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平公主虽然留下侍奉永泰帝,但心里更担心宁芳,“公公,英王妃那儿,还要请您多多费心。一想起她这被人劫持去生孩子,我就心惊肉跳。咱们不管后头的事情要怎么样,这女人生孩子,可是过一趟鬼门关,求公公发发善心,能帮则帮吧。”
连材道,“公主放心,老奴省得。您只管侍奉好陛下,这些乱糟糟的事,就别叫他老人家操心了,老奴去办了就是。”
他说到做到,转头就打发太医,还是和程岳,以及宁家都交好的卢太医,带着人去了。
但这个事,当真闹得有些大。
在程岳踏出大殿,命人驾船带他去五龙假山处时,那假山炸了。
当程岳疯了似的,亲自摇着船,赶到假山前时,看到硝烟散去后的大洞里,露出朱五姐儿灰扑扑的小脸。
瞪着一双大眼睛,木愣愣的把袖子里的铁筒,拼命往身后藏。
她,她原本是想给今日给宁芳放一回大大烟花的,却没想到,弄出这么大的动静。
只是,只是那密道的地板被扣死了,根本出不去。沈继虽然在这里准备了炭炉药材,却忘了准备饭食。
她们可以不吃,刚生了孩子的宁芳不能不吃。否则她没有奶水,孩子也没得吃。
所以小姑娘才想试一试,看能不能从外头打通一条出路。
当然,这也宁芳同意了的。
但她,她真的没有想到,会炸出这么大的动静,炸出这么大个洞啊!
现在,她挨骂不要紧,会不会连累宁芳挨骂?
对面的王爷,脸色好黑,瞪着她的样子,好象要吃人似的。
可她,她真的不是故意的!
可是想想里面的宁芳,还有她亲手接生的小宝宝,朱五姐儿瞬间觉得责任重大起来。
所以她鼓足勇气,冲着那个王府的男主人,伸出三根手指头,生平第一次,张开了嘴,发出她人生的第一声。
“三,三!”
什么意思啊!
程岳快被弄疯了,就在这时候,他听到了假山洞里,传来婴儿细嫩而满是委屈的哭声。
只一声,就让程岳浑身一震,满心满眼全都被填满了。
而那哭声,先是一个,又是一个,过了一会儿,里面好象还夹杂着一个更加细弱的。
天!
这,这是他的孩子!
顾不得船还差着点距离才能到假山,程岳从船头径直跳了下去。踩着没过膝盖的冰冷湖水,三步两步,就冲上了岸,跑向他的妻子,他的孩子。
假山洞的最深处,早早拿棉花堵了耳朵的几个人,还顾不上去看外头的动静,因为眼前的小小人儿,就把他们的心思全都占满了。
“好了好了,都别哭了……很快,很快你们爹就会来了……他肯定会给你们弄到吃的……别哭啊,乖,别哭……”
只一眼,程岳的眼眶就湿润了。
他的小王妃,他的妻子,该是遭了多大的罪啊!
他从来没有见过她的小脸白成这样,也没见过她憔悴成这副模样。
好似整个人从水里捞出来似的,随时都可能虚脱过去,却还是强撑着,安抚着怀里,发出嘤嘤哭泣的小小襁褓。
而在旁边,同样筋疲力尽,浑身汗透的窦妈妈和余远志手里,还分别抱着一个小小襁褓。
似是有心电感应般,宁芳抬头,看到了他,无声的扯动嘴角,露出一个淡得不能再淡的微笑。
“你,你可算来了……我们,都搞错了,不是两个,是三个……”
但现在,他们,就都交给你了。
这一句,宁芳已经没有力气说下去了。她只拿目光在三个小小婴孩上划过,然后放心的头一歪,整个人便软软的倒了下去。
“芳儿!”
程岳只觉得魂魄都要被人抽空了,猛地扑了上来。那白着脸的样子,反吓了旁人一跳。
余远志忙道,“王爷勿惊,王妃只是晕过去了,让她睡吧。为了生孩子,她可真是耗尽了体力。”
程岳都来不及看自己的孩子一眼,也根本顾不得生产后的血腥,解开斗篷裹在宁芳身上,就把他的妻子,连同怀里的小小婴孩一把抱着往外冲。
“来人,快来人!送王妃上船,太医,叫太医!”
假山外,顿时乱作了一团。
亏得连材公公派来的卢太医,跟程宁两家都熟。赶紧指挥着众人,把宁芳母子抬去了太医院。
虽然太医院也还是在宫里,但总归离皇上更远。有些事,大概没这么快传到皇上耳朵里吧?
但是,卢太医这番好心,显然没起到效果。
因为宁芳生的是三胞胎,三个男孩儿啊!
