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跟这周的天气有没有关系,夏微予总是觉得有点不舒服,经常胸闷,有时喘不上气,整个人乏乏的,一点儿都不愿动。
他本来根本不想出车,看着外面的天气更不想出车,安宇姬叫他的时候,还是挣扎着咬咬牙从沙发里爬起来,勉强出门了。
现在安宇姬上楼去了,他放下靠背躺在车里,摇下小半车窗,闻着泥腥味儿,听着雨声,很快又觉得昏昏欲睡。
现在只要躺下,他任何时间都能睡着。而且白天睡了晚上还能继续睡着,整个人像个睡神似的,成天睁不开眼。
不会是得懒癌了吧,别说动一动这种事,他连坐都坐不住,每天只想躺着,躺下就跟粘住了似的,起都起不来。
这就有点儿可怕了。
话虽这么说,但是真的好睏,他又迷迷糊糊睡着了。
梦中他走在一片密林里。
高大密集的树木参天而上,枝叶繁茂,头顶密不透风,脚下又湿又滑,眼前尽是青黑的浓雾。
静谧。
有点儿诡异的静谧,只有他行走其间脚下发出的声响,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他一人。
之前在干什么来着?
他费力地想着,怎么会突然就到这种地方来了。
正在他迷惑之时,枝桠繁叶之上轰然巨响,巨雷滚滚,震耳欲聋。
他一时惊吓,脚下被绊到,摔在湿漉漉的落叶和泥泞上。他没有直接爬起来,而是久久地坐在地上,仰头看着密林之顶。那里黑乎乎一片,好像什么都没有,又像掩藏着无数妖魔鬼怪。
很快,密集的雨声混着雷声响起,树叶发出细密的声音,雨水从枝叶间滑落,密林之内淅淅沥沥下起小雨。
身下植物腐烂的气味,混着泥腥气,他莫名感到一阵沧桑。
落雨之后,旁边的树林间似乎有大队人马路过,簌簌的脚步声,嘎吱嘎吱的车声,隐约还有交谈之声。他摒住呼吸,细细聆听,头顶雷声太大,雨声同样很大,听不清那边的人在说什么。
夏微予爬起来,朝那边走去,对面的青黑之中确实有一队人匆匆赶路,浓雾之中,人影起起伏伏,他看不清他们的样子。
就在他犹豫要不要上前看看的时候,突然有人站在离他很近的地方。
他甚至根本不知道这个人是什么时候靠近的,心里一阵惊惧,两腿发软,喉头发涩,他挪不开脚步,也发不出声音。
那张脸穿过浓雾,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
那个人在笑,笑得极其诡异……
“喂喂,你怎么睡着了?快起来啦,咱们可以回去啦。”
不知道睡了多久,那场梦截然而止,安宇姬回来叫醒了他。
他从一场湿漉漉的梦中惊醒,全身也湿漉漉的,全都是汗。
“我真的去了那么久吗?居然睡着了,你晚上没休息好吗?不会在看奇怪的小电影吧?”安宇姬说。
“看什么奇怪的小电影,昨天不到10点就睡了,越睡越困。这几天总觉得累,本来想请假,书记最近会多,也不能休息。”夏微予说着,又连着打了好两个哈欠。
还说看奇怪的小电影呢,这是安宇姬说出来的话么?这丫头一直因为单纯可爱被那么多人喜欢,谁都觉得她是小孩子,还远远不会长大呢,怎么也开这种玩笑,不会是跟葛铭学坏了吧?
这么想着,他继续哈欠连连。
安宇姬又说:“你刚才也不锁车,还开着窗户,停在路边都不怕有人来偷呀?”
“车里没值钱的东西。而且十几年的老车,零件都换了个遍,谁会稀罕进来偷。”夏微予懒懒地说。
“你猜我碰见了谁,早上那电话是唐英华打的。”安宇姬说,“唐英华你还记得不,就是以前嘴特别缺的那个,是什么娜娜的表哥,人可猥琐了。”
“嗯,知道。”
“你说过了这么多年,人总会变的吧。刚见着他,还是老样子哎,一点都没变。他还是好烦人,事情好多,好啰嗦,又萎靡得不得了,跟吸了毒似的。”
“我这段时间也挺萎靡的……”
“哎呀,不是啦,他就是那种蔫坏蔫坏的感觉,真的超猥琐,感觉比以前还要猥琐。”安宇姬拿出一张纸,又说,“你说这个世界小不小,这上面还有书记和局长的车号呢,那天他们是不是一起开会来着?那时你在附近有没有看见过那个唐英华呀?”
“没有。”
“喔,我也觉得不靠谱,肯定是别的路过的车碰的,或者就是他自己在哪儿刮了,非要说是在政府楼下刮的,估计他觉得把锅甩给咱们单位的车好赔吧。”
“有可能,不说出去跑的,常年停车库的也年年买全险。”
夏微予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一路上尽是安宇姬在说话。
他觉得很不舒服,特别乏就算了,心悸,还浑身发冷,然后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
“你刚才睡觉感冒了吧?”安宇姬说。
“有可能……”他使劲吸了两下鼻子,觉得那一连串喷嚏都快把肺喷出来了,胸口竟然也真的隐约有种闷闷的疼痛感。
这是怎么了,实在太难受了,这段时间是该请假休息一下了,这个状态有点儿坚持不下去啊。
转而他又想,或许只是感冒了,干吗这么矫情。
只是乏力和感冒就能这么一蹶不振,还有救么,估计也是没救了。
“等一下啦,喂,你怎么不走左转,我们走过头啦!”安宇姬爬到前排座位的扶手上,把头伸过来,“你想什么呢,今天好不在状态,别再走错路啦!”
夏微予仔细看了一眼前方的路牌,他确实走过头了,而且这条路要一直往下走两公里才能转弯拐回去,中途有两条岔路,但都是单行的,完全过不去。
就在他看完路牌之后,眼前短暂出现了半秒晕眩,一瞬间仿佛整个世界都在旋转,天地都倒置了。他眼前一片高亮,道路和街景都消失了,耳膜也噗地一下,然后掠过一声尖啸,眼前似乎快速飘过一张人脸,他的整个大脑都在轰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