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到一大堆贵夫人的贺礼,唐子嫣真是哭笑不得。
霍嬷嬷亲自清点,礼物一件比一件精美,说是赵平安送的贺礼,倒像是贿赂赵玄凌一样。
她看着一件件都是精品,不由皱了皱眉:“这些东西真能收下吗?”
赵玄凌看着单子,倒是不怎么担心:“娘子多虑了,礼尚往来,你回礼的时候按照礼单还回去不就好了?”
也是,礼尚往来,还回去差不多的回礼,倒也合适。
唐子嫣还要仔细琢磨回礼要怎么弄,单子就被赵玄凌收好,递给了一旁的霍嬷嬷:“这些事交给敏郡主去办就好,她身边自有伶俐的嬷嬷帮衬着,不必娘子来费神。”
“这样好吗?什么都一股脑给郡主,岂不是要忙坏了?”唐子嫣倚着他的肩头,低声问道。
“怕什么,郡主乐意得很。娘子知道郡主一直生活在宫外,自由自在的,每天打猎,如今在京中嫁人了,只能守在后宅,听着元镇提起,怕是闷坏了。如今能大展身手,不知有多痛快。感激娘子还来不及呢,哪里会觉得麻烦?”
赵玄凌笑着摇头,江元镇跟他说起的时候,神色飞扬,看来胡桃儿十分喜欢这样的忙碌和琐碎,江元镇也跟着欢喜起来。
唐子嫣失笑,敏郡主倒是个妙人,闲不住是吗?
“有郡主帮忙,确实省了我很多事。”
她只要在屋内小心照顾赵平安就是了,那些琐事都不用自己来操劳。
唐子嫣摸摸脸颊,感觉自己又圆润了一些。只是喝下那么多汤药,她却始终想不起以前的事来。
她瞥了眼赵玄凌,自己一直没想起来,将军似乎也不着急。
是觉得想不想起来都可以,还是没有把焦灼表现出来?
“看着我做什么?”赵玄凌五官敏锐,一下子就对上了唐子嫣的视线:“半天没见,娘子便觉得为夫我更好看了?”
唐子嫣瞪了他一眼,嘀咕道:“没个正经模样……”
她低着头,半晌才开口:“将军就不怕我一直想不起来吗?”
“想不起来也没什么,不必勉强自己。”赵玄凌没想到唐子嫣会提起此事,柔声安抚道:“不管如何,你都是我的娘子,府里的将军夫人。想起来自然是好的,想不起来,我待娘子也是一如既往。以前的事忘记了就忘记了,记得我们以后快活又幸福的生活便好。”
过去的只是过去,重要的是他们两人的将来。不,是他们一家三口的以后。
听出了他的意思,唐子嫣只觉得一直压在心头的大石似乎落了下来。
她还担心因为自己一直没想起来,叫赵玄凌难过了。
如今看来,必去过往,赵玄凌更看重他们接下来的生活。
记不清过往的,只要记清此时此刻便好了……
唐子嫣眼圈微红,她当初怎会糊涂得把凌承安当作夫君了呢。
明明这个人以前一直就在自己身边,就这样宠着她,顺着她,顾忌着她的心情。
哪像凌承安冷冰冰的,如同一个陌生人?
又叫嬷嬷们重新查看了一遍,没有疏漏,胡桃儿这才松了口气。
她歪在软榻上,浑身都累极了。
那些琐事单个看没什么,一股脑地积累下来,却是比一整天去打猎还要累。
胡桃儿锤了锤自己的肩头,明早就是满月宴了,她却是心神不宁,总觉得有种不好的预感。
她叫来心腹嬷嬷,悄悄问道:“仔细盯着吕家的人可有来禀?”
嬷嬷低声答道:“回郡主,说是吕家一切如常。”
胡桃儿仍旧不放心,皱眉道:“叫他们盯紧了,别让人坏了明天的满月宴。”
“奴婢晓得的,”嬷嬷应了,赶紧吩咐下去。
江元镇进来的时候看见她双眉紧紧皱着,不由奇怪:“怎么,今儿太累了,还是有棘手的事不好处理?”
