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雪怯怯地站了起来,行动间又是一阵咳嗽。
夜安暖被她咳得心烦,怒道:“不就是轻轻踢你一下,你这蠢婢就娇贵得不得了?”
冬雪怕再挨打,向后瑟缩一下道:“不,不是的,小姐踢我没用力,一点都不疼。我是想,我是想……”
冬雪嚅嗫着说:“我想,若是小姐你也精擅医术就好了。富贵和少爷喜欢那贱人,不就是因为她精擅医术,治好了老爷的病,若小姐你也懂医术,那……”
夜安暖怒声打断了她的话:“医乃贱业,以我夜安暖的身份怎么可能去学那种下贱之术?即使能治好义父的病……”她突然停了下来,声音放缓:“若能治好义父的病,倒也不妨去学一学。”
夜安暖本想说即使能治好义父的病,她也不会学这种贱民才会操持的贱业。但想到夜自寒对夜小楼的感情,硬生生地咽下了那句话,改为愿意去学。
“不过,现在学肯定已经晚了!”夜安暖在地上急速地转了几圈,低声道:“有什么办法?”
冬雪低着头,半边红肿的脸上看不清表情,她抬眼看看夜安暖,瑟缩道:“若是那贱人不会医术,她根本就进不了咱们夜府的门,更拿什么来与小姐您争,她要身材没身材要长相没长相,便是给小姐您做奴婢,也配不上啊!”
这话说得夜安暖很是受用,她赞许地看了冬雪一眼,和声赞道:“你这白皮婢子,倒也有几分眼色。”
冬雪的容貌很是一般甚至颇有些丑陋,只是皮肤极为细腻白皙,便如上好的羊脂美玉一般,夜安暖有时也戏称她为白皮婢子。
每当夜安暖称冬雪白皮婢子的时候,就是夜安暖心情不错,看冬雪比较顺眼的时候。
冬雪自然是知道的,松了口气急急福身,连道不敢。
夜安暖忽然停下脚步,低声道:“我不能学医术,却可以让那贱人的医术……”
下面的话夜安暖没有说出来,眼里闪过诡谲的光。
冬雪低着头,被额发遮挡着的眼里看不清神情。
“富贵那老货,这样他总不能怪我了吧!”夜安暖握紧手中的帕子,看向郁竹的院子方向。
“老货”富贵的办事效率很高,不过两日之后便带着宝儿找到了三处合适的门面,两人过来请郁竹定夺。
郁竹问询之后才知,他们之所以动作这么快,是因为上京城中有专门买卖租赁房屋的店铺,便如后世的房屋中介一般。
考虑到田治辉胆怯,郁竹没让田家夫妇出面,自己跟着宝儿富贵两人,花了一天时间把三处铺面都看了,定下其中一处。
之后其它的事情,她都交给了富贵和宝儿。
宝儿今年已有十六岁,在燕青军中锻炼几年下来,除了有些木讷不爱说话,其它方面倒是极为优秀的。并且他之前的闲暇时间也经常在田家医馆里帮忙,熟悉医馆里的那套东西,富贵有什么不懂的也可以问他。
田治辉善良温厚,颇有君子之风,却不是做生意的料。比起他来,把医馆的筹备工作交给宝儿,是一个更为合适的选择。
宝儿看着憨厚,做起事来却是精明干练,已能独挡一面,再加上精明狡狯的富贵叔,估计医馆很快就能开起来。
果然不出郁竹所料,宝儿和富贵搭档,不过短短半个月的功夫,医馆很快便筹备齐整,只待择日开业了。
然而没有想到的是,夜小楼原本稳稳好转的病情突然发生了反复。
田治辉面色焦急,豆大的汗珠一粒粒地从头上掉落,却顾不得伸手擦一下。
在今日例行的行针驱毒过程中,夜小楼忽然觉得腹痛,紧接着便呕出大量混着药汁的鲜血。
田治辉急忙中断治疗拨去银针,却见夜小楼已然昏迷过去,嘴角兀自有鲜血汩汩涌出。
富贵同郁竹宝儿前去医馆店面勘察,只有夜自寒守在旁边帮田治辉递针和器械,见状放下药箱急急地探身过来查看。
田治辉一边把脉,一边急声提醒他:“快,快派人去找郁竹!”
夜自寒早在夜小楼吐血时就已经打发几个下人分头骑马去找郁竹,闻言只微微点头,神色镇定,目光不离夜小楼。
田治辉被他的镇静感染,从最初的惊惶中稳定下来,先以银针刺夜小楼的人中,开始为夜小楼诊脉。
看过夜小楼的脉象舌苔,田治辉心中已有初步判断,心下稳定不少,又观察了呕吐物的性状,再次取出银针运针刺穴,夜小楼呻吟一声,悠悠醒转。
迎上田治辉和夜自寒焦急的目光,他低咳一声道:“我没事,让田大夫费心了。”
田治辉对他摇手,低声道:“别说话,你先休息一会儿。”
夜小楼其实也是习惯性的硬挺着,事实上他面色苍白,满头虚汗,胸腹之间如有刀绞似的疼痛,闻言也不多说,闭上眼睛抵御疼痛。
“我父亲他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突然吐血?”夜自寒目光不离夜小楼,压低声音问田治辉。
田治辉神色沉郁,轻轻摇头。
“具体原因现在还不清楚,不过初步判断,应当是药出了问题。”他说:“近几天抓的药同以前的药是在同一家药铺抓的吧?”
夜自寒目光一凝道:“抓药一直是由富贵叔经手的,他和郁竹出去了,等下他回来就知道了。田大夫的意思是,药店的药出了问题?”
不待田治辉回答,急促的脚步声响,富贵和郁竹快步走了进来。
富贵满面焦急之色,进门便一个箭步扑到床边,见夜小楼已沉沉睡去,地上的鲜血和呕吐物还没来得及收拾打扫,大片殷红中夹着着褐色的药汁,观之令人触目惊心。
“你这贼杀才,庸医误人!”富贵不敢叫醒夜小楼,咬牙切齿地大步走过来,一把拎起田治辉:“我家主人的病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怎么会突然吐血?定然是你这蠢才医术不精害了他!”
富贵的手脚极快,无论夜自寒还是田治辉都没想到他会这样,田治辉被他拎着衣领提起来,只觉得喉中呼吸困难,惨白着脸连连呛咳说不出话。
“富贵叔不可如此!”夜自寒恐惊醒夜小楼,不敢跟他动手,低声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