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青瑶顿住脚步,徐徐转身,抬手摸了摸裂风的鬃毛,轻描淡写的表情。“裂风,有人惦记着要吃你的肉呢。”
裂风昨夜去燕国刚碰了钉子回来,一肚子火气没处发泄,听了定国公的话,嘴里顿时呼呼的往外喷气,不停刨着蹄子。
那蹄子刨开地上的积雪,刮到青石上,发出刺耳的“嘎嘎”声。
骆青瑶几不可见的翘起唇角,又道:“你原就不是凡物,何必跟他一般见识。”
说着,捏着它脖子上的鬃毛,轻轻一拔。
裂风口中发出一声地动山摇的嘶鸣,猛的冲过去低头撩起老国师,狠狠甩了出去。
“阿弥陀佛……你会摔死他的。”骆青瑶唇边的笑意渐浓。
裂风又吼了一声,闪电般飞过去,接住快要落地的定国公,再次高高抛起。
朝中众臣看到这一幕,纷纷吓得噤声,一个个提心吊胆的盯着被当成球玩的定国公。
柳丞相看了一会,胸口怦怦直跳的跑到骆青瑶跟前,客气拱手。“国师大人,定国公年迈,此举实在不妥。”
怪我咯……骆青瑶无辜耸肩,捻着佛珠,客气回礼。“丞相此言差矣。小僧的坐骑并非凡物,脾气大的很,就是小僧也说不动它。”
言下之意,他活该,招惹谁不好,便要去招惹一只神兽。
柳丞相神色讪讪,一颗心随着定国公被抛起落下,扑通扑通的跳着,生怕那马儿接不住他,一下子摔地上摔死了。
骆青瑶站在台阶上方,忍着笑看裂风玩了大概一炷香的功夫,这才清了清嗓子,慢条斯理的出声。“裂风别玩了,小僧还要上朝,玩死了就是小僧的错了。”
她故意说的很大声,挤在台阶上看热闹的朝臣,听出她的弦外之音,纷纷低下头。
裂风口中再次发出有如龙吟般的吓人嘶鸣,张嘴咬住定国公的衣裳,将他丢进雪堆里。
“国公……”离得近的朝臣纷纷围拢过去,七手八脚的把他从雪堆里拉出来。
定国公在众人的搀扶下,堪堪站稳,雪花沾了一头一脸,脸色发白的喘着粗气,一双眼如枯井般阴森森的望向骆青瑶。“国师纵马伤人,还有王法么!”
“王法?”骆青瑶挑了挑眉,一脸无辜的表情。“定国公何必把仇算到本国师头上,难道不是国公为老不尊,想要吃了本国师的马儿么。”
定国公一噎,脸色当即变得更加难看。“你这妖僧分明在强词夺理!”
“本国师强词夺理,请问国公你的理在何处。”骆青瑶冷哼一声,袖袍一甩,径自转身走上台阶。“国公想清楚了再来找本国师理论,恕不奉陪。”
裂风站在不远处,眼神鄙视的瞪一眼定国公等人,四蹄一扬,径自踏空而去。
柳丞相目送裂风消失风雪之中,不由的叹了口气。
如今朝局不稳,定国公此举,用意当真是险恶。
前夜宣城大乱,遇害的几位大人的家眷,皆声称看到小国师杀人。
他今日这番试探,小国师当真动怒,他便有了由头指责国师身为佛门中人,行事却异常残暴。
幸好那小国师心如明镜,明知他的用意,却仍旧出手教训。
只不过,众人看到的,都是定国公先去招惹那畜生。
被只畜生欺负,打也打不过,逃也逃不掉,找谁说理去。
骆青瑶进了金殿,见四下无人,隐忍已久的笑意瞬间爬上眉梢。
待会散朝回了神仙府,她还得给裂风几颗参丸。谁让她把它的鬃毛给拔了呢。
不过定国公也丢尽了脸,戎马出身,却连个畜生都不如。
笑了一阵,其他人陆续进殿。皇帝也在容墨和慕公公的搀扶下,精神萎靡的从珠帘后走出来。
还是国中那些大大小小的事,快结束的时候定国公才手持笏板上奏,直言骆青瑶纵马伤他。
容墨挑了挑眉,余光见骆青瑶的唇角向上翘起,又感应到她的心思,不由的也跟着失笑。“国公可否把当时的情形再说一遍,据本王所知,国师那马儿脾气虽不甚好,却也不会无缘无故发狂。”
定国公脸色变了变,知道容墨这是打算维护那小和尚,眼底的厉色更浓。
那小和尚看着年纪轻轻,胸中却有沟壑万千,朝中年轻一辈的臣子,几乎无人能与之一比。
难怪老国师非要抓住此人不可!
