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子嫣有点惊讶,会从皇宫里召见她的娘娘,只怕是二姐唐子娇了。
董嬷嬷一路送她出了门,不知是在讨好唐子嫣,还是不想宫里的人看见这个娘娘的妹妹在郡公府里过得不如意被冷落。
唐子嫣只带了霍嬷嬷,便在内侍的搀扶下上了马车。
马车很宽敞舒适,只怕是宫中贵人出行时备下的,瞧着唐子娇在皇宫里,怕是比较受宠的。
很快便进了宫,她谨慎小心,不敢随意张望,免得在皇宫里得罪了哪位贵人。
直到被内侍领进了御花园,唐子嫣这才松了口气。
唐子娇一袭月白色的抹胸长裙,裙摆绣着金线祥云,更是衬得她冰肌玉骨,一张娇媚的容颜,眉梢褪去了稚嫩青涩,展现出一丝妩媚,简直就像蒙尘的宝石被打磨后,散发着逼人的魅力。
唐子嫣怔了怔,这才欠身行礼。
唐子娇摆摆手,宽袖在半空中飞扬,如同蝴蝶展翅一般:“都下去吧,我跟妹妹好好聊一聊。”
身边的宫婢欠身退下了,唐子嫣看着唐子娇举手投足贵气逼人,果真皇宫是个锻炼人的地方,进来后短短几天,唐子娇就像是脱胎换骨一样。
“娘娘在皇宫里可好?气色瞧着好多了。”
唐子娇笑笑,满不在乎地道:“宫中那么多的名贵药材将养着,就算只剩下一口气也能一直吊着,更何况是我?皇上是个仁慈的,皇后待我也不吝啬。”
她自嘲地笑笑,又道:“不过也是,我看着漂亮,够赏心悦目,身子骨却差劲,用药材吊着命,这辈子都别想能怀上身孕,对谁都没害处,留下善待着也没什么。”
唐子嫣听得有点惊讶,左右张望了一下,小声提醒道:“娘娘慎言。”
“放心,这里不会有人听见的。”唐子娇进宫这么几天,不是白过的,什么地方适合说话,什么话适合说,她心里都是明白的。
“皇上不常过来,宫婢也是闷葫芦,我实在闷了,便叫你进宫来说说话。要是可以,偶尔进来陪陪我吧,反正我也不知道自己能熬多少日子。”
“二姐,”唐子嫣皱眉,不喜欢唐子娇讥讽的语气说话,还顺带诅咒自己:“你会活得好好的,不是说宫中御医众多,指不定能治好你的身子骨。”
“御医再好,却也不敢治好我。谁知道治好我,会不会跟后宫的贵人们作对?”唐子娇苦笑着摇头,又道:“我这容貌,到底是生错了。若是身子骨好一些,还能在这里争一争。只是这副身子,若是生在大贵人家里还好,侯府不上不下的,低嫁委屈了,高嫁这副容貌却不够端庄。到头来,只能进这深宫里,恍恍惚惚地度日。”
皇帝对她不算不好,该赏赐的从不吝啬,对唐子娇像宠爱女儿一样有求必应,也帮忙挡去了不少麻烦。
唐子娇感激圣人,却始终喜爱不起来。一个比父亲还要老上许多的男人,怎么也不可能有真的倾心。
圣人的身子年迈,有些力不从心,夜里每每逗弄一阵,让唐子娇还没觉得惬意,便结束了,吊在半空中不上不下的,尤为难受。
可是她还不能说,只能装作柔弱无骨又娇羞倦怠的模样,哄着圣人,免得让圣人觉得不高兴。
但是唐子娇身子骨再差,却是个年轻的女子,总是喜欢更多的疼爱。
不说圣人年迈了,后宫也是雨露均分的地方,唐子娇的位置不高不低,一个月能见两次圣人已经算是恩宠了。
她觉得这深宫,比起归德侯府更加令人觉得寂寞。唯独一点好的,就是谁也不敢给自己脸色看,起码连归德侯见着她,都要欠身行礼,矮了一截。
“昨儿我让四妹妹来宫里陪我了,坐了小半天她便走了。”唐子娇是真的闷着了,向皇后求了恩典,见几个姊妹。
不过是小事,皇后也不为难她,很爽快地答应了。
“四妹妹走路的时候双脚发软,要不是身后的丫鬟扶着,只怕要摔着了。脸色也不好,泛着苍白,这天气还穿着高领的衣裙,瞧着就是前一夜被姑爷宠爱得狠了。”看在唐子娇的眼里,总归有些羡慕的。中郎将身强力壮,越是疼爱唐子瑶,说明唐子瑶在府中正妻的地位越是稳固。
不过看着唐子瑶却不懂这一点,对中郎将很是咬牙切齿,一提起脸色就不对了。
唐子嫣听得有点不自在,私底下明白唐子瑶必然要被中郎将收拾得厉害,只是被唐子娇面对面直白地说出来,还是在皇宫大院里,更是有些赧然。
唐子娇用帕子遮住嘴角的笑意,揶揄道:“三妹妹也是做了新妇了,怎的如此害羞?”