胡桃儿瞥了他一眼:“我这不是担心么,吕家人这么容易就放弃了,实在让人心里不踏实。”
闻言,江元镇也是若有所思:“这倒是,吕家人都是难缠得紧,尤其那个吕老太,实在不是个容易打发掉的。这么容易就放下了,不像是她的品性。”
“我已经叫人盯着了,若是有风吹草动,立刻就来回禀。”
听罢,江元镇笑着赞道:“还是郡主想得周到,若是人手不够,让我底下的小子盯着也是一样的。他们最近松散得很,分派点事情下去也好,免得都想着躲懒去了。”
胡桃儿一听,不由笑了:“最会躲懒的人不是你吗?天天窝在将军府不见人影,都不知道藏哪里去了。”
江元镇抓抓头,无奈地道:“你知道大嫂还坐月子,老大一身的火气没处使,我若是不藏起来,郡主就能天天看见我鼻青脸肿,好不可怜,估计连回房的力气都没有了,哪里能伺候得了郡主?”
听着前面,胡桃儿还有点担心,谁知道他说着说着就不正经了,她不由啐了一口,红着脸道:“胡说什么,我累得很,哪里需要你伺候来着?”
“是,郡主太累了,还是为夫来伺候你。”江元镇说完,伸手把胡桃儿抱起,两人一股脑地跌入床榻里。
胡桃儿轻轻踹了他小腿一脚,外头的房门已经被有眼色的嬷嬷给关上了,江元镇再不客气,伸手扯下帘子,便解开了身下人的衣襟,大掌便探了进去,叫她被揉搓得满脸通红。
江元镇笑了笑道:“安儿十分可人,长大了也是个美人胚子,又乖巧听话。不如我再努力努力,叫郡主也生下一个孩子,让院子里热闹一些?”
他刚解开胡桃儿的衣衫,便见她眼圈有些红了,不由慌了手脚:“这是怎么了,我是说错话了吗?”
“没有,我这是高兴着呢。”胡桃儿从来没想到有一天自己能嫁人,虽说有太上太后一直护着,但是那些贵夫人背后如何议论她,自己是知道的,没什么好话。
尤其说她不管进了谁了家门,都是坏了别人的家族血脉,简直是把胡桃儿当作是什么脏东西一样,叫人难过至极。
如今江元镇待她极好,还说要生下两人的孩子,一点都不忌讳胡桃儿另一半的胡人血脉,自己怎能不高兴?
胡桃儿揉了揉眼,伸臂搂着他道:“生下的孩子,说不定眼珠子的眼色跟别人不一样。若是一个蓝眼儿,少不得吓着人了。”
江元镇深知她这样问,是一种试探,也是在害怕。
他紧紧搂住胡桃儿,低喝一句:“谁敢嫌弃我江家的孩子,我第一个就把那人嘴巴给缝上了!再不行,叫上底下的一帮小子,夜里用布袋蒙着头拖到巷子里狠狠揍一顿。”
“哪有这样霸道的?”胡桃儿红着眼,却是笑了。
第二天清早起来,胡桃儿还浑身软着,胸口一串绯红的痕迹,让伺候的嬷嬷看见了,她有些不自在。
洗漱好了,她又换上华贵的衣衫,今儿是自己第一次招待贵客,打入贵夫人的圈子,自然不能失礼了。
打扮妥当,水榭也准备好了。
府门一开,宾客如云而至。一时间,赵府好不热闹。
看见出门迎客的是敏郡主,贵夫人们都是一怔。大家都是人精,哪里会给胡桃儿难堪,一个个笑眯眯地上前跟她寒暄。
胡桃儿起初还有些紧张,强作镇定,回头看见其实没想象中那么难,这才算是松了口气。
不请自来的官夫人还不少,幸好留了座,她笑吟吟地迎客,举止利落大方,叫不少人都有所改观。
只是过了半个时辰不到,嬷嬷却来低声禀道:“郡主,来的客人太多,坐不下了。”
胡桃儿一怔,坐不下?
她预留了足足十个席面,居然都坐不下吗?
看着府门还络绎不绝的宾客,胡桃儿有些慌了:“嬷嬷,客人坐不下,该如何是好?赶紧叫厨房再多做几个席面的菜式,让小厮在旁边的院子再准备几张桌椅。”
嬷嬷脸色有些迟疑,郡主到底年轻,没主持过这些事儿,不由提醒道:“采买的都是定量的,厨子再拿不出那么多的菜肴来了。桌椅也是预先准备的,一时半会倒不好去借。”
总不能摆宴了,才想隔壁邻居借桌椅,显得胡桃儿设宴错漏百出,叫人看笑话了。
胡桃儿一听,抿着唇也是头疼。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就算这会出去采买,也是来不及了。桌椅也不能够跟邻居借用,而且来的人数也不确定,谁知道要借多少才够?
