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顺三十一年七月最后的一天,天顺帝下了一道诏书,收回对兴安郡主和宋无忌的赐婚,自此后,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在宁国府住了两月有余的兴安郡主怎么也不愿接受这个事实,几度想要递牌子进宫,结果都被人劝了回来:“郡主殿下,真不是我不替你递牌子,而是皇后娘娘和太后娘娘均有话,这些日子都不见客。”
“那我求见皇上总行了吧!”兴安郡主依旧心存希冀地道。
“您还是别费这个劲了,近日西北传来消息,咱大周恐与亦不剌有战事发生,皇上为此日理万机,连吃饭的功夫都没有了,又怎么会见您?您还是请回吧!”那人就苦口婆心地劝道。
兴安郡主只得悻悻地回了礼亲王府。
而此刻,京城百姓们感兴趣的话题已经从兴安郡主的婚事转移到西北到底会不会发生战事了。
只不过这一次大家的心态和前年担心瓦剌人南下时相比,就显得轻松许多。
毕竟大家都觉得亦不剌和京城隔得天远,而不像瓦剌因为隔得近,挥军即到。
可朝中众臣对此却并不敢大意。
虽然在大周看来,亦不剌不过是弹丸之地,可论起打仗,这种经常在马背上狩猎的国家还是不容小觑。
“既然是他们亦不剌先不守盟约主动挑起事端,咱们便不可不应战!不然叫人知道了,还以为咱们大周好欺负,今日来咬你一口,明日又来骚扰你一阵,反倒让人没有安生日子可过。”朝中的主战派大臣如是说。
“可一旦战事起,那便是哗哗的花钱!这两年咱们的国库并不比之前充盈,不得不三思而后行!不如先派使臣与那亦不剌人去谈判,能不动武,就不要动武!”主和派的大臣也不甘示弱。
两派的人,你一句,我一句,直吵得天顺帝头疼。
知道此事一时半会吵不出个结果来,天顺帝只得宣布散朝,然后将太子李仁叫至了御书房,问起了他的意见:“朕的这个江山,迟早是要交到你的手上的!可对于这件事,你怎么看?”
“古人有云,上位者不可穷兵黩武。可儿臣认为,有时候打,是为了不打!”太子李仁便同天顺帝道,“亦不剌现任的君主卜杜拉弑兄夺位,本就不是循规蹈矩之辈,儿臣认为同这种人根本没有道理可讲,唯有用拳头跟他说话!一次性地打疼他、打怕他,打得他不敢再有非分之想。”
听着这话,天顺帝便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
“可如果打,你觉得朝廷之中,谁可以挂帅?谁又能出任军需官?”天顺帝便继续问道。
“如果打,儿臣觉得大舅茂国公可任主帅!”太子李仁在一番深思熟虑后道,“大舅镇守西北边关多年,对那边的天时地利比朝中任何一位武将都要熟悉,相信大舅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制定出最有利于我方的作战方案。至于军需官,儿臣则是推荐宋无忌!”
之前李仁在推荐茂国公挂帅时,天顺帝觉得他句句都说在了点子上,可听闻太子竟推荐宋无忌这个毫无经验的人当军需官时,天顺帝便有些不太相信自己的耳朵。
“说说你的理由!”天顺帝便将双手缚于胸前,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所谓军需官,是为了保证前方将士的补给而特意设置的官职,担任这个职位的人最好与前方的将士有所关系,这样他才会急前方之所急,想前方之所想,而不会任由前方将士去拼杀,却心安理得地拖欠粮草!”
“无忌同茂国公是甥舅关系,从这一点上来说,他就是合适的人选。再者,这些年无忌考恩科,读庶吉士,无非就是想向世人证明自己的能力,给他这个机会,他不会不珍惜。”
“至于说他是个新手,这并不可怕,只要将他的副手都安排好了,只要他懂得用人,就不会出错。”
李仁一条条,一项项地同天顺帝掰扯清楚,便让天顺帝觉得选宋无忌做军需官或许真是个不错的选择。
就在朝廷这边还在思量着是否要出兵时,亦不剌的挑衅却一直不断,以至于让天顺帝也觉得忍无可忍便无需再忍。
他是用八百里加急给镇守边关的茂国公徐勤命他相机行事,然后如同太子李仁所说,封宋无忌为军需官,在后方为茂国公筹集粮草军需。
旨意下来的时候,宋无忌因为三个月遍寻不着赵如意而变得有些消沉。
这个时候的他确实没有什么心思去做军需官。
还是太子李仁的一句话点醒了他,如果他还是继续这样下去,即便将来有一天赵如意回来了,他宋无忌依旧无法保护她和小宝儿。
宋无忌这才恢复了之前的精气神,为前方将士筹措起粮草和军需。
胡天八月即飞雪,宋无忌替前方筹措的那些棉衣棉被等军需就显得极为重要。
因此当他第一次押着那些军需从京城去往西北时,京城的百姓便在道路的两旁夹道相送。
骑着一匹高头大马的宋无忌目不斜视地向前走着,却不知道路旁的一辆不怎么起眼的马车里,赵如意正抱着小宝儿隔着车窗在看他。
“小宝儿,看,那是爹爹。”虽然近在咫尺,赵如意却并不能带着儿子靠近,她只能这样告诉刚刚半岁的儿子。
和宋无忌分开的这三个月,她也很想他。
她也知道皇上已经收回了当初赐婚的旨意。
就在她想着回去与宋无忌团圆的时候,礼亲王却告诉她,她不该在宋无忌建功立业的时候去分他的心。
赵如意接受了礼亲王的这个说法,因此她便只能这样默默地关注他。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二人间的默契,宋无忌突然扭头朝着赵如意所在的这个方向看过来,吓得赵如意赶紧放下了车窗帘,抱紧了小宝儿。
宋无忌漫无目的地扫视了一眼人群,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回头看这一眼,他便有些自嘲地笑笑,然后双腿一夹,策马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