
门口的铃铛叮的一声轻响。
黄仙唐决定收工。
他看了一眼时间，从他睡着到老头离开，大概有一个小时的时间。
跳下收银台，黄仙唐走向角落里的肉摊子，他要在那里结束今天的工作。
他忍着疼痛，将双脚的皮戳进挂在案台架子的铁钩上，一点点朝向旁边翘起的刀头爬过去，划开了胸腹上的皮肤。戳进铁钩和划开胸腹已经很疼了，他趴在案台上喘着粗气，犹豫着怎么才能撕下这层皮，突然感觉到了巨大的牵引力，就像那次老板扯下他的皮毛，两只前爪被狠狠拉着，四肢都出现了切开的伤口，从那些伤口上露出了红色的肉。
这股牵引力并不像老板那天行动迅速，只是慢慢进行着，黄仙唐挣扎起来，发出厉声尖叫。
老年妇女看着黄仙唐在屏幕里挣扎，皱了皱眉。
“那这边的怎么办，你这次又把肥差给小伙子了，不怕这边罢工？”她不忍看动物蜕皮的残忍，指着旁边的另一块屏幕，那个屏幕上有一个中年人，无精打采地躺在公园的长椅上，旁边有一辆冰淇淋车，整个公园空无一人。
黄仙唐所在的那块屏幕一角标着1-sm，公园的中年人所在的那块屏幕上一角标着2-ic，目前阿鼎有两个代理，这两次的肥差都给了1-sm。
“他不会罢工的，他既是代理，同时又是客户嘛。”阿鼎指着2-ic说。
“你这两个代号什么意思，难道代号不一样工种和报酬都不一样么？还不如直接以‘1、2、3’、‘甲、乙、丙’这样来得方便。”
“其实……也没什么复杂的啊，sm就是supermarket，ic是ice-cream，不是什么代号，就是不一样的地点嘛。”
“哦。”老年女性突然有点儿想捂脸，她好像有点高估阿鼎在这方面的智商了，她还以为是多了不起的玩意儿呢。
在他们聊着没营养话题的时候，黄仙唐终于从兽皮里脱了出来，一团血肉滚出好远，直到砸在一个货柜才停下来。
“他又昏死过去啦，在超市里睡一夜，就有百来块的代理费呢。”阿鼎指着屏幕角落里的黄仙唐，嘴里还嚼着一粒牛轧糖。
“你也好意思说代理费，开的那么低，提成要是也上不来的话，人家要罢工的。”
“安啦，阿玥，他们不会轻易罢工的。”
“你可真有信心。”
“那当然。”
“不和你说了，我回去休息了，白天有些事要处理，我不过来了。”老年女性起身，“你早点睡，别总是玩那么晚。”
“好哒好哒。”
老年女性从屋里走出来，觉得更无语了，里头的那个家伙总是跟个孩子一样，她觉得自己真是操碎了心。
从唐英华脱了一身黄皮子，对之前的豪言壮志空前的怂了起来，回想整个过程，比变狐狸那次还难以接受。
他又在小超市里过夜了，脱皮几乎让他寸步难行，光是蹭回案台旁边去衔那块皮子，就在中途又昏死过去两次。幸运的是皮子没有挂在案台上，从上面掉下来了，要不他拖着这残身根本爬不到上面去。
从柜台底下清醒过来的时候天都大亮了，他知道这次完蛋了，上班都迟到了，但急也没用，不费些功夫他还走不出这家超市。
等他终于把皮子挂回去，都到中午了。
他尴尬地赶到公司，那天正好遇领导对员工进行效能督导，他旷工半天给人家抓了个正着，上通报大概是一定免不掉了。
唐英华心里大呼倒霉。
之前还想着好好做这个代理，再想想脱下皮子那火辣辣的恐怖，又产生了强烈的抵触情绪。
他先前想归想，虽然动物体脱下皮子对他本人其实没有影响，只是那段经历实在太惨痛了，光是想着自己能熬过去，大概还是熬不过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