她抚着额角头疼,低声道:“派人去知会将军夫人,便说是我失算了,实在对不住她。”
嬷嬷皱眉,胡桃儿第一次亲自经手这些事儿,哪可能一直妥妥当当的?
而且她已经做得够仔细了,却没料到宾客会来得这么多。
不请自来的人实在太多了,让人打了一个措手不及。
不过宫里下的帖子都有定数,哪里会出现忽然多了客人的状况?
嬷嬷一时也没了法子,只得去寻唐子嫣。
翠竹转告了嬷嬷的话,唐子嫣不由蹙紧眉头,这事透着诡异,没道理下的帖子都有数,忽然却来了那么多的夫人,究竟是谁请的她们?
“你叫小厮去查查,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翠竹应了一声,很快出去了。
屏风外的嬷嬷还在等着她的答复,唐子嫣不方便出外,斟酌片刻,轻轻叹道:“既然坐不下,又没有准备那么的吃食,跟后面的宾客直说就是了。”
嬷嬷迟疑了,这样无疑是最直接的方法,却对胡桃儿的名声总有些损失。
唐子嫣低声解释道:“客气地把人送走,倒还好。若是通通都迎进来,不说没有位子能坐,吃食也是不够的,岂不是更怠慢了客人?”
她明白胡桃儿是正经的郡主,身边又是宫中的嬷嬷,只怕从来没遇上这样的事。只想着如何补救,好叫筵席继续下去,却从来没想过拒绝客人。
“那些客人都是不请自来的,府里自然没预留那么多的位置。婉转说一声,夫人们都是人精,哪里会不明白。若是闹事的,才会执意留下来。要不然为了彼此的脸面,都不会故意为难郡主。”
嬷嬷应下,心叹着她跟胡桃儿都是一根筋,只想着如何应付客人,倒没想到去婉拒。
唐子嫣说得也在理,迎进来没位置,叫对方难堪,反倒不美,倒不如一开始就挡在外头。不然桌椅不够,吃食不够,更加丢脸。
嬷嬷这就去转告了胡桃儿,后者闻言便跟夫人们寒暄几句,暗示了席面不足的事。
聪明的很快便借故离开了,却也有人不愿意走。
胡桃儿瞧了一眼,居然是吕家人。
吕家实在大阵仗,吕老夫人被吕夫人搀扶着,身边跟着吕元荷,还有一个粉衣丫头站在后面,俏生生的,很是水灵。
吕老夫人扫了眼离去的夫人们,含笑道:“见过郡主,只是老妇特意到了大门口,总不能就这样回去,不见见曾孙女儿,实在说不过去。”
曾孙女儿?说的是赵平安吗?
胡桃儿几乎要忍不住笑了,这位吕老夫人倒是一个自来熟。
“老夫人见谅,府里准备不周,回头定叫人送上赔礼。”她亲自开口,换做其他人,早就笑吟吟地客气几句,转身离去。
吕老夫人却有些不依不饶的,站着不动:“郡主这样说,是不欢迎我这把老骨头了?”
胡桃儿身后的嬷嬷听了,不由皱了下眉头。
吕老夫人说完,倒是和缓了语气:“倒是老妇莽撞了,只是曾孙女儿出生到如今,赵府屡屡婉拒,叫吕家人不得进,实在让人气愤。”
言下之意,这大好日子,赵家哪里敢赶人,她也才能顺利进去。
胡桃儿挑了挑眉,终于明白了唐子嫣说的意思。
识趣的人二话不说就走了,故意责难的才会留下来。
显然,吕老夫人是后者了。
一直杵在门口也不是办法,好几个夫人已经往这边张望了。
胡桃儿有些进退不得,暗暗懊恼吕老夫人的不识趣。
吕夫人见两方僵持着,便赶紧上前打圆场,跟赵家不同,敏郡主可是太上太后的心尖儿,哪里是吕家能得罪的?
