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今天找点什么乐子呢,都没人敢往这边来了,光看着也很没意思啊。

少年双手撑着脸,踢了一脚钻到长椅下面的流浪狗,肢体穿过狗的身体,谁也没触碰到谁。

流浪狗在长椅底下的砖缝里抠出一小块鸡骨头,又去翻十几米外的垃圾桶。

少年无聊得双手一撑,坐到身后的护栏上。

“聂辰哥。”

突然有人叫他一声。

少年讶然回头,9年了,已经有9年没有再被叫过这个名字,甚至大概已经不剩多少人还记得这个名字。

他现在有一个代号,大概可以被称为“水鬼”。

“你……看得见我?”他坐在护栏上,斜眼看着站在河岸台阶上叫出自己原名的人

有点奇怪的感觉,这个人是不是以前在哪里见过?

已经这么多年没被人注意到了,他被困在让他失去一切又给他最大哀荣的地方。看春夏秋冬来回,无论是晴天阴天雨天,他一直在这里,谁都注意不到他,应该说谁都看不到他。

9年了,第一次有人看到徘徊在这里的他,并且叫出了连他自己都快要忘却的、曾经属于他的姓名。

“你是谁?”聂辰警觉地问。

看来终于被找到了,都市传说之后的故事也是真的,在你去过那里之后,无论达成与否,也总会有人找到你的。

这个都市传说他再熟悉不过,他从小就知道,也无数次近距离观望过那里。

因为他曾经就住在那里,他是出生在那栋老塔楼里的孩子。

“聂辰哥,对他们真的这么怨恨吗?”台阶上的人问。

聂辰从护栏上跳下来,站在最高的台阶上居高临下看过去:“说说看,你知道我什么?”

“9年前,你为了救落水的小孩不幸遇难,事发地点就在这里。”台阶上的人仰头看着他,“你品学兼优,还是少年游泳冠军,并且连续多年获得市级十佳少年的荣誉称号。如果遇不到那件事,或许会有很好的前程。你走的时候只有15岁。”

聂辰的眉毛抖了一下,冷着脸说:“说下去。”

“当时你的事迹在全市大范围宣传,全市都发放了讲述你故事的书。有很多人来送你,市领导也慰问过你的父母,你成了英雄,你的离去被称为牺牲。每年到了清明节和你的祭日,会有学生为你扫墓,大家向你敬献花篮。”讲述的声音就像电视上的纪录片,又带着异常的残忍,“过了几年,你的事迹似乎渐渐被人淡忘,祭奠你的人数越来越少,后来你的名字再也没出现在电视报纸,你的父母逐渐无人问津,连你所救的那个孩子包括他的家人都不常来看你了。你的父母似乎慢慢走出了失去你的哀恸,他们又生了一个孩子,起名跟你同音,叫聂晨,他现在几乎取代了你在父母心中的位置。就像我家里的那本书,所有人只有在偶然看到它的时候,才会想起曾经这个世界上还有过一个你。”

“呵呵……”聂辰低声笑起来,“你好像了解得很嘛。”

“我大概知道你这么做是为什么。”台阶上的人继续说着,“人是会变的,非人不是人,也拥有一颗人的心,非人也是会变的。9年前你是这里的英雄,9年后你却是这里的恶鬼。”

“哈,恶鬼?你们就是这样形容我的?”

“你很孤独,想让人注意到你,后来就变成了对所有人的怨恨、对这个城市的怨恨,尤其是当年你救上来的那个孩子,还有取代了你的弟弟。”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聂辰双手环胸,以他为中心强烈的寒气已经让周围的空气形成了一个扭曲的小空间。

“你希望被人想起来的吧,你现在正在为世人的淡忘而不满。”

“你是谁?”聂辰语气骤然加重,他确实觉得孤独,可他不想被人看穿。

“聂辰哥,你仔细想想,或许对我还有一点印象,我们以前是认识的。”

“你跟我套近乎?”聂辰冷笑。

“以前你家楼上出现了一个漂亮的师妹,你还记得吧,她也很优秀,你们当时同样引人注目。她爷爷跟你家住在同一栋楼上,她因为一些原因,那时候经常到爷爷家里看望老人。当时有个跟她同时出现的小孩,总是没人跟他玩。只有你很照顾他,会叫他到家里打开影碟机放动画片。还记得么?”

聂辰费力地想了想,这件事好像是有点印象的,难怪这个人看起来有点眼熟,他是……他是那个女孩的堂弟!严格来说,他其实是女孩的亲胞弟,只是后来过继给了生父的兄弟。

“是你?”聂辰怪笑一声。

原来这个世界的时间过去这么久了,虽然自己没有任何改变,仍保持着15岁时的样貌,可那个小猫一样的孩子已经长这么大了吗?

他确实是有印象的,有个叫夏姝君的女孩突然出现在那栋楼上,当时十分惹人注意,他甚至是有些喜欢那个女孩的。跟女孩同时突然出现在他视线里的小男孩看起来非常胆小,总是躲躲闪闪的,经常被那家的其他孩子欺负,也没有别的小孩带着一起玩。那时的他还有侠义心肠,经常有意无意帮那孩子,那孩子挺黏他,见到他就叫哥。

记忆中的小孩跟眼前这个人重合在一起,这张面孔还有较高比例保留着小时候的模样。

对于聂辰来说,这几年太漫长了,漫长得记忆中很多东西都变得模糊不清。

慢慢地终于完全想起来了,他是二楼夏爷爷家的孩子,那家孙辈里唯一一个名字没有跟族谱保持一致的,君字辈中突然冒出一个夏微予。

只是在夏微予身上再也感受不到曾经的气息,他的身高已经超过自己,现在基本有了年轻男人该有的样子。他看自己的目光坦然沉稳,躲躲闪闪的孩子已经无迹可寻。

“你……还记得我?”聂辰涩涩地问了一句,嗓音因情绪变得沙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