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搬家

牛肉张住在镇子的另一头,他也看到了东北方天际的大火和浓烟。

“这帮蛮子,一没吃的就去抢……大王庄的算是倒了霉,我就奇怪,他们每隔几年就要被抢一次,怎么不晓搬个安全的地方呢……”

他咕咕哝哝地说着,去偏房里翻了翻柜子里的肉,肉冻得硬梆梆的,他仔细地在柜子上加了锁,又把偏房门也锁好,这才放心地回正屋去。

“大黄夜里惊醒着点儿!”路过狗窝,他对大狗说道。

大狗从窝里探出头来,呜呜两声表示回答。

牛肉张回到正屋里,宝儿在地上扎着马步,两手握拳放在腰侧。

“早上练就行了,晚上还练什么练,爹爹不指望你考武状元,只要身子骨结实就行。”

牛肉张坐在桌前,拿起桌上的小酒壶抿了一口,拈起一粒花生米吃了。

宝儿娘早逝,他也没有续娶,带着宝儿两个人相依为命,唯一的爱好就是喝这口小酒。

外面隐隐有狗吠声传来,由远及近,大黄也跟着大声地叫起来。

牛肉张已有几分醉意,挂心着偏房里的肉,站起来拿了外衣打算出去,宝儿快他一步,早已穿了棉袄出去了。

今晚的月光很亮,照得院子里一片通明,外面冰寒刺骨,大黄站在狗窝前面,冲着门口的方向大声狂吠,一扑一扑地似要把拴着它的皮绳挣断。

宝儿呵斥它一声,大黄噤了声,摇摇尾巴,硕大的狗头仍是看着大门的方向。

似乎真的有悉悉索索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联想到大王庄的惨事,宝儿立即警惕起来,他提起门边的齐眉长棍,蹑手蹑脚地走过去,把耳朵贴在木质的大门上。

有脚步声慢慢地走过来,又停在他家的门口。

这么晚了会有谁来,难不成真的是胡贼?若是胡贼,他们为什么不骑马?

宝儿握紧手中的木棍,随时准备着给进来的人当头一棍。

“梆、梆、梆!”来人拍响了门上的叩环。

“张大哥在家吗?”

是男人的声音,听着还颇为熟悉。

宝儿愣了一下,外面的人又敲了三下,喊道:“张大哥在家吗,宝儿在吗?”

这一定是熟人了,宝儿急忙打开门,却没把棍子放下。

明亮的月光下,外面一个清瘦的男人身影,披着厚厚的棉袍子,宝儿认出这是谁,低叫出声:“田叔叔你怎么来了?”

牛肉张将灯盏的火光拨亮一些,宝儿端了杯热水过来。

“……咱这镇子虽比大王庄强些,有几段残破不堪的土坯墙,却也是有一段没一段的,对上胡族根本起不了作用……”

田治辉说得口干,喝了一口水,把自己关于胡族可能会过来的推测说了:“我们准备明天搬家去县城,你们要不要也去躲一躲?若走大家就一齐走,若不走的话,我想借一下你家的牛车。”

“这样啊,大王庄的事我也听说了,”牛肉张看看宝儿,见儿子脸上没什么表情,看不出有害怕的情绪,他摇摇头:“这儿肯定是不安全了,让宝儿跟着你们先去县城,一路上也好互相照应一下,我这里还有些肉没卖掉,明天贱价卖完了就去找你们。”

“既然打算搬家,肉可以拉到县城去卖……”田治辉有些着急地劝他。

“那个太麻烦……”牛肉张固执地摇头:“县城人生地不熟的,胡族未必明日便来,我一两日便卖完肉去找你们,城里的老罗肉铺认识我,你们安顿好了给他那儿留个信儿,我去了之后去找你们。”

田治辉又劝了几句,牛肉张却是下定决心,任他怎么劝说都没用,想想胡族也未必就在两天内到来,田治辉也不再苦劝,说好明日见面的时辰,便告辞回家。

东北天空的火整整烧了一夜,第二日一大清早天刚蒙蒙亮,宝儿便赶着牛车到了田家门口。

看来牛肉张也是真打算搬家,牛车上拉着不少东西,再把田家的东西放上去,一辆车就差不多满了。

牛车是牛肉张平时用来拉肉的车,比平常的牛车要大一些,宝儿整理一番,在车上勉强刨出几个地方,安排着田家人坐了,扬起鞭子,车声辘辘,牛车慢腾腾地行了起来。

江氏看着医馆门上的铜锁,心里也不知是什么滋味,这样东躲西藏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呢?

“大王庄的火势小了……”宝儿坐在车辕上,手里的鞭子指点着东北方向的天空。

不知怎么的,江氏忽然想到家住小王庄的王治母子,望着那边叹道:“也不知王家婶婶她们如何了,小王庄有没有受胡蛮侵扰。”

“夫人,要么把王家婆子叫过来,让她劝劝老夫人,说不定行得通?老夫人就喜欢和她说话。”

县衙后院,县令夫人急急地走进后院,一个婆子迎上来低声道。

“这明明是生病了,靠人劝怎么管用?再请大夫!”县令夫人摆了摆手,快步走进老夫人的屋子里。

“把火盆都给我端出去,烦死了!”老夫人面庞泛着不正常的赤红色,躺在榻上不耐烦地挥着手,那动作却是没精打采的:“赶紧地搬出去,这屋子热得人气都喘不上来!”

县令夫人打个哆嗦。

这还热哪。

滴水成冰的天气里,这么大的屋子里只点着一个炭盆,现如今老太太还要把炭盆挪出去,真要是冻出个三长两短,老爷责怪下来,她也负担不起哪。

“母亲,”她笑着开口:“总要等着开了春才能把火盆全挪出去,现下天气太冷,总得留一两个火盆哪。”

老太太躺在榻上,面色赤红神情烦躁,身上只穿着薄薄的单衣,听到媳妇说话慢慢转过头来。

看得出她对媳妇还是很心疼的,勉强笑道:“媳妇你来了,你先坐着。”又吩咐旁边伺候的丫头:“把火盆放到你们少奶奶跟前,仔细她冻着。”

小丫头答应一声,知县夫人却是没有坐下,到榻前执起老夫人的手,入手只觉得滚烫一片,此时离得近了,听到老夫人喉中气喘,心下惴惴,强笑问道:“母亲喝了药,可感觉好些了没?”

老夫人慢慢地摇了摇头,神情仍是极为烦躁却压抑着不让自己发作,说话的声音也是有气无力:“算了,我看我这病是没希望了,这么一把年纪我也活够了,再不要找大夫,也莫为难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