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玉龙看着自己的工人们进进出出,搬着音响之类的东西,大大小小的设备逐渐占据了大餐厅的半壁江山。原本摆放整齐的陈设被乱七八糟地堆在墙边,身材壮硕的女孩手舞足蹈地指挥,几个多动症到处乱窜,其他人懒懒散散坐在一边,各自聊着或者低头玩手机。
生日午宴折腾了大半天终于结束以后,以那个壮硕又身轻如燕的女孩为首,这群上蹿下跳的野猴子要在晚上K歌。店里没有设置歌房,话说这个旅店图的就是个安静,那种吵吵闹闹的存在根本不符合设定好嘛!
于是准老板娘安排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去隔壁会所借音响设备,把最大的餐厅暂时布置成了KTV。
在一边插不上手又百无聊赖的店主先生发现这群看似团结友爱坚强如刚的人其实并不睦邻友好,从第一天中午招待他们吃饭,到第二天晚上,每次聚在一起的人阵型从未改变,总是相同的人凑在一起玩,跟其他人几乎连话都不说。
话说这种毕业主题的团体活动不就是联络并增进感情的吗,所有人不能小聚居应该大杂居,应该一起合影并主动留下其他人的联系方式,虽然大概以后也不会联系吧。在校期间有什么深仇大恨都应该举举杯子冰释前嫌,而这些人的界限似乎划得很清晰。
想当年他那帮同学脱下校服欢聚一堂的时候,曾经用花盆把对方砸出脑震荡的那对仇家最后也把酒言欢。还手牵着手肩并着肩一起看星星看月亮探讨诗词歌赋和人生哲学,甚至一高兴竟然回去就改了原先的志愿,两个人还真的被同一所大学录取了,据说那两人现在好的一条内裤两人穿。
原则呢?同学你们变幻无常也要有限度好吧!
当初你们一个用花盆把对方砸得头破血流,一个用美工刀扎透别人手腕的豪迈到哪儿去了,说好的不废了你老子誓不为人的壮语呢?
他们成了任玉龙那届学生的神转折经典,认识的不认识的人永远都会把他们当成茶余饭后的说笑的素材,从诗词歌赋聊到人生哲学。
所谓不打不相识不过如此,一个破碎的我其实还可以拯救一个破碎你。
看着K歌房已经改装的差不多,闫嘉卉纵观全场,目光贼兮兮地定在人群中的某个角落,悄悄潜行过去,猝不及防拉开王志凌的领口,一声大喝。
“你看你看这是什么!昨晚你俩先行告退回屋做什么勾当去了?”
她本就是大嗓门,嗓音奇高,冲破天际,在场所有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所有人都看着他们,顺着闫嘉卉的视线方向,王志凌侧颈一块紫红色的印记。
“喔喔!”
很多人都起哄起来,周围的人用胳膊肘顶着他们,揶揄请喜糖和早生贵子。
“好啦,别闹了。”魏秋雁脸色微微泛红,拉好王志凌的衣领,“真是的,一天到晚胡思乱想什么呢,那是他的胎记。”
所有人都一脸戏谑的表情,解释就是掩饰。
不过也没人觉得他们需要掩饰,根本不奇怪,那两个人本来就是天造地设,谁都知道他们迟早也是法律认定,听说两家长辈比他俩还对眼,就算以做不了亲家都要跪天跪地拜把子。
有人欢喜有人忧,有人看到这里就坐不住了,戚伟超的脸色在各种色调中变幻无穷。照顾一下单相思的感觉好不好,人生明明已经那么艰难了……
闫嘉卉下学年高迁有名无实、听起来威风凛凛的副主席,这几天心情相当不错,情绪特别高涨,本来就爱好热闹、喜欢人群,不弄出点风吹草动她就坐不住,当然就算搞出些有的没的,她还是坐不住。
昨晚早退的不止那两个,其实还有两个不是?
