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青瑶无辜的眨了眨眼,故意装作茫然的模样。“我做了什么?”
她只是点了他的穴位,顺便下了点毒,真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有风吹过,海棠花的花瓣纷纷扬扬落下,她弯着眉眼,巧笑嫣然的模样,仿佛从画中走出来的一般。
细碎的发丝散落下来,轻轻拂过她比花还要娇艳的芙颊。
容修想要伸手,和往常那般为她整理发丝,却无能为力。
即便她没有制住他的穴道,也不会喜欢他如此对她。
从她在龙泉寺醒来,一切都都变了……
“为什么不回答我的问题?”骆青瑶站起身,好整以暇的背着手,在花下闲庭碎步的转着圈。
从她手腕上垂下的佛珠,不断发出阵阵脆响。
“瑶瑶能否把我的穴道解开。”容修轻叹一声,温柔的声线中依稀透出喑哑。
“不能。”骆青瑶笑嘻嘻的回头,歪着脑袋打量他。“南柯一梦,你说我若是杀了你,这阵法是不是就破了。”
“你知道?!”容修脸色微变。
他以为她不知情的……甚至想过若她真记得这一世的纠葛,他就把她困在梦里,直到她过了及笄生辰。
那时,容墨已登基为帝,并娶白霜为妻,立她为后。
她纵然醒来,也决计不会留在容墨身边,不会被师父残忍害死。
是他的错……他若是早些醒来,事情绝对不会变成这样。
“我的阵法可是你教的呢。”骆青瑶“呵呵”一声,坐回他对面。“摆出这副震惊的样子给谁看,是我,还是你师父?”
这一世的她识人不清,竟然以为他的好,他的温柔体贴是上天的恩赐。
不料,两人的相识相知,从头到尾都是个局。
那样的感情对她来说陌生的很,偶尔想起,心底总有一种挥之不去的恨意。
跟梦境无关,就是潜意识里生出来的恨意,压都压不下去。
风大了些,海棠花的花瓣落到棋盘上,渐渐铺了一层粉。
容修眸光发沉,定定看她许久,怅然闭上眼。若他不曾送她去龙泉寺,她便不会遇到容墨,不会恨他如斯。
他更没想到,她其实一早就看穿了他……
“这么难以回答啊,那小僧就只好试试了。”骆青瑶说着,再次出手极快封住他的几处大穴。
这一次她并没有用对付别人的手法点穴,而是用青云师父不外传的手法。
容修的武功比容墨高,不光是因为他比容墨虚长几岁,而是老国师活了几百年,比青云师父要厉害的多。
对付他,比对付寻常高手难多了。
虽身处梦境,一切都真实的不像样子,会觉得饿,觉得渴。
骆青瑶端起茶杯喝了口茶,徐徐起身坐过去,手中的短刀抵上他咽喉。“你怎么一点都不怕死?”
“能死在瑶瑶手下,是我的福气。”容修神色淡淡。
骆青瑶翻了个白眼,忍不住腹诽。古人也是有意思,都要死了还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说情话。
相比之下,还是容墨可爱。
短刀锋利的刀刃划破容修的皮肤,红色的血丝渗出来,顺着刀尖缓缓滴落到他身上的月白锦袍上。
骆青瑶看着血珠,缓缓在精致昂贵的锦袍上晕开,眯了眯眼,倏然收回短刀。
缚妖索没反应……她是真的想杀了容修,为何这破玩意不像上次那样,封住她的内力,全身好似麻痹了一般一动不动。
“瑶瑶可是心软了?”容修眼底滑过欣喜,弯起唇角故意打趣。“原来瑶瑶心中还是有孤王的。”
“少自作多情。”骆青瑶把短刀收回绑在短靴上的刀鞘里,再次站起身。
之前看到海棠花树,她以为梦境应该是回到了鬼医谷,原来不是。
也不是容修买在骆家别庄附近的院子。
而是——国师府的后院。
难道布下阵法的人不是容修,而是老国师?骆青瑶站定,眯眼望向皇宫的方向。
上次她来,进门就被风雪阵冻的想逃,根本没有好好看。
如今又站在这,她终于明白老国师为何要在国师府布下风雪阵。
寒星引露,引来的天地寒气多半都去了隔壁的逸王府。
这种寒气并不被注意到,但是却能让催心蚕蛊在他想要的时间里,随时苏醒过来。
这一趟宁城之行,容墨和她虽误打误撞拿到了玉净莲,可惜已经枯死,也不知道药效如何。
想到容墨,她忽然特别的担心,也不知道他到底怎样。
“瑶瑶……”容修见她站在树下发呆,忍不住出声唤她。“帮我解开穴道可好。”
骆青瑶回过神,眼神鄙夷的扫他一眼,断然拒绝。
想起方才,他说要让自己看看容墨是否是真心,她转身坐回去低头望向棋盘。
这副棋盘,跟容墨在马车上跟她对弈的那一副粗看很像,细看却大有不同。
棋盘磨的很水亮,那线条好似浮在棋盘之上,隐隐约约,落子之时却又格外清晰。
伸手拨开棋子,她想起师傅说,昆仑山至宝并非玉净莲,而是一副能看到古今未来的乾坤棋盘。
莫非这棋盘,就是那传说中的乾坤棋盘?
