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宴进行到中段,人人都带了几分惬意的醉态。人资部经理陈玫突然走上宴会厅舞台宣布:“各位领导,各位同事。有一位新同事,为了这次聚会,精心准备了一个节目,大家想不想欣赏呀?”
“想!”台下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和欢呼声。
“谁呀?是谁呀?”
“没听说谁有节目要表演呀。”
大家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大幕缓缓拉开,舞台的墙壁上垂挂着红色的纱帷,台中摆了一架黑色的钢琴。有一个美人从台后缓步走出,香槟色的丝质长裙,裙摆曳地,腰间缀以璀璨碎钻,香肩微露,黑发高挽,是邢思思。台下沸腾了,连萧城的目光都投向了舞台。
邢思思优雅落座,白嫩纤细的手指轻轻抬起又柔柔落下,一串优美婉转的乐符跳跃而出,全场为之沉静。
《绿袖子》!竟然是《绿袖子》,钢琴版的《绿袖子》!
为什么会是它呢?这首戳心的歌。前奏一起,苏清妍已经难以自抑,她的脊背紧紧贴住椅子,一双手在桌布下紧紧相握。
文茹也没想到邢思思会选这首歌,这只妖精,哪里来的神通,竟然能挖出这么老的一首歌来?
文茹不禁转过脸来看着苏清妍。迎着文茹的目光,她努力露出一个笑容。明白如文茹,岂会看不出她笑中的牵强?
邢思思柔嫩的手指似有魔力,弹奏间音符就像莹亮的水珠一颗颗跳出,弹落于地汇聚成了春天的一条浅浅溪流。清凉的溪水欢快流淌,蓝色的鸢尾花飘坠在水面上,无声的哀伤缓缓流过。
那时候春光正好,风软气清,清凉江边那一片烂漫的鸢尾花还在记忆里开着,记忆里的人却渐渐地远去。他还喜欢这首歌吗?他还记得两个人曾经坐在花丛里共用一个耳机听这首歌吗?
绿袖子
你送的鸢尾花早已经枯了
你教的那首歌我学会弹了
风把旋律吹乱了
心又随风飞走了
我的手指弹着弹着想起你了
习惯在你手心练习那首歌
习惯有你指尖轻轻跟着和
歌里不再有你了
你还在回忆住着
愈想忘了愈会记得有你多快乐
挥别春天的绿袖子秋天开始
爱成飘落的叶子
你的左手有我许多没写完的字
独奏的绿袖子是我一支钥匙锁着想你的住址
我会记得曾经有你爱我一次
挥别春天的绿袖子秋天开始
爱成飘落的叶子
可不可以不要成熟
也不要懂事
回旋的绿袖子音符还不休止
绕成永远的戒指
我会记得曾经有你爱我一次
你送的鸢尾花早已经枯了
你教的那首歌我不再弹了
苏清妍远没有她自己想象的那样坚强,一首《绿袖子》已经让她思绪纷纭,泪光点点。过往的点点滴滴一一在眼前浮现:他的脸,他的笑,他忧伤的目光。
不由自主地望向他,从她的位置望过去,只能看见他的侧颜,依然是那样平静而冷硬的线条,她看不出哪怕一丁点的波澜。
这么多年了,他早就变了。而她却还傻傻地、固执地握着过往的流沙不肯放手。
再没有什么能比离别更刻骨铭心,再没有什么能比离别后还念念不忘更可悲可怜。
“到了最后,我之于你
一如深紫色的鸢尾花之于这个春季
终究仍要互相背弃”
纱帷的红色,钢琴的黑色,如此浓烈的色块,此时都沦为了陪衬,陪衬着此时站在台中优雅谢幕的香槟色的邢思思。她的美,无可遮掩。
连文茹都不得不赞叹,邢思思确实是难得一见的美女,这样的尤物,估计是个男人都会动心吧!文茹心里想着,想安慰一下苏清妍,却发现苏龟龟又土遁了。
文茹在走廊尽头的阳台找到了她。
文茹走过去,站在了她身边,手撑着阳台,抬起头看着蓝色夜空中的那半片月亮,说:“今晚的月亮还挺亮的哈!”
“是啊,挺亮的!”苏清妍说。
“这样的夜晚,如果不用来表白还真有点可惜哈!”
“是啊,花前月下的。”
“不想去跟他说点什么吗?”
月亮的莹莹光辉给苏清妍苍白的小脸傅了一层淡淡的银粉。她凄然一笑,“没什么可说的了。”
文茹转过身来,靠在阳台栏杆上,手臂交叉在胸前,看着她,直冷笑,“装!你继续给我装!如果真的无话可说,你跑什么?别跟我嘴硬,你心里还有鬼。”
“有鬼也是暗鬼,见不得天日的,太阳一出来,它就吓跑了。哇呜……”
苏清妍冲着文茹做鬼脸,伸出双手做爪状,做出要抓她的样子。
文茹抱着臂,就这么冷冷地看着她,说:“宝贝,你一遇到他就像变了个人,再不能冷静。”
文茹不买账,苏清妍只得收回“鬼样子”,低头拿指甲轻轻刮着阳台栏杆,幽幽叹一口气,“文茹……”
文茹爱怜地拍了拍她的肩,再不给她半刻迟疑,拉起她的手就往大厅里拖,“你缺少的就是勇气。走,姐陪你去敬他一杯酒,跟过去说声拜拜!”
“文茹,文茹,你慢点,有话好好说,好好说啊……”
晚宴已经接近尾声了,传说中的北极寒冰萧城难得那么平易近人,竟然很配合地跟几位女孩合影拍照。
“他不是从来不照相的吗?今天哪根神经搭错了?”
文茹边自言自语,边看了苏清妍一眼。
苏清妍重新坐回角落里,看着萧城那边的热闹,心里更加伤感:年轻就是好呀,勇气都那么充沛。以前看见他立刻腰杆笔直,表情肃穆得就跟参加追悼会一样的几个小丫头,这会儿都柔软的恨不得一阵风就被吹倒在他的怀里。可是看看自己,想了他六年,找了他六年,终于又遇到了,却连走近一步的勇气都没有。
“不嫉妒吗?”文茹问她。
“嫉妒也需要资本的,我凭什么嫉妒?”
苏清妍低下头,继续剥着一只大虾。
文茹是什么人,审时度势,善观人心。尤其是对苏清妍,用文茹的话说就是:“你就一盘浅水,别给老娘养金鱼儿。”看着她不停地吃这个吃那个,整个晚上小嘴都是鼓鼓囊囊的,文茹就知道,她的心里不舒服。
文茹拽过一只高脚玻璃杯,薅过一瓶干红,咕嘟咕嘟就倒了两杯酒。把一只酒杯往苏清妍面前一墩,溅出的酒液染红了她白色的雪纺衫。
“走,我陪你去!”
看着无比凶悍的文茹,再看看面前的这杯酒,苏清妍竟然也凭生出一份豪气。心一横,端起那一杯干红就站了起来。可是,那几分豪气,就在萧城突然望过来时,立刻消失殆尽。
她像泄气的皮球一般颓然坐下来,小声对文茹说:“不行,我做不到……”
这时,姚兴却凑了过来,盯着苏清妍手中的酒杯说:“看不出,小苏也是女中豪杰嘛!来,咱俩先干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