要说寻常人家生一个儿子,就足够敲锣打鼓,摆酒宴客的高兴半天了。她这一下子生了三个,可比她母亲,当年夏珍珍爆出,生了对龙凤胎的消息更令人震撼。
毕竟夏珍珍的龙凤胎时隔多年,又与宁家妻妾之争有关,许多人其实是不大相信的。
但宁芳这三个小孩儿,却是那么多人亲眼见着,从假山里抱出来的,可造不得假。
否则一个年老的窦妈妈,一个男大夫,外加一个五岁的小女孩,怎么可能变出三个刚出生的小孩儿来?
所以英王妃产子,还一胎生了三个儿子的消息,就算连材下令不许乱说,但这消息还是以爆炸性的速度,在宫中流传开来,甚至都流传到宫外了。
毕竟世人都重视子嗣繁衍,若寻常妇人能生个双胞胎,都视为家族幸事。那是要开祠堂,昭告祖先的。何况这是三个可以传宗接代的儿子呢?
毫不夸张的说,光凭这一样,不论是哪个人家,从此都得把这媳妇捧到天上去,更何况是多年无子的英王府?
只凭这一条,宁芳就是程家绝对的功臣。就算日后犯下大错,也无人能憾动她的正妃地位。
皇上都不能!
不过,这三个孩子生在大年初一。且一生下来,大雨也停了,瑞雪也下了。且宫中镇守龙脉的假山都因此炸了,只怕这几个孩子,是有些来历的吧?
于是,等身在宫外的英王府都听到消息的时候,就成了自家王妃占了龙脉,那五龙假山里的五条龙,吸取多年的日月精华,有了灵性,三条最厉害的便钻到她的肚子里,托生了出来。
那两条原本也是要跟着投胎的,却因被人为打断,如今好不凄惨,只得从头来过,继续修炼去了。
当在宫外奔忙了一夜,接了二弟程岭,回家歇歇的程峰,进门听到这样的奇谈。
还来不及骂一句混帐,孟大夫人就着急的问,“二弟,你刚从宫中回来,弟妹是不是真的生了?还是三个男孩?”
谢二夫人却扶着丈夫坐下,问,“弟妹现在怎样了?她和三弟,可曾安好?你的眼睛疼不疼,在宫里拘了一夜,可犯了旧疾?”
程岭没理大嫂,只捧着妻子的手道,“听说你伤着了?要不要紧,昨晚有没有吓着?是我不好,不在家,没能护着你,让你受委屈了。”
谢二夫人眼圈也红了。
而程峰听着她和自家媳妇的两句问话,只觉高下立现。
说心里话,程峰从前其实是有点看不上谢二夫人的。
总觉得这个弟妹太矫情了,人又清高,不通俗务。成天带着丫头,弄些个琴棋书画,要不就调香弄花,连女红都做不了几件。
相比之下,孟大夫人虽然不那么上得了台面,好歹却踏实细致,起码知道鸡蛋几文钱一个鞋子也能做几双。
可如今看来,倒是自己错了。
谢二夫人虽然不通俗务,但心地却比孟大夫人明白多了。
当下,他那暗下的决心,又坚定了几分。
对着孟大夫人,他也冷下了脸,“没见二弟才回来么?热茶还没喝上一口呢,有什么话,不能回头再说?二弟妹,你跟我说,三弟妹有个丫鬟去寻萍丫头了。是不是还指点着她去了别处?我去董大师那里时,他说那丫鬟一去,便把萍丫头带走了。不过也亏得她把人带走了,回头当真有不知哪里的乱兵,去寻萍丫头。董大师一口咬死了,人是给咱家接走了,他们倒也不敢胡来。”
谢二夫人忙道,“那是不是去了弟妹的铺子里?百灵那丫头从前也在铺子里管过事,跟那边的人都熟。”
程峰道,“我回来时,也顺便去弟妹的布匹及糕点铺子都瞧了瞧,除了给那些当兵的讹了些钱财,倒没什么大事,却也无人去过。”
孟大夫人急了,“你们说这些鸡毛蒜皮的事干什么?倒是说说,弟妹是生的是男是女,究竟是不是三个男孩,这才是正经!”
她这话落地,却见一屋子人皆望着她,神色奇异。
孟大夫人被看得心虚,却不知自己错在哪里,“你们,你们看我做什么?”
程峰仰天长叹,“娘,儿子如今知道错了,却是悔之晚矣!”
孟大夫人还问,“你做错什么了?”
程峰原本累得都没力气发脾气的人,都给这话气得怒火中烧。正想说,悔的就是娶了你!
程岭拉了他一把,“大哥,你也累了一夜,先喝碗参汤吧。可有准备吃的?”
他这一打岔,总算把程峰劝住了。
都老夫老妻了,也不可能休妻,撕破脸又有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