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青瑶怔了下,也跟着掠出去。
雨幕之下,皇宫的金色屋顶模糊一片,容墨追着一道身影,快速的朝着皇宫西面掠去。
那人的轻功十分了得,转眼便不见踪影。
她守在殿门外,暗暗凝神戒备。可能是她想太多了,总觉得定国公府中的那些守卫袭击她,包括后来她看到的一切,都只是想要迷惑她的假象。
迷惑她什么呢?骆青瑶仔细想了一阵,不得要领,只好先不管,继续焦急的等着容墨回来。
偌大的皇宫,要藏一个人或者几个人,实在是太容易了。
万一是声东击西之计,她走了这边却出了问题,她会内疚死的。
等了大概一炷香的功夫,容墨施展轻功折回来,身上的大氅依稀被雨水打湿。
“对方什么来路,是男是女。”骆青瑶捏紧了佛珠,心底莫名爬过不安。
容墨拧着眉,微眯着双眸定定望向远处。“是女子,轻功不在你之下。”
女人,难道是月灵?骆青瑶仔细想了下,只记得她喜欢用暗器,轻功好像确实不错,内力也特别深厚。
就是她给她的感觉,死气沉沉的,身上没有半分活人的气息,有点渗人。
“外边冷,回屋说。”容墨见她冻的鼻子都红了,禁不住心疼的将她揽过来,一起折回殿内。
骆青瑶回到屋里,感觉好受了些,老实告诉他从宁王府出来,结果去定国公府路上被人袭击,还看到国公府多了很多守卫的事。
容墨听罢,按着眉心沉默下去。
骆青瑶知道他在想事情,抿了抿唇,无聊的数着佛珠玩。
除了缠在手臂上的那一长串,她左手手腕上多了一颗师父额外给的,不同于缚妖索的乌黑,这珠子的颜色很浅,带着淡淡的棕色。
容墨说,佛珠是师父亲手给她系上的,能让她不被迷魂术所控。
迷魂术……想到这,骆青瑶灵光一闪,脸色随即变更加的难看。“我有预感,祭天大典会出大事。”
“也不过是几日的时间,有没有事很快便能见分晓。”容墨说完,环顾一圈视线又落回到她脸上。“方才国师大人说,从不说谎,那路上被袭一事是怎么来的。”
骆青瑶“嘿嘿”笑了声,伸手抓住他的袖袍,轻轻晃了下。“不生气好不好,我只是不想你担心我。”
“你不说本王一样担心。”容墨好气又好笑,伸手把她揽过来,警告的口吻。“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嗯”骆青瑶见他不生气,脸上立即露出轻松的笑容,小猫一样往他怀里钻。
容墨揉了揉她的脑袋,手臂的力道无意识收紧。
祭天大典之时,老国师肯定会来带走她,定国公府中那些人,不过是想让自己以为,他们会再次发动宫变。
相拥着坐了一会,骆青瑶再次给皇帝诊脉,确认情况没有恶化到无法控制的地步,遂跟着容墨一道返回御书房。
这几日国中突降冻雨,各地呈上来的奏折多是赈灾银两不足,再有就是山匪横行,各地都头疼的紧。
骆青瑶帮着批阅了部分,想到老国师,忍不住提醒道:“老国师有可能会在祭天大典那日有所动作,你我都需要小心。”
容墨星眸轻抬,抿着唇轻轻点头。
骆青瑶见他愁眉不展,不由的笑出声。“其实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他有人,我们也有,大不了就正面杠,是输是赢总有个定论。”
“国师大人说的是。”容墨空出手刮了下她的鼻子,关心道:“可有觉得暖和些。”
“好多了。”骆青瑶弯起眉眼,继续帮他批阅奏折。
御书房外,不时有人求见容墨,骆青瑶在屏风后批阅奏折,倒也自在。
然而一空下来,她就忍不住想,容墨去追的那人,到底是谁……
——
皇宫西苑一角的冷宫之中,容修不疾不徐的摘下脸上的面具,星眸危险眯起。
月灵的穴道被制住,愤愤的瞪大双眸,模样甚是不服气。
容修背着手踱步走到窗前,嗓音清冷。“师父启用你这颗棋,不是让你自作聪明,把门中的蛊人推出去受死。你浪费了十二个即将成型的蛊人,害死了四个已经成型的,你真以为自己很聪明,嗯?”
他背对着她,窗外的微光从窗户外透进来,那张脸掩在半明半暗的视线中,轮廓愈发的深邃迷人。
月灵痴痴的望着他,压根听不到他说了什么。
容修在窗边站了许久,觉察到她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反而一直在盯着他看,脸色不由的变得有些难看。“月灵!”
“我没错!”月灵回过神,倨傲抬高下巴。“我只负责执行命令,你骂我也没用。”
“你只负责执行?”容修寒下脸,徐徐转过身,目光阴鸷的盯着她。“别告诉我,方才你去偷袭皇帝之事,也是师父的命令!”
