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0章

出生在7月中旬的夏微予,过去也曾庆幸生日正值学期最末或假期最初,更是很少有人把心思留意在他这种普通同学身上。对于他来说,只要少一点关注,就能少一点尴尬和难堪。

小学的时候,尤彻还问过他:“生日是什么时候,需要兄弟们怎么庆祝一下?”

“不用。”

“咋不用,你这就太不够意思了吧?”

“就是啊就是啊,我们都没去你家玩过啊!”霍添也凑上来附和。

霍添那时人傻钱多,根本没长大,只会仗着尤彻的高大凶狠,跟后面瞎咧咧,特人云亦云。

一听到要去他家玩,夏微予真是害怕极了,更对这件事抗拒得厉害。

他从来不敢想这种事。他连一口饭都不敢多吃。除非被人家招呼,他也从来不敢碰夏思君的玩具。就连表哥打他,他都不敢像其他孩子受委屈时一样,在大人面前大哭着寻求安慰和帮助。他非常小心地悄悄活着,沉默、老实、乖巧、唯诺、胆小,没有诉求和欲望,存在感低得就像不存在,他总是唯恐自己又惹人厌弃了,像姨外公不允许他“占口粮”一样。

叫同学到家里过生日,这种事他想都不敢想。

虽然他说了不用,尤彻为了显示出一个好兄弟应该有的情义和气魄,还跑去老师那里看学生手册,偷偷查他的生日在哪天。

之后到了学期末,夏微予以为这一年还是不动声色的悄然度过那一天,但在那学期的最后一天下午,以尤彻为首的一些关系好的同学陆续给他送了东西。

尤彻跟他做朋友之后,他被拉进了尤彻的小圈子,说是小圈子,近20号人还包括几个外班的,对于小朋友来说,这圈子可一点都不小。受尤彻影响,大伙儿都敬他是条敢给涛哥放血的汉子。但他委实不是什么铁腕的热血汉子,他也没闹明白,为啥自己差点儿给表哥搞出人命来了,还是一天天安安静静的,存在感非常薄弱的跟在那群兄弟后面,经常连他到底有没有跟上,其实大家都不知道。他一直觉得,与其说是跟他们做了朋友,不如说是只是恰巧得到了尤彻的庇护,至于他究竟有没有跟大家同心同德,多数人是不关注的。

所以大家其实并不知道这个莫名出现的转校生究竟是个怎样的人,对他的喜好也一无所知,只是根据自己的偏好和最大众、最常规的选择给他送礼物。

尤彻送了他最新款的四驱车,附带一堆配件,叮叮哐哐一大盒,可见是花了心思。霍添送了他一块巧克力慕斯,来自当时街面上最贵的甜品店,为了保证口感,双层的盒子底下塞了一个冰袋——从包装到那精致的造型,都透露着寻常小朋友平日里吃不到的气息。除此之外,就是些塑料小模型、笔筒、钥匙链,稍微走心点儿的是一个沙漏计时器,还有人送了套《七龙珠》的漫画,不过明显是看完的旧书,还是盗版的,印刷比较拙劣。

尤彻拍着他的肩:“等你过生日,都放假了,你也不跟我们说你家在哪儿。我们几个自作主张,你今年10岁了,哥儿几个必须表示一下。”

周围几个听到这话的同学都热情地围上来,跟他说生日快乐,并遗憾地表示自己不知情,没有准备任何礼物。

他呆板地收好礼物,僵硬地回应着大家的热情。

有人关心他的生日,其实是开心的,回家拆礼物的时候也是惶恐的,他有点儿受宠若惊,但也有点儿小小的失望。他当时其实很想拆出来一套冬天的围巾和手套,他一直在用2年前夏思君淘汰下来的旧玩意儿,那还是张秀敏手织的,样式并不好看。这个想法出现之后,他又觉得自己很不像话,别人肯送东西给自己,为什么要挑三拣四呢?

或许是因为他对这件事无动于衷,第二年大家依旧响应尤彻的号召,不过明显敷衍多了,有些同学已经不再给他送礼物,只是象征性地说一句“生日快乐”。

初中的时候,跟尤彻关系好的还是那帮人,他们中的多数已经不会在他生日的时候有任何表示,尤彻也不再号召大家关照这件事。他总在大家送了礼物和祝福的时候淡淡地表示感谢,会在其他人生日的时候礼貌地回礼,从不邀请大家去他家玩,也没喊大家吃过一次饭,对于喜欢热闹和轰轰烈烈的十几岁孩子来说,他的一切反应太无趣了。不但无趣,在他们看来还有些冷漠。

后来,也就只有尤彻每年还记得这事儿,并且会问问他的需求了。如果霍添能想起来这事儿,已经懒得琢磨送什么礼物更合适,初中的时候还会单独请他吃顿饭,后来直接给酒店的代金券,让他愿意干啥就去干啥。

长大之后,再回想这些事,他也意识到了自己过去行为的不妥,他那时给人的感觉是太冷漠了,会让别人觉得他不把心意当回事。

如果可以回到小学的那一天,他一定要笑着对他们说谢谢。但是错过的就是过去了,他补救不了,也没学会在遗憾之后改变,总是重复着相同的事。

而那天下午大家送的礼物,他塞了满满一书包,手上还提着霍添送的蛋糕。那天他最早回家,在房间里拆礼物的时候,父母和夏思君才先后回去了。父母没有理会他在房间里做什么,只问期末成绩什么时候可以出来。夏思君就不一样了,不知是通过什么途径知情的,一回家就大声嚷嚷着,跑进他的房间里看。

“听说有人给你送礼物?”夏思君书包都没放下,直接跑进他的房间,首先看到的就是蛋糕,“你有好吃的还自己藏起来!”

说着就粗暴地扯烂了漂亮的包装盒,用指缝里都是污垢的脏手直接抓起蛋糕就咬了一大口。一块没有巴掌大的慕斯,一口就给夏思君咬去了大半。还没等夏微予反应过来,小胖子又抓起一本漫画,拿着就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