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u0002Ir那天他突然挺想尤彻。
当初一帮毛都没长齐的中学小孩最喜欢的就是把头发梳成大人模样、穿上一身帅气西装(不,并没有)学着成年人的样子,订一张桌子,来一顿好菜,(从家里偷)上几瓶好酒,你讲两句我敬两杯,一副高朋满座觥筹相交之盛状。
这种情境下,尤其是读高中的时候,不乏有人非要找他举个杯子,跟他有事相商,盛情难却,要么就是“你不给兄弟面子”。他其实根本不会喝酒,连啤酒都不太会的那种,一直是个只会喝果汁的乖孩子。
往往这时尤彻都会救场,一把挡住,不由分说:“意思下行了,他喝不了。”若是觉着对方人还不错,干脆直接脑袋一扬,替他干了。
但是不会有人替他挡一辈子酒。
就像不是所有人都会当他是朋友。
在重逢舒盈莹之前,他做什么都是一个人,有时也会被舍友误锁在宿舍里,大家都不关心他的行踪,他不在大家跟前碍眼才是最好的。
大概因为相看两厌,他也一点儿都不想钻进他们的壁垒,大部分时间是疏离的,反而相安无事。
舒盈莹则不一样,她也做过将近一学期的努力。她总是很努力去接那些不熟悉、不擅长、甚至是不喜欢的话茬,在别人聊天的时候总要插几句,有大小聚餐也会跟着去。看得出来她真的非常勉强,不过勉强了似乎也没什么用。
她倾囊相助,把自己前18年看到长辈们在餐桌上的细心和体贴表现得淋漓尽致。能靠着几样小料,用三鲜的火锅汤调出绝美的汤羹也好,涮着恰到好处的肉片和肚丝儿也好,她总是不忘把第一勺分给别人。
那些什么都不懂、亦或懒得动手的女孩们,理所应当地享受着照顾,一遍遍擦掉嘴角的油渍,嘻嘻哈哈聊着她们之间的喜好,与舒盈莹完全无关的那种。她只是忙着做这些,似乎一顿饭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最后她给整张桌子扫了尾,其他的女孩还没有从三流影视周边和娱乐八卦中走出来。
他真的蛮心疼舒盈莹那一年的表现,就像他当初其实并没有多懒,只是男生之中莫名盛行逃避打扫卫生,他也会照做。以及,其实他并没有玩过几款网游,却要跟同学侃侃而谈,只是为了让自己看起来尽量合群一些。
只是,他并不觉得那时的自己受过多大的委屈,那也算不得什么勉强和委屈。不过是十几岁的男孩子如果过于内向、阴沉、不合群,在那个年纪或许是一件很奇怪的事,他也一直觉得男生不该那么敏感和矫情。但女孩子再怎么毕竟还是女孩子啊。
她其实远远跟夏微予所想的不一样。
她一点儿都不缺心少肺,她只是对自己的时候好像比较缺心少肺。
看着她的脸蒙在一片火锅腾升的雾气中,夏微予不自觉地笑了笑,朦胧中,热闹里,只有她在水雾缭绕里,笼罩的不是食物的热气和香气,那一团团时浓时淡的白雾,看起来只是一片萧索。
而看着这一切的夏微予同样也是萧索的。
看似她在宿舍两边都合得来,有时跟这一拨一起吃饭,有时跟那一拨一起上街,但是绝大部分时间,她是跟在别人后面走的。后来她跟其他宿舍的同学走得很近,甚至进别人宿舍的时候如果敲了门,还会被说是见外的友好程度,但在选课之类的问题上,她还是总跟别人凑不到一块儿。再后来,她也是师姐了,有段时间跟师妹们交往甚密,经常下课之后就待在别人宿舍泡着,不过也是因为师妹们从她手里拿过很多学习资料,还经常屁颠儿屁颠儿跟着她出去蹭饭吃。
她好像和所有人关系都不错,但好像也和所有人关系不过仅此尔尔。
之后她就不再勉强自己,有时安静得让人产生错觉,好像她是个性情内向的人似的,就像别人一直错看了她。
也像极了夏微予总是独来独往的样子。
大概只有一点不同,那时的他因为被迫选择学校和专业,似乎终年黑着张死臭脸,好像全世界欠他黄金八百吨还烧他全家打他妈妈一样(不,他不会在意这些)。
明明学校里有那么多人,为什么总会有一部分人的义气相投是要讲条件的事?而中学远不如大学人多,女孩们和男孩们究竟是怎么突然一拍即合的?似乎不需要什么理由,甚至不需要一个契机,事情就那样自然而然发生了。
而成年后的世界里,难道所有人的相遇和重逢都是需要等待机会的吗?
于是舒盈莹发起了另一波主动攻势。
她曾兴致勃勃参加了校园广播站,总是有一大早的晨读活动。开始像打了鸡血似的早起了几天,还会在前一天就准备好要穿的衣服,美滋滋地往外跑。
广播站的晨读很简单,只是集中起来朗读半小时而已。周遭的同学们只是干巴巴地读着,一边看着时间,希望这半个小时尽快结束,然后解散去吃饭。所以大概不久之后,她就悄悄消失在广播站,又不动声色地出现在校剧社,不出意外也没有在剧社待多久。经过了将近一学年的历程,她才辗转跟江俊杰一起逐渐组建起了后来的那个小剧团。
对于她来说,或许只有那个自娱自乐的小剧团才算是有灵魂的。只是夏微予一直不知道,总是以为在自己之前,那个剧团已经存在很久了,原来并不是的。也难怪江俊杰跟她的关系那么特殊了,原来是这样的。在此之前,她的校园生活没有比夏微予更毫无期待、更消沉以及总是死气沉沉的一段宁静。夏微予之前完全想不到。
对于他来说,同样是格格不入,但他从来没勉强自己显得合群。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融不进其他人的圈子,舍友的所有计划也总是不带他,他甚至不知道他们一直以为自己是个讨厌的小告状,甚至还有过把他铺盖丢出去的想法,包括那些永远想不起来邀请他的同事。但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本来早就知道的,从离开夏英竹家的时候就该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