闫嘉卉淫贱一笑,又贼兮兮地瞄着尤彻和夏微予,这两个人一个总是很暴躁、一个看起来很乖巧,一个狂野、一个礼貌,一个大大咧咧、一个有点腹黑,一个运动健将脑子里都是肌肉、一个吹拉弹唱样样在行,她作为一枚资深腐女经常给老师同学脑补配对,这种太适合她搓CP了。
尤彻看见她的眼神,浑身汗毛都立起来了,不详的预感油然而生。我靠不要啊师姐!回去你怎么开玩笑我都没意见,现在我哥和我嫂子还在旁边呢,你要我死啊要我死啊要我死啊是不是!
“老实说小尤秘书,你昨天晚上有没有提前开始为主席服务啊?”
闫嘉卉果然一口一个贱,她就是知道尤彻在嘴皮子上最好欺负,一说一个准儿,绝对让他坐立难安跳起来,于是尤彻果然在众目睽睽之下急得差点儿跳到茶几上。
“天地良心!”尤彻恨不得撕开胸膛把心肝脾肺肾都掏出来向闫嘉卉那种要人命的淫贼证明自己很清白,“我什么都没做!我昨晚回去无聊,只上了会儿网,见他没事我就睡了,你可别乱说!”
“哎哟我还什么都没说,你这是主动交代什么呢,上网看到啥好东西啦,这两天什么照片出镜率最高,你这么快就忘啦?”闫嘉卉唯恐天下一片祥和安宁,“或者说当事人对着那么多各角度的照片还能坐怀不乱?”
哎哟我的大姑奶奶求你别说了!我哥和我嫂子在旁边听着呢你要玩死我么,我活不下去了啊我现在只想出去死上一死啊!
“而且还是这样哦!”洪小兵也一脸淫贱,兴头上来把旁边看热闹的穆凯旋打横举起来,虽然他又矮又枯瘦,不过力气还蛮大的,不但抱起舍友,还能愉快地转圈圈。
他似乎已经忘了,穆凯旋曾无数次告诉过他,尤彻的拳头特别硬……
“你想死嘛?!”
尤彻一眼把洪小兵瞪尿了,这两天尽是他跟闫嘉卉此起彼伏地兴风作浪,根本不能忍了,可以把那两个人拖出去乱棍打死鞭尸喂狗嘛?!
“你那是公主抱吗,是想把人家扛起来扔出去。一点儿也不温柔。”颜不萌小声地嘲笑了洪小兵。
好多人都偷偷笑起来,霍添最不给面子已经趴在地上肩膀夸张地一抽一抽,连韩咲那个面瘫都轻轻笑着。这把戚伟超吓得不轻,他一直记得韩咲即使听着所有人都能笑得停不下来的笑话都是面无表情,偶尔会在看喜剧电影的时候干巴巴笑两声,什么鬼……
“要不我怎么把他带回去?拉着腿拖走,还是像抗麻包一样搭肩上?讲人道吗?”尤彻觉得不是自己疯了就是这群人疯了,说起来应该是这群人疯了吧,那自己又他妈的跟这些疯子解释啥呢,好像越听越不对劲了。
我疯了我病了我的脚趾砸断了,我心也痛头也痛,我的五脏六腑都碎了……奇怪的台词不可控地为尤彻洗脑。
夏微予一脸懵逼,他这边已经有点三人成虎的意味了,问尤彻:“你没干什么奇怪的事吧?”
“连你都这么说我还怎么办!”尤彻捶胸顿足,“不要往奇怪的方向上想好不好,别被那些人带偏了好不好!你摸着良心想想,我是那种人吗?”
“看看,看看,是不是,我们夜莺新主喉咙都哑了,当时他带大家练歌的时候都那么辛苦,没哑过呢,想必这次用嗓过度啊。”闫嘉卉继续逗着尤彻,看他张牙舞爪唾沫横飞就觉得有趣。
夏微予默默捂脸,还是卸任吧,都没正式上任就已经完全没有威严可言了,先不论威严什么的,连尊严都没了……自己不是一直好端端待在一边儿当路人甲乙丙么,怎么莫名其妙就被炮火流弹袭击了,来的如此毫无预兆,跑错片场了吧,简直躺枪打成筛子了……
“他那是洗澡水喝多了,灌了一肚子消毒液!”尤彻面红耳赤,“我今早还听洪小兵说他脚气都被泡好了,你们都去尝尝,不哑才怪!”
