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在案底打着机锋,却不防一个东西掉下来,滚了几滚掉在香案边,一半在里一半在外,看形状似是小孩子玩的布制老虎。
郁竹大惊,身子向里缩了缩,几乎快要挤进那男子怀里。
那男子同样惊慌,却稍稍向外挪了挪,用自己的身子挡住她。
“布布,布布掉了!”阿秀公主喊了起来,一只手拿起那落下的东西,帘子微微一动,恢复了原状。
郁竹一颗心跳得像是要从胸腔里跳出来似的。
万一……万一刚才那人随手掀起帘子看一眼,那自己就死定了!弄不好还要连累父母家人!
“父皇,布布想家了,咱们回吧。”公主的声音响起来。
“好,咱们回宫。”皇帝把阿秀放在地上,郁竹又看到了那双淡粉色的小小鞋子。
“皇上,小公主的身子似乎有点不妥当。”
这是弘通的声音。
其实不止弘通,郁竹也听得出来,阿秀公主说话的声音略微有些沙哑,时不时地还无意识地吭吭两声,像是清嗓子一样。
皇帝的声音略有些无奈:“朕知道,”他的自称又变回了朕:“宫中太医开了方子,可阿秀她嫌药苦不喝,朕拿这小家伙也没办法。国师医术通神,可能为阿秀施治?”
“呵呵,小阿秀不爱吃药,我也没办法,不过……”
“不过什么?”皇帝来了兴趣问道:“国师可有其它的治法?”
“不过和尚倒可以为公主推荐一位好大夫。据和尚所知,北疆有一位名医前段时间来了上京城……”
郁竹的心提了起来,敏锐地感到,接下来怕是没什么好事!这死和尚,亏得自己还把治疗肠痈的方子给了他!
“……这位名医医术卓绝,只是年纪小些,是一位十三四岁的小娘子,嗯,她姓田,皇上你可使人打听一下,若她还在京城,阿秀公主的病指日可解。”
郁竹心下恼恨,自己只想开个医馆平安度日,做个小小的大夫挣点钱,她一点都不想跟皇室扯上关系的!
想开个医馆做个普通的大夫怎么就这么难了!
这该死的臭和尚,下次见到他一定要把她的方子要回来!
郁竹颇有些孩子气地想着,却不想想弘通怕是早就把方子记在心里,要回来又有什么用。
正恨恨间,她忽然瞥见对面男子的唇边有一抹笑容,那笑容似乎是得意的?
不待她多想,便听到皇帝道:“原来你也知道田小娘子啊?”
“怎么,皇上竟然知道她?”
“当然知道,炎儿上次进宫来同朕提起过她,前段时间她又治好了朱侍郎的虚胀之症。老朱前天已经安然无恙,又来上朝了。呵呵,朱老夫人也是个有决断的,没听那几个太医的话,硬是死猪(朱)当做活猪(朱)医,把朱侍郎救了回来。”
炎儿又是谁?他为什么要跟皇帝提起她?
没等郁竹想清楚,就见对面的男子笑意更甚,薄薄的唇抿起来,眼睛亮得慑人。
他是笑那句死猪当做活猪医吧?没想到当皇帝的竟拿臣子的姓氏开玩笑,郁竹一时间也觉得有趣,想到朱侍郎当时的情况可不就是死猪当活猪医嘛,不由得嘴角微微上挑。
“咳咳!”弘通咳嗽两声笑道:“皇上慎言。若被御史听到皇上拿朱侍郎开玩笑,怕是又有一大堆折子递上来。”
皇帝叹了口气意兴索然:“这劳什子的皇帝真没意思,这也不能说,那也不能说,算了不说了,朕要走了。”
脚步声响起,向大殿门口走去,依稀听得弘通的声音越来越小:“那田小娘子竟然在上京城中已经如此有名?果然珍珠放在哪儿都会发光啊……”
殿外有声音齐呼万岁。
一阵寂静之后,男子掀起帘子一角向外看了看:“都走了吧?”
随即他钻了出去,走到殿门口看了看又折返来:“好了,这位小娘子可以出来了。”
郁竹从案底出来,在黑暗的案底呆得久了,大殿里烛光明亮晃眼,她一时间还颇有些不适应,眯了眯眼睛。
待得适应光线,她看向对面男子,心下一跳。
这人怎么这么眼熟?
方才在案底光线不明看不清楚,此时被烛光一照,男子的面容清清楚楚地呈现在郁竹眼前,双眉斜飞,薄唇含笑,狭长的凤目亮亮地看着她:“吃了你的糖,我请你吃饭好不好?”
郁竹记挂着母亲和郁欢宝儿,顾不得想这男子是谁,她又在哪里见过他,她把腊梅花向男子怀里一塞:“不好,我不饿。”
裙裾翻飞,少女很快跑出了大殿,就好像大殿中有吃人的饿狼一样,甚至连声再见都没对他说。
少女的身影消失在殿外,男子笑着摇摇头,把腊梅花拿到眼前看了看,鼻间似乎还回荡着少女身上那种淡淡的暖香。
“真是很有意思的小娘子啊,同京中的贵女们都不一样呢。”本王请她吃饭她竟然拒绝了。
郁竹回到前殿,江氏等人早已从大殿里出来,一行人在殿门口等着她。知道她是个省事的,几人倒也没有太多担心。
郁竹看看大殿前人来人往熙熙攘攘,根本就没有一丝皇帝来过的样子,又问了问自家几个人,都说一直都没什么事。她终于认命地相信,只是她的运气不好撞到了皇帝,其它人都没事。
回到医馆,郁竹很是提心吊胆了几天。
她暗暗祈祷皇帝对弘通那臭和尚的话听过就忘,千万不要来找她治什么公主。她只想平平安安地开个医馆,治病救人小富即安,可不想同皇室扯上什么关系。
也不知是她的祈祷起了作用,还是小公主的病情已经痊愈,半个多月过去了,还是什么事都没有。
郁竹放下了心,因为夜小楼的身子已经彻底康复,不用再守着他治疗,田治辉便择了日子从夜家宅子搬了出来,全家一起搬到新宅子居住。
富贵和夜小楼虽然不舍,富贵更是极力挽留,但田家一定要走,他却也找不到什么理由来扣着人家不放。
倒是夜自寒很看得开,大大方方地派了仆人跟着搬家,还买了不少家用的东西送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