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当时大学毕业一年,没有想好做什么工作,完全没有任何目标,自己做不出规划,也不想听别人指挥,靠着给淘宝拍模特图赚取生活费。她所兼职的那家店上新周期长,常是别家出了两三期才能出一期,每次上新的数量也不多,比起早些年上封面和宣传广告的报酬,这份收入不可观,属于吃不饱也饿不死。
看着家里的情况每况愈下,过去的幸福生活都快被她爸给毁了,她就想到了404的事。
抱着试试的心态,她推开了那扇门,说,如果我爸没有替人担保就好了,或者那个人能把钱还清就好了。结果她再次拉动那扇门,走出来,回到家,家里还真恢复原状了,被担保人把钱还清了。并且为此,她获得了稳定的工作,这正是她妈妈的心愿,希望她不要再做那些模特兼职,跟亲友都说不出口。
而追踪观察一个叫做“夏微予”的人,这个奇怪的要求似乎也并不正式,确实偶尔会有人找她收集信息,以她的视角观察到的范围,都是些琐琐碎碎及无聊的事,她不知道这些零碎的信息有什么作用。比如说,他的身世,他的父母,他的大胖子傻兄弟,还有他的工作表现,以及他似乎不喜欢参加聚会,听说他向来不去同学会,年轻同事的小团建也总见不到他的影子。
陈佳琦至今都不清楚那扇门之内的人叫她这么做有什么意义。
她还很清楚地记得第一次见到夏微予的情境,那是她在社区工作的最后一段时间。
每年6月到9月,会有很多大学生返乡,需要在社区报道。那年陈佳琦已经在社区工作了5个年头,从最初的网格员一路做到了工作站副站长,属于看似有个头衔,但是没啥实权,工作量还翻倍的那种。那天,她还在自己的岗位上埋头工作,对面的副主任就跟人发生了争执。
她当时为了新版本的居民数据忙得焦头烂额,根本就不想理会别人的纠纷,只是听到个大概,似乎是回来报道的大学毕业生要顺便办理入职的政审,而副主任迟迟不肯盖章子。
这不奇怪,这段时间都是这样。之前有个社区的新干部不知道居住证明有统一使用的模板,在居民的哄骗下写了一套其他话术,并且没有通过领导审核就给居民盖章,后续引发了一系列问题,甚至惹得分管副市长大发雷霆。事发之后,好几个社区胆小,等着上面给批复,要等着出了新的详细规定,才敢给居民办理那部分事务。她所在的社区就很保守,已经好几天限制使用行政公章了,只在市级以上的、规格统一的文件和证件上用,或者大学生的报到证。居住证、各单位自行组织的政审一类,暂时处在限制使用范围内。
之前也有很多居民都空着手走了,比较紧急的做过说明后,联系了派出所帮忙处理。副主任这次也坚持解释,这种入职政审,上派出所是一样的。而对方也坚持需要居委会签章,而不是居委会或派出所签章。
他们的争执愈加激烈,来者质问副主任:“是什么规定上说了不能办政审的?别人就要求所在居委会签章,这里,派出所、计生委的证明和签章我都有了,就差社区,我又没违法,我也符合一般程序,你凭什么不能办?是国家说了不让你办吗,省部、厅级、市级、乡镇街道,还是你说不能就不能?你把相关文件拿出来,别在这儿用这种话搪塞!”
围观的同事小声议论着,陈佳琦也很意外,抬头看了一眼,一个年轻人怎么会这样质问,之前的居民闹归闹,可没人要求拿出相关文件来。
副主任被年轻人咄咄逼人的质问问得答不上来,两人互相干瞪眼。
后来书记出来解围,给来人用了党务公章,说:“好了好了,最近闹出过问题,大家都有难处,不是针对谁,等有了明确回复,我们该办的照办。知道大家的事情也很重要,还是互相理解下。我先给你签字,说明上也给你写清楚,如果有问题,让你单位的人事联系我们,打我的电话。”
书记写好证明,并在最后留了自己的电话。
陈佳琦对这个返乡毕业生很好奇,就凑过去看了一眼,惊得她差点一口唾沫呛死自己。
原来这就是自己要追踪观察的人,她一直素未谋面的夏微予。
怎么看这都是个普通年轻人,差不多的身高,差不多的长相,跟每天来来去去的居民差不多,看一眼就忘了。他到底有什么特别的,还需要追踪观察,他跟这些来来往往的居民有哪里不一样吗?
除了刚才那么一针见血和咄咄逼人,他不说话的时候跟平常的年轻人没有什么区别,甚至他还显得挺稚嫩,看起来像个十几岁的高中生。当然,生活在这个社区里的高中生才不会问出这种水平的话,还是一群憨态可掬的温室娇花儿呢,更不会隐隐泄漏出一丝成年人世界里的狠劲儿。
她终于见到这个人了,第一次见面,她就对这个人印象极其深刻。
第二次被夏微予惊到的时候,他们已经是同事关系了,当时她都快把社区里的那件事忘了。
那次,他们的同事、也是夏微予过去的同学,陈青柏因为大雨天里抢救单位公物受轻伤住院,陈佳琦作为青年同事的友好代表,跟书记、石主任一同,夏微予开车,一行4人的慰问代表团带着果篮和牛奶去医院里探望。
他们到的时候,还有一个小姑娘陪着陈青柏,看起来很亲密,不知道是不是女朋友。那姑娘很瘦小,长得白净,五官普通,没什么特点,穿印着福利院标记的POLO衫,发量很多,辫子长,显得极压个子,看起来更是矮小又年幼。她很懂礼教,接待书记跟石主任的时候,让二人全程都很自然慈爱地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