“你想看什么?”容修的手臂还僵在半空,手中的棋子泛着莹润的光芒。他舔了舔唇角,含笑出声:“须得把棋局破了才能看到。”
“你破过这棋局?”骆青瑶收回手,被她拨开的棋子瞬间恢复原位。
如果他破过棋局,肯定知道将来会发生什么。
“不曾,此棋盘所生的棋局,师父也无法破局。”容修垂下星眸,密长的睫毛堪堪遮去眼底的心虚。
他破过一次,结果看到她睡在容墨身边,看到容墨吻她。
他惊醒过来,避开师父的监视,连夜进入修罗门圣坛,盗走了那株玉净莲,并炼制出三颗药丸。
存放在圣坛的那株已经枯死玉净莲,也是真的,只不过是师在父五百年前,从昆仑山山巅采回,药效大减。
“这么难破,那你让我看什么。”骆青瑶双手托腮,眼神戏谑的打量他。“看你在这儿装神弄鬼么。”
“看容墨。”容修侧眸,示意她把桌上的铜镜拿起来。
骆青瑶不明所以,手伸到一半,考虑到老国师诡计多端,他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复又把手缩回来,解了他手臂的穴位。“你来。”
容修眸光微沉,迟疑拿起那面铜镜。
她几何时这般谨慎小心,处处防备着他。
明明一个多月前,她看他的眼神,还那般浓稠甜蜜……他跟她已经没有重来的可能,就算他求了千年,终于求来见她的机会。
可惜还是……晚了一步。
“容修,铜镜里什么都没有。”骆青瑶郁闷皱眉,手中的佛珠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唬她玩呢,一个破铜镜能看到什么,又不是白雪公主后母手里的那面魔镜。
容修的手再次抬高,将铜镜面对她。“用你的刀将我手指割破。”
骆青瑶挑了挑眉,抬脚拿出短刀,并当着他的面抹上软筋散,跟着素手一挥。
容修清晰的看着刀刃划过指尖,仿佛能听到皮肉绽开发出的声音。
鲜红的血顺着铜镜边沿的凹槽,缓缓流入底下的八卦雕花。
骆青瑶收起短刀,单手托腮,百无聊赖的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模糊下去。
过了一阵,容墨的样子竟真的出现在镜中。
他躺在床榻上,白霜穿着一身月白兰花刺绣交领薄衫,逶迤拖地底云纹散花裙,眉拧纠结的端着药汤,似乎很为难要怎么喂他。
骆青瑶捏紧佛珠,手背的骨节隐隐白成一线。
白霜不是溜了么,怎么可能还在宁城。
就算她在,容墨身边的暗卫,也断然不会让她近身。就算暗卫不管,裂风在的话,也绝对不许另外的女子靠近容墨。
她不高兴,非常非常的不高兴。
然而不管她如何生气,白霜还是含了一口药,俯身嘴对着嘴喂到容墨口中。
骆青瑶眼底染上一抹阴鹜,唇角抿的死紧。
白霜竟然强吻容墨!
“瑶瑶,容墨命中注定的王妃,是白霜。”容修见她变了脸色,淡然掀唇。“他们很快就会大婚,不信你看。”
骆青瑶微微偏头,视线掠过铜镜落到他脸上。“我没说不信,他确实会娶白霜。”
“原来,瑶瑶在他心中,也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人。”容修目光向下,神情晦涩的看着望着铜镜的另一面。
容墨尚未醒来,他紧紧的握着骆青瑶的手,即使是昏迷当中,身体仍无意识的靠近她,想要给她取暖。
他是真的动了心……从小到大他何曾如此纵容外人。
容隐跟他那般亲近,最多也不过是能在他房中,多添一张软榻。
“不是可有可无。”骆青瑶扬眉,目光坚毅。“那镜子里也不过是幻象,容墨他不是你,不会如此待我。”
容修心口一滞,黯然垂下眼帘。
她的心全向着容墨,哪怕看到她明显不高兴的事,依然选择维护。
细不可闻的吐出一口气,他再次抬起星眸,目光咄咄逼人的迎上她的视线。“若是真的,你当如何。”
“我本就是和尚,你说呢。”骆青瑶轻哼一声,出其不意的咬破指尖,将自己的血滴到铜镜上。
容墨不会娶白霜,她相信他,只要是他说的,她都信。
“瑶瑶……”容修脸色一白,想抽走铜镜,不料慢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