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桌上的气氛忽然沉闷下来。
修修捧着酱料的碗碟,小口小口吃着碗里的东西,长而卷的睫毛一眨一眨,在暖黄色的灯光下留下一道剪影。
陶然因为修修在场,所以并没有多说关于秦厉的事,只简单说了自己出来之后找不到工作的事。
梅姐虽然和陶然相处的时间不长,但是也了解对方是个什么人,陶然被人冤枉入狱,就是因为姓秦的男人,就算陶然没细说,她也能猜到这其中曲折。
“有钱人向来欺负人,当真过分!”梅姐上了年纪,听不得这种事,这会儿眼眶又红了一圈儿,抽了张纸擦了擦眼睛。
“都过去了,接下来会好的。”陶然笑笑,很多事情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的清,并且过得去的。
三人在饭店吃完饭,回了住的地方。
陶然住的地方小,不过三个人挤挤,那张大床还是放的下的。
“梅姐,就先挤一挤吧,公司下个月要搬迁,我问过了,我可以继续租这个房子,另外,公司还会在那边分配宿舍,所以,你可以安心住下来。”把修修哄睡之后,陶然和梅姐坐在客厅聊天。
梅姐笑笑:“监狱里的环境比这恶劣多了,不是照样挺过来了?现在已经很好了。”
“嗯。”陶然想到那痛苦的一年,扯了扯嘴角。
那一年,对于她来说,属实算不上有多好。
“梅姐,那个人已经知道人不是我杀的了,而且他说,要娶我,和我结婚。”陶然忽然开口。
梅姐眸子瞪大:“结婚?然然,你答应了?”
“我没有拒绝的权利,这件事,我做不了主,逃不出他的手掌心。”陶然扯扯嘴角,低声道:“而且,我并非父母亲生,我从养母那里了解到,我的身世,可能与那个人的爷爷有关,所以,我想调查我父母的事。”
“可是,就算想调查,也不用用自己的婚姻作牺牲吧?然然,你听姐说,你还小,还有大把的时间去……”梅姐抿抿嘴,急切的想要劝说。
陶然摇摇头道:“梅姐,没有那么多时间了,这具身体耗不起。”
梅姐的脸色白了白:“耗不起,是什么意思?”
“前段时间,胃一直不是很舒服,就去医院查了查。”陶然扯了扯嘴角,笑着道:“结果是癌。”
“怎么会……这样?”梅姐的眼圈瞬间通红,声音哑然。
“梅姐,你知道的,我的人生糟糕透顶,如果不是修修,我现在可能早已是一抔黄土。”陶然说的格外轻松。
其实这具身体会出状况,陶然一点不意外,在监狱里被那样非人虐待,若是能好,那就见鬼了。
只是她这人向来怕疼,没想到来这世界上走一遭,竟也要带着巨疼离开。
“不就是个小小的癌,然然,我之前看新闻说,保持乐观的心态,也能战胜癌的,再说,只是刚查出病症,咱们还有治愈的机会的!”梅姐心里一通,擦擦眼神,紧紧的握上陶然的手。
她们有过一样的痛,谁的命运都没有好到哪里去。
但是她活了四十年,现在身体都还好好的,陶然才二十多岁,怎么就能死呢?
“梅姐,已经是晚期,医生说,时间不多了。”陶然说的格外平静,声音本就难听,这一刻却更加沙哑。
梅姐张张嘴,摇着头,泪痕流了满脸。
“我……我们可以治的,然然,不管花多少钱咱们都可以治,我明天就去赚钱,刷盘子洗碗,扫大街,什么活儿我都干,只要赚钱,你放心,不到最后一刻咱们不能放弃!”梅姐倔强的说道。
她已经没有亲人了,出狱后如果不是陶然来接,她都不知道自己会去哪里。
这腊月寒冬,是陶然收留了她,她不能眼睁睁的看着陶然去死。
“梅姐,我已经很知足了,你听我说,你刚出狱,对现在的世界有很多不太了解,现在你先好好的了解一下这个世界,你之前就说想开一家饭馆,趁着休息我陪你找找,你的饭若是做的好吃,生意一定红火,有你照顾修修,我很放心。”
她记得梅姐,一是因为梅姐在狱中帮过自己,另外自然也有自己的私心。
她的确想过好好的活着,可是活着太痛苦了,这具身体也不允许自己活着,所以,她觉得,可能死去,对她是一种解脱。
“你给我安排的这么妥帖做什么?如果可以,梅姐希望能替你去死!你这么好的人,怎么老天爷对你这么不公平啊!?”梅姐哭成了泪人,趴在陶然的肩上抽噎。
陶然红着眼眶,若是有下辈子,她还是不要遇见秦厉了,她的灾难,一切都从遇见秦厉开始。
和梅姐睡下后,陶然默默的想,更好的明天,她会等到吗?
算了,她还是更喜欢黑暗。
可以掩盖一切伤痛的黑暗。
翌日,周六,早上八点。
房门被敲响。
“谁啊大早上的?”正在准备早饭的梅姐和刚出洗手间的陶然对视,梅姐疑惑的问道。
陶然抿抿唇道:“梅姐,我去开门就好。”
门外,是秦一。
“陶小姐,秦总让我来接您去试婚纱。”秦一一板一眼的说道。
陶然握着门把手的手一下卸了力,那个人还真是执拗。
“你等一下。”陶然皱着眉头关上门,朝厨房走去。
“梅姐,今天我去拍婚纱照,你和修修在家可以吗?”陶然低声问道。
梅姐愣了愣,才想起昨天晚上陶然和自己说过,担忧的看着陶然道:“你一个人可以吗?”
“没事,别担心,我给你买的手机在桌上,你有事给我打电话。”陶然摇摇头,安抚道。
“好。”
换了衣服,陶然被秦一带着前往婚纱店。
婚纱店是一家很出名的品牌,里面有不少准新娘在试婚纱,新郎在旁边陪着,看着格外恩爱、幸福。
陶然看着店里神圣洁白的婚纱,再看看旁边跟着的秦一,不由自嘲,她竟然在来的路上幻想自己和秦厉一起挑婚纱的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