所有人突然脸色一变,感情大家泡了一晚洪小兵的洗脚水,他还有脚气……
这种没公德心的家伙怎么不去死呢!以后绝对严禁他跟大家待在一个池子里,他应该自己去小池子洗自己的脚气水!
然后罗林忍不住大笑起来。
“你们都笑什么啊!我说了没有啊没有啊没有啊!”尤彻狠狠拍着大腿,来这里以后他已经不止一次想死了,说起来还不是因为罗林非要带着苏绯跟来凑热闹,搞得他每天都要顶着巨大的压力。
大哥大嫂,你们跟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都说三年一个代沟,你们跟我们都差至少2个了。你们年纪大了,不方便出行,好好待在家里坐坐摇椅晒晒太阳就好了,跟着这是凑哪门子热闹?我的人生也算交代在这儿了,温泉旅行一生黑,谁以后再提,看我把他屎打出来!
任玉龙在门口默默地看着,觉得自己太阳穴突突地跳动,就要炸掉了。
那些人是不是鬼畜他无所谓,但他亲爱的弟弟还跟这些人是同学呢!成天这么乌烟瘴气,岂还了得!
“小麒的同学什么时候走?”任玉龙悄悄问身边衣着暴露的女孩。
女孩瞥了他一眼:“有钱不赚你盼着客人走咯?”
“觉得有点招待不来啊……”
“带头疯的不就那几个,其他人其实还是挺规矩的吧。毕竟年轻人嘛,就应该在和乎情理的场合纵情狂欢,以后出去场面见多了,大家都变了,哪还有机会呢?你毕业的时候班里不也有相爱相杀的典范,头破血流静脉刺穿什么的,最终不都握手言和了。”
“话虽这么说,但也很费神啊,他们想一出是一出的……”
“无所谓啦,借租费是他们担负,而且还付给我们劳工费。”
“还不够折腾……”
“我倒觉得我们应该增设一些专供娱乐房间,新装开业之后的统计显示,超过一半的客人都是年轻人。”
任玉龙扶额:“但是无论怎么说,之前的客人也被他们吓跑了,本来在这儿住的好好的,下午就退房走了。话说回来,小麒天天跟这些人在一起,我还真是不放心。”
“那两个人每天除了房费和饭钱根本就没有油水啊,他们每天就待在房子里,除此之外什么项目都没有,这种人招待起来才没意思!你是生意人诶,怎么可以这么懒!”女孩鄙夷地看着他,“话说回来你弟弟也不用你操心,那孩子看起来是比你靠谱多了。”
“喔……”任玉龙含糊地应着,悄悄挪着步子逃走了。
往后东篱群魔又在任玉龙的旅店继续逗留了两天,原先预定了10天的住宿,因为挥霍得太厉害只到了第5天预算就没有了,店主看他们都是自家弟弟的朋友(大概是吧)又出乎意料地能消费,还赠送了第6天的食宿作为酬宾。
第一天刚到旅店,第二天生日大宴,第三天去旅店后面徒步登山,第四天晚上举办了一场差点引起火灾的篝火大会,第五天各自休整走动。
到了酬宾赠送的第六天就进入了最后一个步骤,也是每年例行的一步。
终于,罗林和苏绯被拒之门外,为了不被上菜打扰还专门要了没有一道道上菜程序的饭,每个人面前居然都放着一个四四方方的便当盒子,看起来瞬间就有了一种郊游便当的感觉。所有人像刚来那天的中午一样,整整齐齐坐在餐厅里,也不能之前那么嬉皮笑脸了。
这次的座位做了规定,打散了原先的山头主义坐法,所有继任者和卸任者面对面坐着,其他人靠墙坐在最外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