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在刚刻的名字上久久地停留,不用数,就知道有几千人,这些族人全被沈君他们杀死,看到梁怀和闪七、林松的名字,还记得和梁怀喝酒,那时他豪气顿生,拔剑为情,酒情入肠,花瓣纷纷飘落,有的落到酒中。那一次都喝醉了,后来他说,那次喝得是花酒。
光阴如水如落花,恍惚间,已到中年,曾经自己是少年,和他在开满白花的树下谈着遥远的理想和恢弘的梦想,那时对未来充满希望,如今满身都是伤痕,手指轻扬,夹住发丝,轻轻拔下,月光下看清,缠绕在手指尖的发丝是白的。
理想还在遥远的地方,梦想依然恢弘,只是在心里从不与人诉说。
喝酒醉了时,冷血会热,醉后醒来,望着远方,早已忘记昨夜的酒和梦。
眼神冰冷而沧桑,好像有许多故事,却不知道如何开口,宁愿它烂在心里,被一把火烧尽不留痕迹。
闪龙扔了白色的发丝,白色的发丝在空中飘着,落在地上和雪融为一体,再也看不见找不着发丝。风从远方刮来,带着凄凉的尖叫声,能将一切火热的心冰封。
目光往下,落在血红的花上,广场上都是花,像鲜红的血浪。
闪龙的双腿弯曲,在地上盘坐,手中出现一坛酒,披散着头发,昂着头抱着酒坛大口喝酒,有的流到胸口,顺着滚烫的胸膛流下,有的流到衣服上,酒香四溢,被无情的风吞噬。
喝了半坛,眼泪从眼角流出,分不清是悲怆的泪、思念故人的泪、还是被这冰冷的现实所伤的泪。一坛喝完,把酒坛扔了出去摔在地上破碎。
又拿出一坛,血花中的枯树渐渐地开出花朵,开了满树,在风中颤抖,很美,又慢慢地凋谢和雪花一样,在天空飞,飘在地上,一生繁华短暂,像极了人的生命。
白雪茫茫,大地无尽头,看不到尽头的地方,一身白衣在风中俏立的许音静静地看着闪龙,冷得像冰又热得像火,眼神是不变的柔情和关怀,雪落满了身染白了发,也依然一动不动。
闪龙站起来,身子摇晃,却未倒下,握着一柄雪白刀,刀有巴掌宽,叫亡寒刀,在亡寒谷得到。刀上有数不清的厉鬼冤魂,日夜嘶叫封印了它们,看起来才跟普通的刀一样,一旦封印被破,亡寒刀上的魂会自己收割敌人的命。
闪龙遥望远方,眼里似有东西,又似望着虚空。酒劲上涌,悲伤的情怀注入刀中,刀是自己的心,能感受到自己的痛苦,自己是刀锋利而又迟钝、孤独而又执着、冷漠而又热烈。以刀诉情,刀芒大涨,刀锋直逼几里,雪花狂舞,血海般的花摇曳得更厉害。
闪龙的漆黑长发飘散,黑袍翻滚,在空中闪烁,煞气从身上射出,瞬间吸收万物的元气,方圆几里笼罩在刀光中,破了封印,无数的厉鬼冤魂出来,凄惨的叫声响彻四方,一股恨意从心里升起。
心中的沈君、花情、王静、柳红是狰狞、破碎的,只要见到他们,一定要用手中的亡寒刀收割他们的生命,要杀他们全家、他们的亲人、朋友、族人,一个不留。
滔天般的杀气狂飙四方,闪龙的身影像一尊杀神,谁挡杀谁,要毁灭一切。
许音很担心闪龙,怕他被自己的恨意反噬,他的心中有魔血的力量,一旦被召唤出来,能得到庞大的力量,当这股庞大的力量出来时,父亲和城主都不是对手。想要上前劝解,现在不能刺激他。
“龙,我知道你的悲伤和恨意,你这样会被悲伤和恨意反噬的,你要是有事,我怎么办?你说抓住沈君他们后,父亲就会将我许配给你,我没问父亲,我相信你说的,就算父亲不答应我们在一起,我也会不顾一切地和你在一起。”
浑身在流血的闪龙,恍惚间听到许音在对自己说话,她说不要被悲伤和恨意反噬。
缓缓扭头,看到天地尽头,穿着白衣,孤孤单单痴痴看着自己的许音。滔天的杀意消失,扑向许音,有力的大手紧紧抱住许音,再也不要许音为自己担心,许音是自己的女人,自己要为她遮风挡雨,眼里的血红光芒消失,恢复正常的神色。
许音欣慰地笑了,“傻瓜。”抬起玉手,轻轻擦去闪龙眼角的眼泪。
闪龙痴痴地看着许音,看着这个走进自己的灵魂,自己也走进她的灵魂,要伴自己一生的美丽女人,这一刻,天地仿佛静止,时间仿佛凝固,这一刻,更多的眼泪流出,不是心碎的眼泪,是幸福的眼泪,一生很少流泪,很少柔情,只有在自己深爱的人面前才会这样。
像恒古的相拥,天地间没有什么能将他们分开,身上落满雪花,雪风呼啸。
破败的屋里,蜘蛛网在风中颤抖,窗外,紫色的树开了很多紫色的花,夕阳洒下,荒凉又有些凄美。
花情坐在只有几块破布的床上。
沈君坐在只有三条腿的椅子上,剑眉紧锁,用神识搜索周围,周围几里都有恐怖的气息,闪电族的高手出动在搜查自己、花情。现在无法顾及王静、柳红,只能自求多福。
已经呆了几天,伤好得差不多,对付修为一般的闪电族人没问题,担心遇到修为高的人,不能再贸然冲杀,上次没死已是万幸,只要对方没有发现自己和花情,就不和闪电族人正面对抗,一直寻找机会离开闪电城,选了几条逃跑的路线,每处都设了关卡,有重兵把守,不能贸然去闯。
街上,行人寂寥,商贩已撤,商铺的门在陆续关,戴着帽子的包子铺老板也快关门,站在柜台数金币,算今天赚了多少,店里只有三个客人就着包子喝酒,一个女人好像心情不好,半瓶欲醉下肚,双眼朦胧脸红了,自言自语,无力地挥挥手,趴在桌子上。
一个脸上有很多胡子的大汉吃了十五个包子,端起酒碗,昂头大口喝酒,有的酒流到胡子上。
一个戴着帽子的瘦子坐在角落,贼眼四转,想趁着老板不注意拿一瓶欲醉酒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