想到赵玄凌可是所向披靡的大将军,只怕身子骨比中郎将还要厉害。但是看唐子嫣脸颊红扑扑的,身上也丰满了一些,在府中应该过得不错,尤其得了夫君的怜惜。
相比唐子瑶就凄凉多了,不但瘦了一圈,下巴尖尖的,一身衣裳有些空空荡荡的,瞧着就是早些时候剪裁的。
一个主母,连一身合适的衣裳都没有,可见府中掌家的人并不是她。不是唐子瑶,便是老夫人了。
看来老夫人也不怎么待见这个儿媳妇,连身衣裳都不赏一件,过得真够凄惨的。
唐子娇在侯府里没少受唐子瑶的冷嘲热讽,这个四妹妹素来不喜欢她,毕竟唐子娇是唯一的庶出姊妹。
任是谁,也不可能真的对这样的唐子瑶生出几分姊妹情。看见她过得这样不好,唐子娇只觉满心的郁闷都散去了不少。
以后,她还真该多叫唐子瑶进宫来瞧瞧有多落魄。可是唐子娇又担心频繁把唐子瑶叫来,只怕是帮着她在府里抬高了地位,以后宫中的娘娘喜欢着她,要给唐子瑶撑腰呢!
唐子娇自然不会做这种傻事,随便赏了几匹布料,就把唐子瑶打发回去了。身边的嬷嬷是机灵的,临走时让一个跑腿的宫婢给内侍塞了荷包,内侍立刻换了一张嘴脸,对唐子瑶哪里都看不顺眼,抬着下巴很瞧不上她的摸样,一路送到了府上。
明眼人都看出唐子娇不欢喜唐子瑶,又或是唐子瑶又做了什么糟心事惹怒了宫中的这位娘娘。
老夫人把心里的担忧一说,中郎将越发觉得唐子瑶不懂事了。只是宠妾灭妻的帽子,可不能让御史扣在自己的脑袋上,如此以往,他的仕途还不给毁了?
恰好喜欢的侍妾怀上了身孕,他正憋着火,便隔三差五去唐子瑶的院子了。
唐子瑶发个脾气,乱扔东西,中郎将也不耐烦了,让人把房内的东西都撤了,只留下一张床榻,连个玉枕都没给她留下。
又怕她出去乱来,索性叫两个粗壮婆子守着门口不让唐子瑶随意出房门。
夜里唐子瑶越是奋力挣扎,挠得中郎将后背全是伤痕,他越是觉得身下的女人太惹火,每每觉得火气怎么也压不下去,一遍又一遍,直到中郎将也觉得有些腿软,这才放过了唐子瑶。
可怜唐子瑶隔三差五给折腾到大半夜,白天累得昏昏欲睡,越发消瘦了下去,性子却渐渐沉默下来,对待中郎将偶尔也给一个笑脸,纠缠中甚至会稍稍主动配合一些。
中郎将想到江元镇的话,果真女人都是要好好教训一番的。瞧瞧这只任性的小老虎,还不是给他压得变乖了?