月灵移开视线,稍稍有些心虚的避开他的视线。
她这颗棋,原本应该用在祭天大典之时,不料师父意外受伤,管家这才找到她,让她设计进入神仙府。
十六国的武林高手几次硬闯,都未能伤了那个臭丫头,管家也被她打伤。
她实在气不过,这才纵火烧了园子引她现身。
一切计划的滴水不漏,她安排的蛊人也顺利进入了神仙府,甚至利用蛊虫,伪装成龟息的模样,博取她的信任。
眼看就能抓住她,结果还是棋差一招,被她识破。
“月灵,你告诉师兄,嫁入襄王府那日,你跟师父做了什么约定。”容修余光瞧见她的脸色,缓下语气,循循善诱的口吻。“你说有话要告诉我,可是我在梦泉等了你一夜,你都未出现。”
月灵还是那副得意又倨傲的样子,唯独眼底多了几分淡淡的动容。“师兄去等我了?”
“等了三日。”容修抬脚朝她走去。“到底是什么话,我猜了许久,都未曾猜出来。”
骆青瑶说她身上没有活人的气息,因此他很想求证一件事。
若是他没回来,骆青瑶也不曾回来,这一世,他的王妃是月灵。
她所爱之人,不是他,而是门中一位武功不起眼的小师弟。
之所以会嫁给他,不过是为了完成师父所谓的大业。
“师兄……”月灵眨了眨眼,那双清冷空洞的眸子深处,依稀泛起复杂的情绪。“我出嫁之前,真的去找过你么。”
容修笃定点头,跟着不疾不徐的从怀中掏出一封信。
那信是她写给小师弟的,只不过被他给改了。
光线昏暗,月灵努力许久,终于看清信上的内容,张了张嘴,无意识出声。“师父说梦魂颠倒,爱即是恨,恨即是爱,有心无心,皆成疯魔。”
梦魂颠倒!容修眸光闪了闪,语气又柔和了几分。“如何进如何出如何破,灵儿可知?”
“梦泉之水,云台雪,离人泪,三者合一饮下可入。”月灵呆呆张嘴。“忘情忘念,六根清净可破。”
容修抿着唇瓣,出手解开她身上的穴道,状似不经意的语气。“为何疯魔。”
“求不得。”月灵说完身子晃了晃,双眼重重合上。
容修眼疾手快的接住她,抬手探向她的脉。
仔细品了一阵,他收回手,苦涩的扯了扯唇角。
是活着的,只是三魂七魄乃幻境中的梦魇,故而感受不到丝毫的活人气息。
扭头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容修沉吟片刻,抱着月灵掠出去。
关于梦魂颠倒之幻境,他须得尽快告诉骆青瑶。
祭天大典之后,他便会出发去云梦山,入幻境救母妃。骆青瑶想要回去,就必须找到无相门中,将天书残卷融于肋骨之上的秘术,并将其解开。
因此,她到时候肯定也会去云梦山。
出了冷宫,雨势小了许多,黄昏将近,天地一片昏暗。
容修抱着月灵,轻巧避开宫中的守卫,往宫外掠去。
回到秦王府,他双脚刚刚落地,耳边便传来骆青瑶熟悉又陌生的嗓音。“是她入宫欲行刺皇帝?”
容修点点头,抱着月灵从她身边越过去。“你不是在御书房跟容墨处理国事么,怎会出宫来这。”
“看了大半天奏折,无聊出来活动活动。”骆青瑶捻着佛珠,不疾不徐的跟上去。“她是怎么回事。”
“晕过去了。”容修抱着月灵进了花厅,弯腰将她放下,转回头对上她清透明澈的眸子。“白霜的毒我没解。”
骆青瑶耸肩,解不解都无所谓,她只想知道,月灵到底是活人还是死人。
移步过去,她伸出三根手指搭上月灵的脉。
“她进过梦魂颠倒幻境,如今是活人梦魂。”容修拎起茶壶,给她倒了杯茶。“想在清醒的情况下,进入梦魂颠倒之境不容易。”
竟然是活人梦魂……骆青瑶诧异的收了手,微微仰起头,对上他的目光。“如何不容易。”
容修说出方法,撩开袍子在她身边坐下。
“你真的要进去?”骆青瑶抿了口茶,目露探寻。“那你知不知道,成魔的几率有多大?”
容修怔了下,微笑点头。“成魔也好,成什么都好,我一定要进去。”
骆青瑶默了默,刚准备告诉他,容墨也要进去,门外忽然响起古怪的动静。
“躲一下。”容修速度极快的抓住她的手,将她藏到花厅书柜后的密室里。
大概是机关关的太匆忙,并没关到位。骆青瑶透过门缝,能清晰看到走进来的人,是老国师身边的管家。
眨了眨眼,听到他问了句“月灵是怎么回事?”抬眸便见他朝着书柜走来,神经一瞬间绷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