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世的记忆重叠,但顾铮更想知道活下来后的自己是如何在这儿生存下去的。
平缓下心绪,让自己去一点点的将这一世的记忆在脑海里闪过。
顾铮的身体恢复的不错,早醒早睡,她觉得这些日子的自己活的像只雏鸟,饿了张开嘴,那妇人便会给她喂食。随后就是一两碗的苦药汁,每天还会有两颗药丸塞进来让她吞咽,药丸的气味像极了记忆深处那种消炎药的味道。
几天下来,顾铮激动的心情已经平复,待她好了就能问清楚妇人是否和她一样来自未来。
最让她难受的是生理需求,她一动不动,大小便只能依赖于妇人和她的儿子,从最初的难堪到现在的麻痹,最后连羞耻心也不见了。
这样的日子过了一个月后,手臂和身体上包着的药布能解除了。
“身上多处骨折,你这条命能保下来也是幸运。”妇人边拆布边说:“虽然布拆了,但还是得躺上两个月不能动作,要不然这辈子你别想做正常人。”
顾铮听话的一动不动,她原本已经心灰意冷,觉得活在这个世上没什么意思,因此决绝的跳了崖,现在遇上了同乡人,心灵不再孤单,想活下来,想抱着老乡痛哭一场。
“阿娘,她胖了好多。”年轻男子的声音在旁边响起:“咱们得给她松松纱布了。”
顾铮眉头一动。
“用的都是过了期的激素药,能不胖吗?她这条命,仅仅用单纯的草药哪能救活。”
母子两人走了出去。
胖?激素?顾铮心里不禁百转千回,最终化为一丝叹息,是啊,能活下来已经是万幸了,其它的没有奢求。
如此又过了二个月,她脸上的纱布终于能拆掉。
妇人扶着她坐起,边拆纱布边说:“真是配合的病人,知道喉咙不好,几个月下来一直没说话,所以才好的这么快啊,现在可以说话了。”
“谢谢你,我……”顾铮想说句感谢的话,发出来干涩如沙碾的声音连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声音有些儿难听,你也别介怀,能开口说话已经很不错。”妇人见顾铮全身僵硬的模样开解道:“行了,睁开眼晴吧。”
眼晴内有了光芒,顾铮缓缓睁开双眼,视线所及的是一间小木屋,屋内简陋,只摆放着桌椅,还有一些药罐子。
眼睛好像有些怪,有种睁不开似被什么东西给绑住了的感觉,无比的紧绷。
“恢复的很好嘛。”
顾铮目光落在身边的妇人身上,四十五六的年纪,微胖,头发已有些花白,长相平凡普通,鼻子前端还有些微的塌扁,笑望着她的眸光中带着顽皮之意,使得这个人看起来有些儿的特别。
“怎么哭了?不过确实该哭哭,好好哭一场,能好成这样不容易啊,近半年的时间呢。”妇人见顾铮突然落泪反而笑得开心,拿出绢帕给她擦拭。
顾铮猛的抓过她的双手,看着她唱道:“啊,五环,你比四环多一环,啊,五环,你比六环少一环……”尽管唱的难听,但调调在,这一歌词已能表达她此刻所有想说的话。
妇人微张起了嘴,不敢置信的看着她:“老乡?”
顾铮泪越落越多,拼命点头。
妇人眼眶也湿润了:“天哪,我,我……”
不用多说什么,两人激动的拥抱在一起。
“娘,我采草药回来了。”一名三十出头的男子走进来,男子肥肥壮壮,国字脸,脸上却是童子才有的稚气模样,看到两人相拥,歪着头一脸天真好奇的问道:“娘,你抱着她干什么?”
“他是我儿子,叫金手指。小金啊,快来见过阿姨。”妇人拉过儿子到身边。
“阿姨好。”金手指高兴的叫了声。
顾铮:“……”一个比她大了近十岁的男人叫她阿姨,为什么一点也不突兀:“小金乖。”
乖字说出来,妇人和顾铮都沉默了一下。
金手指则是开心的直乐。
“你怎么会把自己搞成这样?”妇人指了指顾铮一身的伤。
“混的太差。”顾铮眼眶又湿了:“我跳崖自杀了。”
“你?”妇人瞪着顾铮,简直不敢相信听到的:“混到自杀的,你是我们当中的第一人啊,弱爆了。”
顾铮点点头,她是挺弱的:“你呢?混得怎么样?”