她侧过身,让那粉衣女子上前来,低声道:“实在是唐突了,只是肯定郡主跟赵将军说一声,梁家小姑子寻亲来了。”
这女子姓梁?不是吕家人?
胡桃儿有些奇怪,多看了几眼,见这位梁姑娘面容姣好,约莫十七八岁的样子,身姿婀娜,落落大方地站着,倒是像平常的大家闺秀。
她摆摆手,既然是赵玄凌的客人,便让人问一问赵玄凌好了。
赵玄凌正在房里陪着唐子嫣,听到胡桃儿派人来说,不由一怔:“梁家人……”
唐子嫣看着他,问道:“怎么了?”
他叹了口气:“让江元镇远远瞧一瞧,若是确定了,再来跟我说一声。”
江元镇早就听说一个姓梁的姑娘上门来,出去一看,大吃一惊,回头对赵玄凌禀道:“老大,那位梁姑娘眉眼跟梁夫人有几分相似,我也不确定到底是不是。”
这世上相似的人太多了,以前好几年下来,不过打了几次照面,哪里就真记得清楚了?
“让人把梁姑娘请进来,问一问姓名如何,又怎会跟吕家人在一起?”赵玄凌想了想,这事还是叫信任的人来办为好,唐子嫣便建议让霍嬷嬷过去打听一番。
吕老夫人终于如愿被请进了赵府,唐子嫣还在坐月子,自然不能亲自出来招待她,却是叫一个婆子来,不由皱了皱眉头。
吕夫人倒是好脾气,一直握着粉衣丫头的小手没放开,对霍嬷嬷说道:“这丫头是我无意中采买进来的,刚来的时候骨瘦如柴,也看不出容貌来。没想到这才几个月,吃住好了,便长开了,生得一副好模样,瞧着就不像平常人。几次追问,这丫头才开了口,说是赵将军一位属下的遗孤,从突厥逃回来。”
她说着,不由叹了口气:“实在是苦了这么一个丫头,年纪轻轻的,也不知道经历了多少艰难才回到了定国。”
“原本不该在这么喜庆的日子来说这事,却是几次不得门入,只好趁着这时候过来了。”
霍嬷嬷低头听着,心里对吕夫人的话却十分不喜。
大喜日子带着一个不明来路的丫头进府,说是庆贺,其实是来寻亲。还说不是砸场子来的,谁会信?
什么不得门而入,说得好像赵府有多霸道,不让吕家人进来。明明是吕家人每次来都没什么好事,才让门人拦住了,免得叫赵玄凌不痛快而已。
而且一个十几岁的年轻丫头,又长得有几分姿色,居然能单独一个人从突厥逃回来。
别说赵玄凌,就是霍嬷嬷听着就不可信。
吕家居然为了一个采买进府的丫鬟,闯到赵府来要见赵玄凌,不知道是真好心,还是假好心了。
反正在霍嬷嬷看来,就是不安好心!
“夫人心善,梁姑娘有福了。只是筵席在即,赵将军脱不开身,还请几位见谅。”霍嬷嬷说完,吩咐两个丫鬟伺候着便离开了。
既然急冲冲上门来要讨个说法,那也要等满月宴结束了再说。
吕夫人一怔,真没想到赵家居然没人来招呼她们,愣是冷落在偏厅里,留下两个丫鬟就了事了!
吕老夫人手里的拐杖狠狠落地,对角落两个丫鬟没什么好脸色:“赵玄凌还真是……欺人太甚!”
“老夫人息怒,都是奴婢的错。”粉衣丫鬟含着两泡泪,几乎就要滚落脸颊。
吕老夫人对她十分不顺眼,若非吕夫人说凭着这丫鬟,能够直接进赵府来,她还真不乐意带上:“哭什么哭,大好日子的,真是晦气!”
在别人家的满月宴上哭泣,简直是无理取闹,传出去吕家还有脸吗?
丫鬟这才收了泪,低着头站在一边。
吕夫人倒是劝道:“母亲息怒,等会细细禀明了赵将军,他自会感谢吕家的。”
吕老夫人对那丫鬟的身世也是半信半疑,但是吕夫人亲自去查过,估计不会有假,想到赵玄凌欠了吕家一个人情,她就不由心情畅快,点头道:“这事若是成了,他也不敢再如此怠慢吕家!”