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芳谱》:“谷雨,谷得雨而生也。”
谷雨已过,A市才降下今年第一场像点样子的春雨。雨已经连下两天,把春天本就不高的气温又往低处拉了拉。
下班后,苏清妍步行穿过楼间的小花园去找文茹。细雨洗过的天地,干净清透,连卵石小路都泛起新鲜的光泽。路边的几株碧桃正值盛花期,水汽氤氲在树冠,像结了一树浅粉色的云。那两株紫薇却还在沉睡,连芽苞都不曾打一颗。深褐色的树干旧皮脱落,露出的新皮在细雨的滋润下倒是显出了浅浅的绿色。
春山谷雨前,并手摘芳烟。
绿嫩难盈笼,清和易晚天。
且招邻院客,试煮落花泉。
地远劳相寄,无来又隔年。
苏清妍在花下出神,突然听到谈话声由远及近,抬眼间已经看到两把黑色的雨伞从花园的主路飘过。听声音,伞下的人一个是萧城一个是章正秀。苏清妍不敢出声,躲在花树下,静待他们走远。
谈话声渐渐杳不可闻,她刚要走开,却突然听到有人在叫她。
“小苏!”
苏清妍驻足回头,看见章正秀撑着伞走过来。温柔好看的单眼皮男生,细雨蒙蒙中走来,像是韩剧里的男主人公。
他把手里拿着的一把伞递给她,说:“刚才好像看见你在这里,一转身却又不见了。萧城知道你没有走远,让我把伞给你送来,果然,你是躲在这里淋雨了。”
被人发现这种孩儿气的举动,苏清妍不禁有些脸红,“谢谢你章总助!”
“不客气。春雨凉,小心感冒!”
“谢谢!”
章正秀转身要走,却又突然停住脚步,回过头来笑着补充了一句:“是萧城让我嘱咐你的,你可别错会了意啊!我也不能贪污了你这句谢谢,一会儿就转告给他啊!
章正秀走了。苏清妍撑着那把伞,抬头看那黑色的丝质伞面,哑光金属伞骨。一把有质感的雨伞,握在手里同样有分量。猛然想起,这捏度舒适的伞柄是他刚才捏过的……脸上忽地一热,唯恐被人发现一般,慌忙把伞收起,冒雨跑进了承前楼大厅。
坐在一楼大厅等文茹。雨点打到阔大的落地玻璃窗上,无数雨滴汇成一条条水线,蜿蜒而下。水汽蒙蒙的玻璃把外面的桃红柳绿洇成了一大块一大块的色块,那色块又互相浸润着,交融着,成了一片朦胧的彩色世界。
正看得出神,一个热乎乎的身体突然贴上来。
“呆子,又去淋雨?”
文茹嗔怒地揉揉她潮湿的头发,骂她。
苏清妍笑一下,挽起文茹的胳膊,“亲爱的,走吧。”
文茹总是这样暖乎乎的,高中时,两个人做同桌,冬天的时候,文茹暖乎乎的小手就是苏清妍最贴心的暖宝宝。这样的阴冷连雨天,有文茹在身边,感觉都是温暖踏实的。
“咦,你什么时候买了一把这么MAN的伞?”
文茹拿过苏清妍手里提着的那把伞就要撑开。
唯恐被发现心底秘密似的,苏清妍一把夺过,“不是我的,我借胡生生的。要还回去的!”
“哦……那胡生生就是淋雨回去的呗?让我想想,宁愿自己淋雨,也要把伞借给他的小助理……有情况啊!”
“哎,文茹,你的想象力太丰富了!”
“不想我乱猜,那就如实招来吧!”
“没影儿的事招什么招……”
两个人说笑着,不觉就到了公司门口。停在那儿的一辆汽车的车门突然打开,陈敬亭从车上下来。
“小文!”
“陈总,你怎么来了?”
文茹放开苏清妍,惊喜地跑过去,钻进了陈敬亭的伞下。
“出差刚回来,想见见你。”
文茹低头一笑,“也不提前打个电话。”
“想给你一个惊喜嘛!”
“文茹!走吧,我们回家。”
苏清妍受不了他们两个的卿卿我我。她一直不赞成文茹和陈敬亭在一起。有钱又怎样,和一个跟自己父辈差不多的男人谈恋爱,无论如何接受不了。
文茹笑着对陈敬亭说:“我们先送清妍回家吧……”
陈敬亭连忙答应,“对,对,应该的。”
她没好气地看了文茹一眼,说:“不用了。谢谢你们!”
“你们”两个字,苏清妍咬得很重,刚才文茹说“我们”,让她感觉有些不舒服。
文茹到底是跟陈敬亭走了,苏清妍一个人撑着伞走进雨中,想起昨天还看见李警官来给文茹送水果,心里就很不是滋味。李警官多好啊,正气向上,又关怀体贴,文茹怎么就不能踏踏实实地跟他呢?
穿过马路,心情郁闷地走到对面公交站牌下等公交车。这里是29路的起点,平时等车的人就不多,今天等文茹加班,下班晚了,这个时候站台上只剩她一个人孤零零地等在那里。
春雨料峭,拉了拉衣襟还是感觉寒意从四面包围过来。
透过迷蒙雨雾,一辆黑色轿车从萧氏大门口远远地驶出来,苏清妍心中疑惑,“这么晚了,还有刚下班的同事?”
车子驶近,她认出那是萧城的车子。车窗缓缓落下,邢思思一张甜美的笑脸出现在窗子后面。她的眼睛先是落在苏清妍手里提着的那把伞上,随后才看着她说:“清妍,上车吧,我们顺路可以送你。”
又一个“我们”,这个世界,除了苏清妍,都已经成双成对了吧!
“不用了,公交车一会儿就要来了!谢谢!”
她真的不想坐萧城的车,尤其是还有邢思思在。
邢思思转过脸去看了看萧城,重又转过脸来说:“上来吧,我们有时间可以送你的。”
“真的不用。谢谢了!”
驾驶室的车门突然打开了,萧城下车走了过来,他拉开苏清妍身侧的车门,对她说:“上车吧!我还有事,不要耽误我的时间。”
他看着她,眼睛里是不容拒绝的神色。
苏清妍看见他蓝灰色西服外套的肩膀处被雨打湿,显出深一些的暗色。她内心的坚持突然就松懈了,乖乖地上车,坐在了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