“老臣有话要说。”柳丞相上前,不卑不亢的开口。“国公受了惊吓,怕是已经不记得事情到底是如何发生的,依老臣看此事不如就此罢了。”
骆青瑶眨了眨眼,捻着佛珠单手竖掌,目光清冷如月的望过去。
有人出来和稀泥是好事,不过竟然是柳丞相站出来,多少有些出乎意料。
转念一想,这朝堂之上,除了她和容墨,容修、容霄和容旭都不在,说话最有分量的便是他了,当下便给了他个台阶。“丞相言之有理。”
“老臣觉得无理!”定国公上前一步,重重跪下。“臣恳请陛下收回无尘师父的国师称号。”
此话一出,金殿之上顿时鸦雀无声。
骆青瑶出边滑过一抹讥讽的弧度,淡然看戏。
她就知道今天不会太平。前天晚上他们折腾了一夜,不就是想往她身上泼脏水,好让皇帝收回国师称号么。
没了国师的身份,他们要抓她,也少了许多顾忌。
只是,他好像算错了一件事,皇帝如今靠着她吊命呢。
“朕亲封的国师,岂能无过收回称号。”皇帝开口,嗓音绵软无力。“国公直言国师纵马伤你,可有人听到国师吩咐那马儿伤人,可有人见国师的马儿伤过其他人。”
定国公敢怒不敢言,那笏板几乎要被他捏碎。
“朕累了,散朝。”皇帝摆手,双眼微微阖上。
容墨抿了抿唇,转身的间隙,悄悄碰了下骆青瑶的手,唇角微微向上扬起。
骆青瑶侧眸扫他一眼,在皇帝看不到的地方,暗暗偷笑。
进入延福殿,皇帝的精神更差。骆青瑶照例为他诊脉,并拿出新炼制的丹药给他服下。
还阳丹能让他暂时恢复,药效散了之后病情便会更加严重。明天就是祭天大典,绝对不能有丝毫的马虎。
皇帝服了丹药,躺了一会便睡着过去。
容墨交代一番和骆青瑶打着伞步行传过御花园,慢慢往御书房走去。
经过假山之时,骆青瑶忽然想起有次做梦,梦见容墨为了个宠妃要杀他,眼皮不由的跳了跳。
若容墨进入梦魂颠倒幻境,做不到忘情忘念,六根清净的话,那样的事真的有可能会发生。
想到这,她下意识抬起左手,望向空无师父给她的那颗佛珠。
不知道是不是她想多了,总觉得那珠子是定魂珠。
“国师大人为何心事重重?”容墨蹙起剑眉,脸色略显不悦。
那梦魂颠倒幻境,真有那般恐怖?
“想到之前梦见的事,有点担心。”骆青瑶反手接住落下的雪花,徐徐顿住脚步。“这场雪来的太过诡异,我总觉得,会有不好的事发生,可是却算不出来,明日之后,你我会如何。”
“青瑶放心,本王不会变,千年万年都不会。”容墨覆手上去,牢牢握住她冰凉的小手。
这场雪确实来的诡异,一夜之间风雪大作,这会还在下着。
将手中的伞移过去,他拥着她又走了一段,隔着风雪望向园中的荷花池。“明日,容萱和几个皇弟会暂住神仙府,不去祭天。”
“嗯,容隐也留下,容旭如今死赖在逍遥居不走,还日日诵经,我也是无奈。”骆青瑶苦笑。“劝他去白龙寺出家,他又不肯。”
容墨挑了挑眉,轻轻笑出声。“本王养得起他们。”
“你是土豪,大顺第一壕。”骆青瑶打趣一句,拖着他的手,加快脚步。
雪下的很大,不是太长的一段路,回到御书房,两人身上的袍子都被打湿了。
骆青瑶翻了翻奏折,把自己能处理的挑出来,余下的都丢给他,自顾坐下批阅。
容墨揉了揉额角,在她身边坐下,也开始认真批阅奏折。
忙过午时,骆青瑶在宫里用过饭,随即把裂风叫来,回神仙府通知容隐把容萱等人接出来。
梅妃还有后宫的几位妃子,容墨都做了安排,以防皇后作乱。
进了暖阁坐下,她取来景焕给的书册,照着方子开始炼洗髓丹。
这份礼,她要亲手送到老国师手中。
炼到一半,门外忽然传来南宫瑞的声音。“小神仙,我哥回来了,你要不要见他。”
“让他进来吧。”骆青瑶回了一句,唇边依稀滑过一抹坏笑。
真是瞌睡碰上枕头。南宫澈回来,正好跟他要幽灵伞,让老国师尝尝五毒齐下的滋味。
少顷,屏风外传来房门开合的声音。
骆青瑶回头看了一眼,笑道:“小僧正在炼制洗髓丹,南宫公子一路辛苦,无需拘束。”
南宫澈应了声,抬脚绕过屏风在她对面坐下。“你找到五行御蜥了?”
骆青瑶微笑点头,顺便告诉他火莲丹的药效也剔除了,老国师给她下的蛊毒也解了。
“正好,我在东璃国意外得到一样物件,兴许你能瞧出是何物。”南宫澈说着,将拎在手上的包袱放到案上,动手打开。“老国师的人也找此物,在下有幸占得先机。”
骆青瑶看着那东西一点点露出真容,双眸无意识睁大,险些忍不住惊呼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