“儿子,去给娘和阿姨烧点水来。”妇人吩咐着儿子去做事。
金手指蹦蹦跳跳的离开烧水去了。
妇人此时叹了口气说:“遇见你之前,我以为自己混的很差,现在觉得还挺好。”坐到顾铮身边,将自己的来历说来。
“真看不出来,你原先还是一名特工啊。”顾铮望着妇人长相,要是街上遇着,还以为是个寻常的村妇呢。
“别用这种眼神看我,难受。这身体长得难看不说,还是个村姑,我也不甘心啊,”妇人一脸痛苦的说:“最初开始那几年便想尽办法去偶遇了几个皇子,什么救人,共浴,公主抱,假装摔倒,虐恋,能想到的都去试了。”
这操作很溜啊,顾铮一脸有所期待的问:“然后呢?”
妇人抹去眼角因回忆而带来的泪意:“人家只看颜值,不谈个性美。”
顾铮:“……”好辛酸。
“后来我也看透了,安心过日子呗,找了个猎户嫁了人,没想到生个儿子出来智商还有点缺陷。”幸好骨骼清奇,是个练武的料,把她一身的本事学会了。
顾铮替这个不幸的老乡难过。
“说说你的吧,什么事让你这么想不开?”
顾铮把自己来这个时代之日的点点滴滴说来,想到庶娘的死,想到活在牢笼中的自己,倒没像以前那般的崩溃了。
“人人有本难念的经啊。”妇人不胜唏嘘:“对了,你几几年的?”
“我八五后,你呢?”她穿过来的时候还不到三十呢,人生黄金期啊,就这样没了。
“我是零零后。”
两人小眼瞪着小眼。
“你竟然比我小这么多。”
“你竟然比我大这么多。”两人异口同声。
顾铮看着这个实际比自己小了十五年的,因穿过来比她早,这会已将奔五的妇人,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我是不是也该叫你一声阿姨?”妇人这心里不是滋味啊。
顾铮沉默了下:“还是叫我名字吧,我叫顾铮。”
“那你叫我张荷吧。”原来的名字几十年不喊,她也有些陌生了。
顾铮点点头,叫张大娘她也叫不出口,随即她被自己的双手吸引,这是一双比原来胖了二倍的手,肥肥的,哪还看得出来是原先那如葱段般的纤长手指。又摸了摸脸,有了双下巴,好像圆了很多,她以前是典型的骨感美人。
“我脸上有伤吗?”顾铮觉得脸没有以前那般的光滑,有几条细细的伤疤在:“有镜子吗?”她想看看。
“镜子没有,外面有个小池塘,你可以去照照。”爱漂亮爱打扮的人才照镜子,她媸颜陋质,照多了闹心。
出了屋外,顾铮才知道她现在所处的地方是在山上,远处青山起伏绵延,近处小溪潺潺,周围除了参天大树,就是荆棘灌木,张荷所说的池塘不过就是个蓄水池而已。
“阿姨。”金手指从另一间矮小的木屋内走出来,高兴的看着顾铮说:“水烧好了。”
“谢谢。”顾铮朝他笑笑,走到蓄水池边,深吸了口气弯腰朝前一探。
这人是谁?水面上漂着的这张脸早已看不出以前的轮廓,眼上,额头至耳边有着三四条愈合不久的伤痕,这身皮囊不是疤痕体质,因此愈合的不错,就是刚长出的肉颜色还有点吓人,这几道伤痕让她的眼帘耷拉了下来,使得原本的大眼变成了小眼,还有这嘴巴,一角稍弯了点,虽不致于影响什么,但比起原本的模样……怕是连亲娘都认不出来了。
“老乡,我已经尽了我所能,你不知道我儿子捞起你的时候,被水底暗礁刮伤的伤口都泛白了,可吓人了。”看着傻愣住的顾铮,张荷在旁边安慰:“能缝成这样,已经是很不错了。”
除了明显近三四条伤痕,脸颊上,脖子上还有少的细痕,顾铮细细打量着水中的自己,这也就难怪医她时全身都被白纱包裹着了,没一处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