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天突然暴毙就算了吧,无所谓了。
虽然高三那年被拨出东篱校区之后,不止是尤彻,他和所有人的关系都没有过去那么亲近了。之后大学在不同的学校和城市,大家变化很大,也互相越来越不彼此了解。
他觉得自己或许失去了学生时代的朋友们,即使不讲失去,确实也好不到哪里去,大概除了舒盈莹。是每年难得见一次面或者干脆没机会见面,是手机上几句“近来如何”的尬聊,还是最后在朋友圈里连一个赞都懒得再去点的忽略,都变冷淡了。好像只有他是自作多情,话题多是他开始的,话题终结者也是他。
我是不是一个很贱的人呀?有时会这么想。
即使迈出了99步,别人似乎连1步都不愿朝他靠进,他还是想试着再朝前走1步。然而他每次也就只停在那第99步,一点儿可笑的尊严总是让他适可而止。
想了解别人,或者让别人知道他的近况,想和人好好谈谈,总有几句话,谁都不肯去说。
有人正眼去看他的时候,有人肯好好听他讲话的时候,也许远远只在高中那短短的2年。
他感到很孤独,远比8岁那年第一次和堂亲见面、成为了现在家庭的一员、在学校的无所适从,以及表亲很多年里对他的不接纳,比起那时更迷茫了。
都说去了一个没人认识的新地方,一切确实可以从头开始,也必然经历新圈子进不去、老圈子渐行渐远的孤单。在出租屋里一个人做便当、匆匆挤着地铁公交、同事之间的客套疏离,周末休息也没什么人可以一起出去玩和吃饭,想说什么无人能听。唯有拿起手机,发个信息或打个电话,但一个人在大城市的孤单依然无可遁形。
可是,你们以为我待在家乡就比你们好受么?
同样,现处的环境里没什么人搭理我,跟同学失联了,和同事建立的薄弱感情,也会因为离职甚至是换了间办公室而结束。连之前李君茹好心办坏事,拉他进局里年轻人的小群,结果在那些人吐槽领导、谩骂中层和单位制度的时候,把他移出群聊了,好像他会去告密似的。就算要移除,也麻烦在说之前就移除好吗,你们该说的都说完了才想起来踢我,真是太腌臜了。
我像是喜欢告状的人么?
宁可去一个新地方经历无亲无故,也不想待在这里,这些人和自己没有半点儿关系。
之前没觉得过自己是个玻璃心,大概是认定自己活不长,整个人都变脆了,各方面来说。
现下来说,最让夏微予纠结的是放在桌上的请帖,这还是不知道辗转了多少人手,由李君茹分发下来,给了他跟陈青柏、辞职的安宇姬,以及在附近工作的闫嘉卉跟葛铭。
明明是很好的朋友吧,或者说以前才是?这种东西为什么要经由那么多人手,不该当事人自己送吗?虽然知道尤彻被关在家里,这么做还是让夏微予心里不舒服。包括仪式及前后的所有程序,伴郎、排车、接亲、摄像、迎宾(收份子钱)都没有通知给他,甚至是一些礼节上的帮助,盯好烟酒什么的,也与他无关。
只是在桌子上跟其他人混在一起,当一个看客。
好奇怪啊。
就好像只是普通同学关系一样。
不过现在又有什么区别呢?
另外还有一件事,现在已经跟大部分同学失联了,之前有多少次机会都没做好心理准备去参加聚会。这次去了见面该说什么,有些人的名字他都不记得了,大概也有很多人不再记得他。他觉得,自己是不是应该坐到一张远离同学的、都是陌生人的桌子上去。
如此对于他来说,如果一直不见,就该永远不见。长久的行为会变成习惯,就像他和那些人从来不认识一样,见面真的好尴尬。
他没有想明白的事情太多,不及他考虑到位,总有人横插进来,弄得他晕头转向。
“喂,走了,去交个电费。”
李君茹像个大爷似的站在旁边,瞅着他还在纠结那个请帖,脸上不经意露出一个鄙视的笑容。
夏微予赶紧从烂沙发里连滚带爬站起来,跟着出去了。
这里的司机阿叔们见这小李长得真漂亮,都挺乐意送她,路上尽扯些有的没的,还想促成好姻缘。前书记调走之后,这小夏也没有专人专派了,小李就喜欢去坐他的车。想人家以前都是同学,见怪不怪。别瞧着小夏最近高冷,老不搭理人,追人家女孩子屁股后面的时候还跑得挺勤。
毕竟还是年轻人。
屋里的阿叔们看着那两人走了,不约而同地露出很鸡婆的围笑。
夏微予才不知道阿叔们在想什么,每次跑得跟兔子一样快。
自李君茹录用进来之后,其实也没接过重活,只是每次财务上要交什么报送什么或者领取什么,都由她跑腿。她不见得不喜欢跑腿,或许她更愿意去外面,远离那些人嘴上的家长里短。
送完安宇姬就送李君茹,对于夏微予来说没有什么区别。
李君茹想着那请帖,路上开着玩笑,他却一句话都不说,很是高冷。
他其实不是高冷,是情绪低落或者感到衰弱。请帖什么的,虽然他一直呆呆地盯着看,从早晨发呆到下午,除了纠结也没什么可做的。出门之后,破车里的烂空调好像不顶用,他觉得冷飕飕的,没过多久又觉得心慌气短,不适感越来越强。
李君茹当然不知道他是怎么回事,还觉得这个人的态度十分让人讨厌。你是不是以为我没见过你投人所好时的贱样,现在在这里装什么高冷,我都替你尴尬。
没过多久,到了之前两次吓哭安宇姬的路口,夏微予觉得更难受了,好像全身都散架了,找不到在不舒服的点具体在哪里,觉得到处都很难受。看着眼前的红灯还有30多秒,他逐渐失去了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