他清楚打一棍子,还要给点甜头,对唐子瑶好了一些,也让丫鬟去伺候她了。房中的东西添了几样惯用的,守门的粗使婆子只留下一个。
唐子瑶果真乖乖的,每晚等着中郎将过来,两人沐浴后很快就滚上了床榻,一顿畅快淋漓,第二天中郎将只觉神清气爽的。
可惜等他刚下朝,就见府上的管家匆忙来禀报:“夫人和姨娘摔倒了,姨娘腹中的孩子没能保住……”
“什么!”中郎将黑着一张脸,骑马飞奔回去,心想着果然不能小看了唐子瑶,不过稍微心软了一点,就害得自己的孩子没了!
一回去,他赶紧进了姨娘的院子,见心爱的女人哭得死去活来,心里更加内疚了:“都是我不好,让那毒妇钻了空子,害了你我的孩子。”
侍妾只是一直哭,最后哭晕了过去。中郎将一脸怜惜地抱着她,回头冷冰冰地问:“夫人在何处?”
“被老夫人关在院子里,丫鬟婆子都给赶了出来。”管家兢兢战战的,想到唐子瑶刚才发飙的样子,便还心有余悸。
中郎将一脚踹开门,闯进屋内,见唐子瑶躺在床榻上一动不动,张口就骂:“毒妇,装什么装,还不起来给我的儿赔罪?”
他骂了几句,见唐子瑶毫无反应,心里更是窝火,只是上前一看,不由愣住了。唐子瑶身下的亵裤早就被血迹染红了,满满的一大片,滴落在床榻下,看着尤为可怖。
唐子瑶的脸色白得像透明,瞧着便知道是晕过去了。
中郎将不由慌了,急忙叫人请来郎中。
郎中把脉后,摇头道:“太迟了,夫人腹中的孩子没能保住。”
一天之内失去了两个孩子,中郎将倍受打击,老夫人听闻后直接晕了过去,醒来哭道:“我们家到底做了什么孽,居然报应在我家孙子的头上!”
她又是烧香又是拜佛,在小佛堂里足足跪了一夜,也哭了一夜。
中郎将心烦意乱,侍妾到底请郎中请得早,用药后便睡下了,只是唐子瑶这次伤了身,郎中说着只怕要将养小半年才能缓过来。
原本以为唐子瑶故意去推侍妾,才让侍妾落了胎,如今他开始不确定了。唐子瑶身边的嬷嬷说,她去花园里散步,无意中碰上侍妾。
侍妾说的话,原原本本都重复了一遍,听得中郎将不由皱眉。
他从来不知道,当年可爱的青梅,什么时候说话如此粗鄙又苛刻了?
什么自己不能伺候郎君,所以才会去找唐子瑶泻火?
什么自己才是郎君心里面的人,唐子瑶不过是个用完就扔的小玩意?
中郎将听着有点心虚,其实他还真没把唐子瑶放在心上,离侍妾说的差不多,但是自己怎会愿意去承认?
再怎么不受宠,到底是八抬大轿娶回来的正妻,侍妾这样说是过了。
而且当时有那么多人在,侍妾的话怎么也不妥帖。
老夫人听说了,对这个曾经看着长大的姑娘也有些心寒。终究是痴长了那么多年,侍妾却在外面学坏了,一张嘴得理不饶人,到底是对唐子瑶理亏。
她沉吟着这些日子对唐子瑶有些不厚道,难怪侍妾敢欺负到唐子瑶的头上来。
不管如何,老夫人罚了侍妾禁足,又让她养好身体后抄诗经一百遍,修身养性。
侍妾不乐意,跟中郎将闹腾了一阵。抄完一百遍的经书,少说要两三个月,到时候郎君还记得她是谁了吗?
中郎将不耐烦地甩开她道:“你家夫人还躺在床榻上,要将养小半年,你还担心她给你争宠么?”
被他呵斥,侍妾乖乖听话了。
另一边唐子瑶好不容易醒来,伺候的丫鬟笑着一通忙乱去知会老夫人和中郎将,她却伸手覆上自己的小腹,嘴角一弯。
牺牲一个孩子来打压侍妾的嚣张气焰,叫中郎将心软,老夫人改观,这笔生意做得划算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